“禾儿?”
许云秋不太明白这件事的走向了,不是顾家的内斗吗,怎么又牵扯到庶女的禾儿的头上去了。
江白禾的眼神微闪,丝毫没有因为顾如是的指责慌了手脚。
“娘,这串手串是我赠给顾大妹妹的礼物,顾二妹妹也有一串,只是是猫眼石的串珠。”江白禾皱了皱眉,状似不解,“这琥珀蜜蜡是祖父所赐,我一共让工匠打了五串,我的房里还剩下两串,还有一串和这个一样是红翡串珠的,只是这红翡里头为什么会有这所谓的火毒蜂的蜂皇蜜,女儿真的不清楚。”
江白禾刚刚受了惊,脸色苍白的可怕,消瘦的身形微微颤动,轻咬下唇,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对了,我记得这红翡的手串我是赠与顾大妹妹的,怎么现在在二妹妹的手上?”
江白禾仿佛忽然间想起这个问题,惊讶地脱口而出:“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或许是大妹妹和二妹妹互相交换了手串,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娘,会在手串里放这种东西的,一定是有意要陷害顾二妹妹,也不是是谁和她有那么大的怨恨,居然使下这样的毒计,用这蜂皇蜜引来火毒蜂,意图毁了二妹妹的脸,陷江家于不义。”
这由江家举办的雅苑贤集出了这样的事,最该愁的就是江家了,而且江白禾和顾家两姐妹只是第一次见面,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做这些事。
江白禾简简单单几句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而将矛头转到一旁的顾如是身上。
大户人家多嫌隙,谁知道这顾如是和顾如意私底下有没有什么龌龊,而且好端端的,怎么送给顾如是的手串此刻会到顾如意的手上,这一点,值得深究。
原本还有些疑窦的卫琼英听了江白禾的话,立马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顾如是身上。
这牙尖嘴利的,差点把她骗过去了,也是,这江家大小姐犯得着做这些事吗,一定是顾如意这个小贱人想害如意,还将这黑锅甩到江家的头上。
卫琼英自觉看穿了顾如是的毒计,眼里像淬了毒,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江姐姐这话好笑,就像直接说这不怀好心的人是我似的。”顾如是眉眼弯弯,直接揭了那层遮羞布。
江白禾到没料到她会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愣在了那里,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解释的时候,顾如是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我想二婶应该也不信我,不如就把二妹妹身边的琉珠叫来问话吧。”顾如是调转枪头,将目光直接转向了一旁的卫琼英。
卫琼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视线在江白禾和顾如是之间徘徊,最终还是侧过身在边上的小丫头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小丫鬟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一个小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捂着脸,担心自己现在这样子污了贵人的眼睛。
她刚刚被顾如意拉在前头挡着,脸上被火毒蜂叮咬了好几个肿包。
“琉珠,你可还记得这串手串?”
琉珠听到了顾如是的问话,抬起头,看着那一串手串,点了点头:“这是小姐这些天一直带在手上,连洗澡都没摘下来过的手串。
没有离过身,自然意味着无法掉包。
顾如意喜欢一切从顾如是手上要过去的东西,通常一件东西刚到手,她会寸步不离的放在身边,直到彻底腻了,才会丢到一旁。
这些日子,顾如意的新宠就是这条手串,琉珠作为顾如意的大丫鬟,自然认得。
“那你可知这条手串是怎么到你家小姐手上的。”顾如是抿了抿嘴,眼神从江白禾身上滑过,看着她略微有些僵硬的身形,微微一笑。
“记得,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交换的,因为小姐喜欢江小姐赠与大小姐的红翡串珠的手串,就用自己那条和大小姐换了。”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琉珠自然知无不言。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顾如是朝一旁的卫琼英看去,眼中带着微微的冷:“这手串我可从头到尾就没碰过,一直放在锦盒中,二妹妹在离开江府的马车上提出和我交换,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毕竟二妹妹总是喜欢我的东西,今天参加宴会的那件罗裙,乃是月陇纱所制,是外祖母知道我要参加雅苑贤集特地派人快马加急送来的,二妹妹开口说喜欢,我也给了,她头上那价值连城的钗饰,也是从我那里讨要去的。”
顾如是顿了顿:“没想到这做善事还会被泼脏水,二婶婶连问都不问一声,刚刚就想动手打我,莫不是看我好欺负,妹妹抢我东西,二婶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以往为了顾家的颜面,我都忍了,今天我可忍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说清楚,等这次回去,让二妹妹把这么些年从我那里哄去的好东西都还回来,省的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我又成了天然的替罪羊了。”
顾如是这番话说的好不委屈,刚刚出现在人群里那高傲骄姿的女孩,此刻眉头微蹙,眼眶中仿佛凝着泪珠,只是骄傲不允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鼻尖微微泛红,倔强地看着对面的卫琼英。
这样的反差,反而更惹人怜惜。
小贱人!
卫琼英的拳头捏紧,她是被她摆了一道啊。此刻卫琼英听着边上围观者的窃窃私语,恨不得把顾如是的嘴巴给缝上。
“这同样是顾家出来的女孩,气度怎么差这么多呢,你们可还记得刚刚顾家二小姐毫不客气地开口收下江小姐茶叶,顾二夫人还替她描补,我看这恐怕是老毛病犯了吧,朝隔房的堂姐要如此贵重的东西,哪里来的脸。”
“就是,这月陇纱价值千金,还有她今天佩戴的饰,我原本还想呢,这顾家原来如此富裕吗,哪成想,这全是从萧家拿来的,真是丢世家闺女的脸。”
这些都是贬低顾如意的,也怪她刚刚太嚣张,很是显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饰,现在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从别人那里讨要过来的,自然就惹来嘲笑了。
“这也不怪顾二小姐,这闺阁女子的教养,还是得看娘亲的教养,这晋国建国不久,当今的文昌帝和大长公主,说起来也只是一个镖局武夫的妾室出生,这样的人,能有多少远见,一跃上了枝头,昏了头脑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人更坏,就只差指着卫琼英的鼻子骂是她没教养,这才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了。
卫琼英要不是心志足够坚定的话,这时候,都要找个洞钻进去了。
“这手串怎么到二妹妹手上去的,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二婶该不会怀疑,我提早知道江小姐要赠给我们手串,那手串刚好是红翡串珠,然后我提早备下这颗有问题的串珠,嫁祸给江小姐吧?”
顾如是的这番话带着微微的讽刺,让边上的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一旁几乎摇摇欲坠的卫琼英。
“大姐儿说笑了,刚刚是二婶误会了,二婶怎么会怀疑你呢。”卫琼英的这段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力气之大,都能尝到那口腔里弥漫开来的铁锈味。
闹了一圈,这疑点还是还原到了江家,还原到了江白禾身上。
“不知道江小姐在拜托工匠打制手串的时候,是否透露过要赠人这件事,或许对方的目的是江小姐,只是没料到江小姐会将那串有问题的手串赠给我们姐妹,反倒让二妹妹带江小姐受过。”
顾如是在一旁开口道,她知道,江白禾这个人心思狡诈,做事之前,会给自己找多条退路,想必她现在已经找好替罪羊了吧。
也好,她也没想过一次就将人打死,这未免太无趣了,她更想看的是,每当江白禾要往上爬的时候,她再狠狠把她拍下来,让她先有点希望,再让她绝望。
“顾大小姐这番话说的有理!”
许云秋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会有这样歹毒的心肠,正如顾如是所说,那个幕后之人的目的极有可能是禾儿,只是误伤了顾家小姐。
如果真是这样,既能撇清禾儿的嫌疑,又能祸水东引,把顾家的怒火全转到那个真正的凶手上去,一举两得。
许云秋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朝江二夫人卢淑兰看了看,在江家,能够有这样的能力做下这样的事的人少之又少,唯一一个有动机的人,也只有她了。
一旁的江二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出,只是她想的更多了些。
卢淑兰看着事态的展,觉得这凶手的主要目的,不是顾家,不是江白禾,而是他们二房。
这许云秋好深的心思,恐怕她早就备好了后手,将脏水泼到她身上,先是将有问题的手串送出去,在顾家小姐出事后,借着顾家的威势查清凶手,最后查出来是她动的手脚,光明正大的毁了他们二房在老太太心里的形象。
真真是个歹毒至极的女人,亏她还信了她刚刚在台上看着蜂群紧张的模样,这戏演的,把她都骗了过去。
卢淑兰暗恨,在心里想着脱身的法子,也不知道这大房到底留了什么暗招陷害她,现在她处于被动的地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宰割,这滋味太不好受了。
刚刚要说话的江白禾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这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那个姓顾的女人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这下,江白禾的脸色是真的有些难看了,不是装出来的那一种。
她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似乎真的是天生来克她的,她想些什么,对方总是能提前一步说出来,刚刚她让身边的丫鬟离开,其实就是去启动她的另一个计划了。
没错,江白禾早就考虑到了这毒蜂计划失败的处理方法,就是用卢淑兰来当替罪羊,这一场宴会,她要毁的从来就不只是顾如是那张脸,而是江家的管家权。
雅苑贤集出了这么大的事,嫡母难辞其咎,这管家权自然会被老太太分割出去,二房不能掌权,会有乱家之相,大嫂出生卑微,也不适合此刻就掌权。
这么一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二婶,大嫂,还有她这个即将许人,需要提前学习管家的庶长女三人联合掌权,互相制衡。
作为嫡母从小培养的孩子,她在失势后,一定会将所有的资源倾斜于她,借着她的手重新管理江家,只是到时候,到底是谁借谁的势,就不一定了。
这么好的一盘棋,全被顾如意给毁了,幸好毁的还不算彻底,还有回旋的余地。
江白禾深深看了一旁的顾如是一眼,对她的忌惮更加深了,眼前这人,显然不是那种空有美貌的贵女,在这个女人身上,她头一次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这件事江家一定会彻查,给顾家,给顾二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许云秋深吸一口气,之后的事,不是她能处理的了,必须要回禀江家老太太。
“至于这毒火草,我一定会派人彻寻,保证不让顾二小姐和夫人颜面有损。”
出事的地点在江家,祸物的源头也在江家,这事,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是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