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镰是何人?”
卢旭一脸疑惑地望着谢星阑,似是根本不认识赵镰,谢星阑见他这幅表情,眉眼间郁色更深,“你不认识赵镰,那何以赵镰身上的饰物珠串,会出现在卢文涛位于芙蓉巷的宅子之中?本月初一那天晚上你在何处?”
卢旭伤处虽被止血,却仍疼得钻心,他额际沁着一片冷汗,语声含混地道:“初一那天晚上?那我记不清了,我应是在柳儿巷宅子里。”
卢旭虽被抓了现行,但因被李芳蕤反伤,他此刻俨然是打算咬死不认,谢星阑也不着急问下去,只上下打量他,又冷声道:“来人——”
外头的谢坚和冯萧等人涌入,谢坚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谢星阑眼底闪过一丝冷诮,“既然保住了性命,便无需令他在此多留了,立刻将人带回金吾卫大牢,收押后严加看管!”
谢坚和冯萧领命,上前便将卢旭拖了起来,他伤口才刚止血,此刻又生出撕裂般的痛,直令他忍不住惨呼起来,门口的卢炴见状上前道:“谢大人,就算他有罪,但他如今性命垂危,若关去金吾卫大牢,只怕活不了几日!”
谢星阑寒声道:“你放心,他如今便是想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卢炴拧眉道:“李姑娘这事当真是个误会,至于你刚才问的,什么十年前的案子,什么赵镰之死,根本与我二弟无关,你不能将他就此收押——”
谢星阑还未如何,李家人先做大怒,李敖喝道:“卢炴!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你这畜生不如的弟弟?!他将芳蕤掳走已经是存着杀人之心,这本就是大罪一条,怎关不得他?不仅要关他,我还要去陛下跟前讨个说法,你们但凡谁敢包庇,一个也跑不掉!”
“郡王息怒,我绝不是包庇,我……”
卢炴难已辩驳,焦灼面满,眼睁睁看着谢坚二人将卢旭拖下了长榻,卢旭身上血迹斑斑,见真要捉他坐牢,立刻挣扎起来,“大哥,我冤枉,我不想去金吾卫大牢,大哥救我……”
他连声大呼冤枉,待出了门,一眼看到了崔慕之和卢月凝。
卢旭这时忙道:“慕之,世叔是被冤枉的,世叔并非想害人,你要救救世叔,凝儿,让慕之救父亲,父亲是被冤枉的……”
他嘶声喊冤,又被强行拉走,狼狈难堪,又屈辱万分,卢月凝泪眼婆娑,又用丝帕沿着面颊,见卢旭被拉出了前院,她往崔慕之身边走了一步,“慕之哥哥,我父亲真的是冤枉的,他绝不是想害李姑娘的。”
崔慕之转身去看卢月凝,便见她泪珠顺着面颊而下,眼底满是恳求,卢月凝自小坎坷多病,他虽照拂她多年,却也少见她如此可怜卑微,若是别的事,他或许出手便帮了,可如今卢旭是疑似杀人凶犯,这可不是寻常小事。
他一时未语,而这时屋内众人齐齐走了出来。
崔慕之一眼看到面上红肿明显的李芳蕤,又瞧见她衣裙之上也有血迹点点,很快,谢星阑和秦缨也走了出来。
谢星阑正吩咐谢咏:“将车夫和卢文涛也带回金吾卫,分开关着,再带一队人去柳儿巷,将柳儿巷的小厮一并抓起来,再将那边仔细搜一遍。”
谢咏应是,一旁卢炴见状,便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面上惶恐与畏怕满布,杨氏也红着眼眶不知如何是好,卢瓒双眸失神地站在最边上,对他而言,天已经塌了。
谢星阑又吩咐翊卫:“去京畿衙门走一趟,告诉周大人这边的进展,其余人跟我将国公府里里外外搜查一遍。”
卢炴闻声忍不住道:“谢大人这是何意?这是要将我们全都当成嫌犯了吗?”
谢星阑目光如刀看过去,“国公爷的确有包庇的嫌疑,而国公府上下,每个人都可能是帮凶,事到如今,我劝国公爷还是莫要徒费口舌,否则便是妨碍公务。”
谢星阑不讲情面,卢炴也没法子,只屈辱不甘地道:“郡王要去见陛下,我也要去见陛下,卢旭就算是罪人,我们其他人却是清白无辜——”
李敖冷笑一声,“去请陛下圣裁,那是再好不过。”
谢星阑不管这二人的口舌之争,只叫个国公府的小厮引路,一旁卢瓒本是失魂落魄,见状上前一步道:“你要搜何处,我带你们去。”
面如土色的卢瓒,此时眼底浮起一丝凛然,事到如今,卢旭必定会连累国公府,但谢星阑若是要趁机抹黑国公府,那也绝无可能,卢瓒下颌一扬:“你放心,我不会耍小动作,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国公府上下,不怕你查。”
谢星阑面无表情道:“那是再好不过!”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李家人,“眼下卢旭伤害李姑娘的罪责无可推脱,但衙门还要继续搜集证据,李姑娘身上有轻伤,你们也不便在此久留,不如先行归府,待稍后严审卢旭之时,会令李姑娘道场作证供。”
李敖已打定了主意面圣,便看向李芳蕤,“先回府。”
李芳蕤却道:“我身上伤势无碍,又上了药,不打紧的——”
她还想继续跟着,柳氏却不愿,“你受了伤,又熬了一夜,眼下无论如何得回府歇一歇,你想知道进展,晚些时候再去衙门不好吗?”
李敖也是此念,李芳蕤见柳氏和李敖也担惊受怕了一夜,只好顺从了二人之意。
待他们离开,谢星阑令严守各处,不许国公府之人离府,而后便令卢瓒带路,崔慕之在旁看了半晌,此刻跟上前来,“昨夜到底生了何事?”
谢星阑对崔慕之素来没好脸色,秦缨的视线在卢月凝身上一扫而过,将昨夜如何抓了卢旭现形之事道出,崔慕之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待听完了全部细节,心往下重重一沉,就算卢旭是被反杀的那个,但只凭车夫和李芳蕤的证词,以及李芳蕤身上伤势,便足以证明卢旭的确存心害人。
崔慕之不敢置信,再去看卢月凝之时,卢月凝面庞也微微发白,见谢星阑要去搜查卢旭的屋子,卢月凝也随着卢炴夫妻跟了上来。
她快步走到崔慕之身边,轻声道:“慕之哥哥,就算说我父亲冒犯了李姑娘,但他们还说什么赵镰,还有什么十年前的案子,这些怎会是我父亲所为?慕之哥哥,我不懂衙门公务,但有你在,你一定不会让我父亲蒙冤,对吗?”
崔慕之肃容道:“衙门办案要看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也不会冤枉你父亲。”
卢月凝抽噎着点头,“那便好……”
卢瓒在前引路,不多时走到了百鸟阁之外,隔着高高的院墙,众人仍能听到鸟雀啾鸣之声,而昨夜的动静闹得极大,百鸟阁的匠人们也都惶恐不安,此刻时辰尚早,院门却是半掩,从门缝之中,能看到阁中有小厮正在收鸟笼。
谢星阑忽而问:“卢旭从何时开始喜欢养鸟的?”
卢瓒驻足,“大抵五六年前,这园子是四年前开始建起来的。”这般一说,他又忍不住道:“这几年他行事虽纨绔放肆了些,但十年前的案子怎也会与他扯上干系?”
到底是一个卢家,卢瓒再如何厌恶卢旭,也存着两分护短之心,谢星阑不做理会,正要抬步而走,百鸟阁的院门却被推了开,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提着个鸟笼快步走了出来。
那鸟笼雕花精致,里头有只羽毛赤红的鹦鹉,然而古怪的是,那鹦鹉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倒在鸟笼里,好似已没了声息,来人颤声道:“国公爷,世子,老奴有事禀告,红鸾……红鸾死了,这可怎么是好……”
红鸾是卢旭最喜欢的鹦鹉,近日归家,皆是因为这鹦鹉病了,卢炴和卢瓒本就不喜卢旭玩物丧志,眼下府里乱成这般,哪有心思管这些,卢瓒便道:“一只鸟儿而已,死就死了,拿去烧了便是,免得惹疫病。”
中年男人面露畏怕:“那老奴对二老爷只怕不好交代。”
卢瓒冷冷一笑,“交代?他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听你的交代呢……”
卢瓒说完抬步便走,“二叔的院子离这里不远。”
谢星阑和秦缨自然不会管鸟儿如何,直跟着卢瓒往卢旭的院落行去,不多时到了跟前,只见是一处两进的独院,这处院阁卢旭虽住的不多,却有人打理,看起来仍是井井有条,守在此处的小厮诚惶诚恐地打开各处房门,谢星阑带着人往上房而去。
此处上房布置的儒雅矜贵,通往书房的多宝阁上,几座翡翠摆件流光溢彩,但刚进书房谢星阑便皱了眉头,屋子虽是齐整,可笔墨纸砚上落着一层薄灰,一看便知主人许久未曾来此动笔,书柜榻几之上亦是萧瑟之景。
卢瓒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这些年二叔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小住两日,这屋子里的东西,他也常年不用,不知你们有何好搜的。”
虽是如此,谢星阑还是命人打开了各处柜阁,不多时一个翊卫喊道:“大人,这处柜门上了锁。”
谢星阑走上前去,又回身看那小厮,那小厮惶然道:“小人只有房门上的钥匙,这些要紧之地的钥匙,小人也不知在何处。”
谢星阑便不拖延,径直吩咐:“打开。”
翊卫拔刀,两下便劈开了柜门之锁,待他拉开柜门之后,却见柜子里竟放着一轴画卷,翊卫取出奉给谢星阑,谢星阑利落解开系带。
随着画卷打开,一位栩栩如生的红裙少女映入众人眼帘,画上少女神采飞扬,面容秀美清灵,左眼下的泪痣更为她面庞添了三分柔媚。
卢瓒站得最近,“这……这是二婶?”
卢瓒惊问一句,又去看后面站着的卢炴夫妇,卢炴看到这副画,不知为何眼底生出了几分厌色,杨氏蹙眉看了片刻,点头,“的确像弟妹,这么多年了,我都有些忘记她的模样了,只不过这画中人不如弟妹端容静雅,凝儿,你来看看——”
卢月凝跟在最后,被杨氏叫到,不得已上前两步,待看到画上之人,她眼瞳微微一缩,本已散去的泪光又浮了出来,“不错,是我母亲。”
卢炴这时道:“卢旭存着亡妻的画像,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他刚才也说了,他是因为思念亡妻才一时昏了头,你们不知他对凝儿的母亲多么痴情,这些年来他未曾续弦,亦是不愿背叛妻子……”
秦缨不为所动地听着这话,目光却落在了卢月凝身上,只见卢月凝微垂着眼眸,又用丝帕不断擦拭着眼角,叫外人看着,像是伤心极了。
秦缨却看得眉头微皱,她盯着卢月凝,柔声问道:“卢姑娘,这屋子里,可还有你母亲的遗物?”
卢月凝不得已抬眸,目光悲戚地扫视了一圈,摇头,“没有了,我母亲当年病亡之后,大部分遗物都陪葬了,些许旧物,也都被我父亲收起来了,这些年,我也很少来这院子,不知道他将那些旧物放去了何处。”
秦缨又问:“你幼时应该是在这院子里长大的吧?你母亲去后,你来此不多,那你思念母亲之时会去何处?”
卢月凝像不忍回忆旧事,又半垂了眸子,“我幼时的确跟着父亲母亲住在此处,但后来母亲病重,父亲怕我染了病气,便让我住在如今的院子里,我身边有不少母亲的遗物,思念母亲之时,去看那些遗物便好。”
她语声哀戚,叫人不忍再问,秦缨却接着道:“当年你母亲过世之时,你可在她跟前?”她朝门口走出两步,看向了内室的方向,“当年她就是在里面过世的吧?”
卢月凝握着丝帕的手在发颤,哽咽道:“当时我在跟前……”
秦缨又问:“你看着她咽气的?”
这一问太过残忍,吓了众人一跳,卢月凝仿佛也被勾起最伤心之事,脑袋埋的更低,肩膀微微颤动,又忍不住哭起来,崔慕之在旁瞧见,不忍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与案子又有何干系?哪有你这样提问的?”
谢星阑目泽微深,这时道:“既问到了,便去内室看看。”
他卷好画卷交给翊卫,要当做证物带走,又率先离开书房往内室去,卢月凝站在一边却未动,秦缨走出几步,看她还留在原地,便缓声道:“卢姑娘不一起来吗?你既然觉得你父亲冤枉,那你可跟着瞧瞧,看看我们搜查的证物是否有错。”
卢月凝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眼瞳被针扎般一缩,又撇开目光,“我进去便要想起我母亲过世之时的模样,我便不去了。”
秦缨上下打量她片刻,也未往里走,她过来陪在卢月凝身边,叹了口气道:“你莫要怪我多问,我是看到了你,便想到了我自己,当年我母亲过世之时我还是个幼儿,根本记不清她是何模样,当年你父亲一定很爱你母亲吧?”
崔慕之本已走到内室门口,听闻此言,脚步一顿,回身看了过来。
卢月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看着身前的青石地砖,“是……”
秦缨语气深幽,“我明白,我父亲也是如此,他也未生过续弦之心,只为了不辜负我母亲。”她忽地转头看卢月凝,“当年你母亲病重之时,可是你父亲在她跟前侍疾?”
秦缨看着卢月凝的侧脸,只瞧见她下巴缩着,下颌紧绷,闻言点了点头,哑声道:“不错……”
秦缨似有些动容,又不解道:“不过……他若是思念你母亲,又怎忍心将你母亲的遗物都收起来?这屋子里,好似没留下半分你母亲的痕迹,我父亲这些年来,用的器物都是当年与我母亲一同制备的,有些老物件便是坏了也舍不得扔。”
卢月凝摇头,“我也不知为何。”
秦缨看了她片刻,眼风忽而扫到了门口候着的翊卫,那翊卫正拿着谢星阑适才展开的画卷,秦缨道:“令慈年轻时真是明艳动人,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卢月凝紧声道:“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十年了,只是到底母女连心,看到那副画卷,什么都清晰起来——”
秦缨眸色微深道:“是吗,那你一定记得她当年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生的貌美,面颊必定是欺霜赛雪的,我知道她还礼佛,那她说话的声音也一定十分温柔,只可惜与我母亲一样,都是天妒红颜,芳华早逝。”
卢月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紧紧地攥紧了帕子,云竹正扶着她,此刻只觉卢月凝在发抖,她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卢月凝白着脸捂住心口,“我有些不适,县主,我想先回去……”
崔慕之看了良久,此刻快步走过来,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秦缨之后,道:“那你先回去歇着,此处有我盯着,你不必担忧,先养病要紧。”
卢月凝感激而信赖地看了崔慕之一瞬,而后便借着云竹的手踉跄着走了出去,待二人出了院门,崔慕之才看向秦缨,“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个病人,你也看到了,她父亲再不成器,但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整日卧床养病,总不至于他父亲的恶行她也是帮凶吧?”
秦缨面上悲戚动容尽数散去,不错,她适才与卢月凝说了那般多,的确是在试探,但对着崔慕之,她无需将一切都说明白。
她淡声道:“崔大人有心护着卢姑娘,我明白,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之谊,我也不想为难一个病中的小姑娘,适才我不过是问些旧事,也并未指责她什么。”
崔慕之抿唇道:“你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若旁人这样问你母亲之事,你可能泰然处之?我也非是要护着她,要查案便好好查案,何必那般伤人?”
秦缨听得哭笑不得,她上下打量崔慕之两眼,语重心长道:“崔大人果真是怜香惜玉的君子,希望崔大人能始终如一地信任卢姑娘。”
崔慕之心中本意并非如此,可听秦缨如此说,他也不愿落了下风,便道:“她是与我一同长大之人,我亦看着她受尽苦难,我自然信她。”
秦缨差点想为他喝一声彩,但这时谢星阑从内室走了出来,刚一出门,谢星阑便看到崔慕之和秦缨站在一处,他剑眉微蹙,上前道:“内室中并无异常,卢月凝母亲之物尽数被收起,如今只有卢旭的些许私物。”
秦缨早有所料,“卢月凝身体不适,先回去了,此处搜到的证物既是不多,或许柳儿巷那边会有所获。”
谢星阑也做此想,又看了一眼卢炴夫妻道:“其他人暂不管,所有跟过卢旭的小厮侍婢,皆要带回金吾卫审问,来人——”
谢星阑一声令下,眨眼间又拿了十多人离府,这样大的动静,必定是瞒不住了,杨氏甚至可以想象,此刻京城之中必定已经传起了闲话。
一行人离开卢旭的院落,待朝外院走时,秦缨眉目沉凝,一边走一边回头往卢月凝院落的方向看,谢星阑和崔慕之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谢星阑也若有所思。
到了外院,该捉拿问话之人全都已带走,谢星阑又留下翊卫在国公府守着,方才准备离开,崔慕之见状道:“可是要回金吾卫审问卢旭?”
谢星阑睨他一眼,“此案还不到与刑部公审之时,崔大人还是避嫌的好。”
崔慕之不忿,“避嫌?我与卢氏并无亲缘,为何要避嫌?”
谢星阑没好颜色道:“你与卢月凝私交过密,乃是众人皆知,你若现在便要公审此案,不说旁人,只怕宣平郡王也不会甘愿。”
他不与崔慕之啰嗦,吩咐完翊卫,径直与秦缨离府,待出了国公府大门,谢星阑眉眼才温和了几分,“这府中线索太少,我亲去一趟柳儿巷,卢旭此人油盐不进,并不好令其招认,再者十年前的旧案本就难找人证与物证,这案子虽看着将人抓了,可距离定案还有极远的路要走,昨夜折腾半夜,你先回府休息。”
秦缨眉间阴云遍布,没有半点直接回府的意思,她深吸口气道:“隔着帘络多有不便,你上马车来,我与你细说。”
秦缨话音落下,先行上马车,既要让谢星阑也同乘,白鸳便识趣地候着,只见谢星阑怔了怔才命谢坚牵马,帘络起落之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车帘之后。
白鸳随行之时,再加上李芳蕤也不觉拥挤,可谢星阑人高马大,他在侧榻落座,好似一尊大佛,直挺挺地比秦缨高了大半个头,膝头袍摆与秦缨更只有一拳之距,宽敞的车厢骤然逼仄,连呼吸都似乎有些滞涩不畅。
车厢内光线昏暗,秦缨看不清谢星阑面容,等马车辚辚而行之时,她压着声道:“卢月凝在说谎——”
谢星阑见要上马车细说,便猜到她有何紧要发现,但听见这话,他却并无意外,“我知晓,她为卢旭做了假证,贞元十年八月十六那天晚上,她不可能一直和卢旭在一处。”
谢星阑语声如常,但他话音落下,秦缨却道:“不,不止这一处。”
谢星阑蹙眉,又听秦缨继续道:“她不仅替卢旭做了假证,她还隐瞒了她母亲之死的真相——”
谢星阑并未想到此处,而秦缨接下来所言,更令他背脊都生出了一丝寒意。
秦缨道:“并且,她极有可能亲眼见过他父亲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