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嗓子受伤, 言语不易,可刚才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令我来找四哥, 她说她自己根本没有放火, 是有人要害她故意放火!”
走在后廊上, 谢清芷脚步快,语速更快,“姐姐昨夜放火,是在府内东北方向的小祠堂之中, 父亲让她在厢房面壁, 身边有火烛, 她太过气愤才会出此下策,但今日她住在自己院子里, 那院子是母亲生前所住之处, 她绝不忍心将其烧毁。”
谢清芷哽咽道:“现在父亲他们还不知道姐姐醒来, 父亲不喜我和姐姐, 又偏信林姨娘, 她怕说是有人要害她, 父亲不会相信,因此让我先来找四哥,四哥位高权重, 父亲心有忌惮, 若四哥为姐姐主持公道, 父亲也绝不敢违逆。”
秦缨看向谢星阑, 便见谢星阑眉眼微沉道:“若真是被人所害, 的确该好好查查, 你与你姐姐相亲, 可有怀疑之人?”
谢清芷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想到谢清菡此刻模样,她低声道:“父亲要扶正林姨娘,是姐姐大闹了两场才阻止,或许、或许是因为此事。”
秦缨和李芳蕤对视一眼,李芳蕤道:“昨日林姨娘可去过你姐姐的院子?”
谢清芷摇头,“应该没有,但若是她,她也不会自己动手。”
秦缨几人一时沉默下来,等入了东府,便见耳门之后静悄悄的,但一路走到绿芷院时,谢清芷一眼看到了跟在谢正襄身边的小厮,她面色微变,脚步越快,“父亲知道了——”
刚走到正门口,便听门内传来谢正襄的声音,“你妹妹到底去何处了?你死里逃生,怎还有心思兴风作浪,非是要害人害己才行吗?!”
“父亲,我回来了——”
谢清芷当先入门,快步往床边去,谢星阑三人跟进去,一眼看到谢清菡躺在床上,她眼眶发红,额上冷汗满布,却抿着唇角未语,看到谢星阑当真来了,立时瞳底一亮。
谢正襄也是一愕,“你们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露恍然之色,“是她去请你们过来的?”
跟着谢正襄来的依旧有林氏,她站在谢正襄身后,看着这场面很有几分不解,此刻忍不住道:“二小姐怎么将四公子和县主她们请来了,大晚上的,实在是劳烦。”
谢星阑开门见山道:“谢清菡说白日之火并非她所放,她此番乃是被人谋害。”
谢正襄一惊,但第一反应便道:“这怎么可能!这府里上下谁要害她?一定是她对家里人心怀怨恨,拒不承认不说,还想栽赃旁人。”
他转头喝道:“你非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才行吗?”
“我……我没放火……”
谢清菡语声嘶哑地开了口,每说一字,嗓子便钻心的痛,“院子是母亲留下,我、我绝不会在自己屋内放火——”
谢正襄咬牙:“你——”
秦缨打断谢正襄的呵斥,“谢老爷,大小姐性子豪烈,有胆气放火,便不至于不认,她今日差点被火烧死,实在无需以此代价栽赃他人,何况,这火是如何起的可做查证,也不会只听大小姐一面之词。”
谢正襄欲言又止,但到底不敢与县主顶撞,只好道:“查?如何查?”
谢星阑看向谢清菡,“说说起火时的情形。”
谢清菡喘了两口气,又哑声道:“昨夜、昨夜我气得半夜未睡,天亮时分才堪堪歇下,午时听到门口有人送食水,我取饭食后,他们又将门锁上,我当时、当时骂了两句,用完了午膳,又歇了片刻,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被一阵烟气呛醒,这才发现着了火,我立刻大喊救命,但火势来的极凶,后来便是受伤被救——”
谢清菡说完轻咳起来,片刻功夫,痛得额上冷汗欲滴,谢清芷在旁为她拭汗,眼眶
内泪盈于睫。
谢星阑道:“就是在给你送午饭之后,小厮躲去了院门处?你屋内可有灯盏之类的明火和其他易燃之物?”
谢清菡点头,艰难道:“应该是,没有灯盏的,当时都午后了,不会再点灯,这几日天气回暖,也没有生过炭盆。”
见谢星阑和秦缨皆面沉如水,谢清菡又道:“真的不是我……”
谢星阑抬手制止她,“你不必多言,我们会查证,若真有异处,谁也瞒不过我与县主的眼睛。”
谢正襄在旁面色焦灼,“星阑啊,难道真信她?”
谢星阑目光锋锐,“三叔不敢查?”
谢正襄呼吸一窒,忙道:“当然不是,我有和不敢,我只是觉得眼下府中治丧,其他事都是小事,她总是作乱,总不能因为她一句话,大家都围着她转。”
谢星阑不容置疑道:“她的婢女在何处?将她婢女和看守的小厮叫来,此事便无需你插手了,你自去守灵便是。”
谢正襄深吸口气,“好,去叫人——”
秦缨这时走到窗前,看着谢清菡道:“不必担心,正好这两日无事,也有空余查这场火,你眼下好好养伤,若想到了什么古怪再告诉我们,好比午时之后可听见有何响动?可见过什么人来你院子?”
谢清菡怔忪一瞬,却是摇头,秦缨蹙眉,又点头,“那你先养伤为重。”
谢清菡的侍婢墨韵来的很快,进门便哭道:“奴婢也被罚了禁足,这一天一夜都被关在下人房不能出来,下午听说着火,担心的不行,大小姐保住性命便好。”
谢星阑打量她两瞬,“去菡萏馆吧。”
既要查证,自要去火场问话,谢清芷见状交代婢女照顾谢清菡,自己也跟了出来,众人一路往西北方向慢行,没多时便到了菡萏馆,漭漭夜色中,被烧成空架子的二层小楼,阴森森地伫立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
两个小厮被带到跟前,一听是查问起火之事,立刻竹筒倒豆一般交代经过。
“小人二人昨夜守在正门门口的,但大小姐一直要我们开门,我们不应声,大小姐便时不时责骂我们几句,又一时拍门,后来连老爷也指责起来,小人们不敢应声,便干脆守到了院门处,天亮时分,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小人们也放了心,午时送膳食之时,大小姐很是生气,我们不敢招惹,又守去院门。”
“今日日头太大了,燥热的不行,我们搬了凳子躲在院外那颗梧桐树下,既能看门,也能纳凉,后来发现不对……”
秦缨打断二人,“你们看不到起火冒烟?”
小厮心虚的紧,当着众人不敢隐瞒,苦涩道:“那会儿过申时了,我们二人守了一夜,实在坚持不住,便打起了瞌睡,因此并未第一时间瞧见,后来听大小姐喊起来,我们才发现不对,当时火势已经窜上房顶了。”
谢星阑看了一眼火场,“哪边房顶?说详细些。”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一瞬,其中一人忙道:“整个房顶都有浓烟,但西边房顶火苗更大些,我们进了院子,便见整个西边都燃起来,连正堂也冒了浓烟,后来破门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正堂的帐帘家具——”
李芳蕤指着小楼道:“眼下瞧着,也是这左上角被烧的最凶。”
秦缨又看向墨韵,“这屋内布局如何?说仔细些。”
墨韵忙道:“一楼有四间屋子,正堂待客,左厢房是书房,右厢是小姐午歇的暖阁,内室在正堂之后,二楼没有一楼阔达,左边一半辟做库房,右边则存放着先夫人的遗物,平日里都是锁着的。”
秦缨蹙眉,“眼下被烧的最厉害的地方是库房?”
墨韵应是,秦缨便看向两个小厮,“你们后来打瞌睡,那若是有人跑进院子放火,你们岂非也毫不知
情?”
小厮忙道:“不,不会的,梧桐树不远,只是没有正对着院门罢了,任何人来,我们都能听见脚步,除非他走的不是院门。”
菡萏馆的围墙有一人多高,谢星阑立刻唤道:“谢坚,去四周看看。”
谢坚应是,又吩咐小厮打灯笼,很快带着几人出远门往后绕去,秦缨这时道:“青天白日的,不太可能翻院墙放火,此处不算僻静,万一被人看到,便等于自寻死路。”
秦缨看着小楼,又绕着小楼往西两步,“若是人为放火,那应该知道院子外守着小厮,火势一起便会被发现,但白日太阳太大,还有风,火势也会起的更快,起火时间应该在申时一刻左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辰起火?”
话音落下,谢坚带着人回来,进门便道:“公子,查看过了,这院子不算大,外头一圈皆是绿植,不曾见何处有被人翻越的迹象。”
听完此言,谢星阑看了一眼小楼,此地烟灰呛人之味依旧浓郁,而那片残垣断壁之间,只有被烧焦的木梁和黢黑的砖石瓦砾,夜色之中极难分辨,谢星阑一定神,道:“若是人为放火,火场之中必定会留有线索,等天亮后进火场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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