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人回答，李元阳有几分糊涂。而贺婷婷知道我在这里她不能说话，所以只能是继续听着。
而我只是沉默，想让她自己想清楚。
“你这个和尚真的很奇怪。”
“不知施主为何如此说？”
“好似什么人见到了你都会不自主的说一些真心话，比如说我。”
“那施主是想要说说了？”
“对，说说，生时憋着，死了在憋着，我太委屈了。”
她说着吐出一口气，看着我慢慢的说了起来。
“我叫陈娜，今年23岁，没有上班，小学毕业。我是跑出来的，四处打零工，因为没有户口，所以只能是一直打黑工。我遇到过很多事，比如说被无良老板扣钱，比如说被老板欺负，比如说被别的工友排挤。这些别人或许认为是痛苦的，但是我认为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一口饭吃，有一个不漏风的暖和住处。”
“跑出来？没有户口？”
“大师傅别急，你听我慢慢的说。”
“好。”
“我做过扒手，做过小偷，还做过红灯区的皮条客，只要是能够活下去的方法我都用了。按理说我不能这么活下去的，因为没有人在意我，但是我有一个牵挂的人，那个人就是我的妹妹，我想只要见她一面就好，不用说话，就那么远远的见见她就好。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了。”
“我现在说说我到底为什么会落得这个地步吧。”
“好。”
我默默的坐下，手上捻动舍利子念珠，就这么听着。
“我十岁的时候被卖了，那家人想要一个童养媳，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刚去，那个孩子就死了。我就这么被退了回来，所以我就继续的在家中活着。那个时候，我妈又生了一个孩子，是女孩，但是夭折了，所以她伤心了很久。”
“其实也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假的，反正还看着很伤心吧。”
“不到四个月，她又怀了，因为他们觉得洪都三院不是太专业，所以这一次就去了别的医院。这一次很不错，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了下来。我也是被遗忘的长到老十三岁。孩子也能够咿咿呀呀的叫我姐姐了，她真的好可爱啊，软软的。”
就灰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泽，那是对于孩子的喜爱。
“后来吧，十四岁，我第二次被卖了。这一次是直接去了大山之中，但是我这一次心甘情愿的去了。家中没有钱了，妹妹又得病了，需要钱。我如果乖乖的，就有钱给她治病了。所以我就这么听话的去了。记得那天……”
她顿了顿，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深吸几口气了才继续说下去。
“那天，我记得她就那么看着我，她好像什么都懂，想要过来抱住我，但是因为身上插着管子，所以她动不了，水灵灵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她想要叫我，可是又说不出来话，所以就这么看着我，我好舍不得她啊。”
“那她呢？”
“没了，死了。”
“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是洪都三院说的，人死了。我的付出最后是成了泡影。”
“那你为何没有户口呢？”
“我爸妈不给我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那么讨厌我，四处我以为他们是讨厌女孩，可是他们对我的妹妹是疼爱的。”
失落，无尽的失落。
“我去的这家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不把我当人，他们用链子把我栓起来，无论是吃饭睡觉就是那么一个小圈子，想要解手，也只能是去地下，然后再回到床上。”
“怕你跑了？”
“也不是，我去的这一家人，只有我一个女人，他们家算上老头是五个男人，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我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死了？”
“死了，我这一次就是杀的他们。”
“哦？”
“他们想要男孩子，所以我十三岁开始。怀了差不多是六个孩子吧？有两个是生下来了，发现是女孩就去后面的树下给埋了。我只能是无能为力的哭喊着。剩下的是都是检查，发现是女孩子就打掉了。”
“所以我没有留下来一个孩子，我20岁跑了出来，那天是一个阴差阳错，这个拴着我的锁链他们忘了锁，然后那天他们喝酒喝多了，我就这么跑了。”
“回到了家中，以为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一切都已经变了。他们领养了一个男孩子，过得很好。但是我呢？我活的是什么样子？”
她的怨气突然爆发了，这是她所有经历之下发现妹妹死了，父母活的很好以后出现的怨气。
“和他们相见，他们对我极其厌恶，他们说我可以结婚啊。我还有那个家，这里不是我的家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家啊。”
“他们还说，我给她们丢人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比世界上最贱的妓女还不如。所以我回去就是罪人，如果我不走就是罪大恶极。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流浪久了的人，有家也是一种罪过。”
“我想争论，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还说我们是你的爸妈，所以你们不会害你，要不然我在被卖一
次，也算是对家中尽孝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啊。”
我听着这些已经是眉头紧锁了，李元阳牙齿咯咯响，这是他气的在咬牙。
“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忍不住了，所以我就问，为什么宁可领养一个孩子，也不要我？他们说的什么呢？好像是说我本身就是意外来的，因为我他们丢了很多的东西，而那两个已经夭折的妹妹都是恰到好处来的。所以我本身就是多余的，我唯一的价值是什么？是被他们卖了赚钱。”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啊。”
“你，被卖了多少钱？”
我沉默了这一下问着，她看着我突然笑了，她看着远方慢慢的说：“第一次二百，第二次六百，一共，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