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几乎将景桓与董福珠原本就不太厚重的情谊,给砸的粉碎。
董福珠本来就是急性子,在她心里最重要的除了家人、师父,就是桑璎这个师姐了。这一点连兰馥生和白克谨,这两个和她相处多年的小伙伴都比不过。
如今他们帮着景桓救了人,稳定了局势。对方开口却是想将脏水泼到自己师姐身上,这董福珠哪里能忍?
她当即便对着景桓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这排挤外来修士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是我师姐当初冒险帮忙,帮你们救下了兽神。你们以为云桑界还等等到今日?恐怕早就被毁于一旦了!”
“我师姐要真的对你们云桑界有什么恶意,当初直接不管这些闲事,带着我们离开就是了。如今兽神你们宗门得了,传送阵也被你们宗门收拢。一切好处你们吃尽了,却一遇到事就怪在我们头上?你们干脆别叫兽魂宗了,叫禽兽宗算了!”
眼看董福珠越说越过分,青莲和红莲悄悄拉了她一把,总算没让她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其实景桓在惊怒下问出那几句后就后悔了,他又不是几十岁的孩子,哪里看不出一个人品行如何?
他只是太过茫然和慌乱,才会口不择言。
如今被董福珠这么一骂,景桓也有些羞愧:“不是,我并非这个意思……段算师,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一个解释,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解释我自然会给你,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先与你的宗门汇合,想一想若那海墙被突破之后,该怎么做。”段寒衣同样冷肃着一张脸,给出了回答。
景桓又不傻,心里清楚段寒衣说得才是对的。他只能收拾起满腹的疑惑,带着兰馥生他们又回到了兽魂宗。
此时的兽魂宗内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原来是那些魔物受到人气儿的吸引,在冲出光柱的第一时间,就朝着人气儿更重的几个宗门来了。
魔物涌过来的数量太多,幸亏宗主提前得到了消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弟子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里。
景桓听完了师弟的话,愣怔片刻后才问:“你是说,宗主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了云桑界会有此劫?”
“是啊师兄!”他的师弟认真点头,“宗主早就知道了,他让你回来后就赶紧过去见他,哦对了,他还说若是那几位外来的道友若是跟着你一起回来了,就把他们也请过来。”
说完,师弟就赶紧去忙别的去了。
外边的魔物虽然被海墙挡住了,但谁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有突破海墙的一日,所以宗门内的阵法也要好好修整一下,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兰馥生几个是跟着景桓一起来的,他师弟说的话几人也都听到了。
白克谨和兰馥生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又在段寒衣身上打量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景桓自然是听从师父吩咐的,虽然他不清楚宗主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现在脑子里简直一头的雾水。
幸而宗主的住处并不远,众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兽魂宗的宗主此刻也正为了这突然出现的光柱忙得脚不沾地,等瞧见徒弟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对方赶紧也忙活起来。
甚至连兰馥生这些外来人,都被随手安排了差事。
景桓想要知道真相的心实在迫切,终于还是拦住了师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宗主见此,便默默挥退了屋内的其余弟子,只将自己的大徒弟和董福珠等人留了下来。
未等宗主开始言明缘由,他先站起来对着段寒衣鞠了一躬:“多亏了段道友的提醒,否则今日我还真无法将宗内的伤亡控制到如今这么少。”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在景桓的再次发问下,宗主才将自己今日接到了一则来自段寒衣的传讯之事告诉了他们,顺便还说了传讯的内容。
他道:“虽然不知道为何传讯中所言的时间为何提前,但有道友你的提醒,总算不至于叫我们手足无措。”
从师父这里知晓段寒衣原来是自己算出来了一场灾殃,而对方也在离开之际将事情告知了他们。原本景桓心里还有些难受,这下子便立刻释然了。
“你不必谢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否则,他定然早就告知对方了,并且在提醒他们的时候,也会记得不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让宗主猜到是自己透露的消息。
想要知道的事情都有了答案,景桓等人也不再纠结于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们迅速告知了宗主传送阵的事,而段寒衣也把之前没有讲清楚的预言对众人说了个明白:“我本来不打算往外说的,只是如今形势险峻,我只能与你们讲清楚。下界即将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磨难,若是一个不小心,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云桑界有天魔入侵、仙灵界有异种横行、其余三界也会被拉入这场战争,谁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算计。”
“想要拯救众生,唯有等待气运之子的回归!”
这一刻,兰馥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兽魂宗主迫不及待问道:“那气运之子如今在何处?”
“她,还在上界做最后的历练……”
……
桑璎看着水面上这张陌生的脸,分明那么陌生,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这就是剑灵的脸?
不,这是她的脸。
一个声音这么告诉桑璎。
画面陡然一转,原本还算年轻的顾望川身上的法衣破损,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上再没了往日的温和笑意,只有满满的沧桑。
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模样凄惨又可怜。但身上属于渡劫期的气势,却让桑璎看得一震。
顾望川跪在一尊高大的石像面前,他手里的剑不知道为何竟然碎了!
断天河怎么碎了,难道它不是在顾望川飞升之际,被他自己打碎的吗?
怀揣着这些疑惑不解,桑璎继续看了下去。
“求百岳仙君相助,将晚辈的宝剑修复。晚辈已经闯过了您设下的重重关卡,您说过会答应闯过去的人一个要求的!”顾望川的语气里充满了卑微和恳求。
呆滞的石像似乎在瞬间被赋予了灵魂,一道看不清模样的虚影落在了那端坐于宝座中的石像上——那就是百岳仙君,比顾望川更早飞升,却在人间留下了化身遗府的仙人!
虚影缓缓睁眼,威严不可直视:“你的心愿我已知晓,但断天河名为灵器,实则是遗落人间的神器!断天河为救你而毁,也该因你而生。想要令神器重铸简单,但想要将剑灵重聚却难如登天。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
顾望川没有丝毫犹豫:“晚辈愿意,只要能让天河回来,让我付出什么都愿意!”
在顾望川心里,剑灵早已不是简单的剑灵,她更像自己的家人,是自己无法失去的手足。
顾望川早就在想办法,让剑灵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活。他把剑灵当做自己的妹妹小心看护,却不料他还是太过弱小,以至于在数百人的围攻之下只能靠着断天河自毁带来的威力,才逃过了一劫。
只是他活了下来,断天河与剑灵却……
他早就听闻那位厉害的百岳仙君在飞升之时,将自己的分身落在了下界。他还设下了一重重考验,承诺只要通过了他的考验,就可以向他提出一个条件。
顾望川在拜访了数十位炼器大师,都无法将断天河修补后,他终于还是踏上了寻找百岳仙君的路。
或许是上天优待,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
“很好。”百岳仙君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你修炼几千年,一直行善积德不曾做下过错事。你身上的功德已经浓厚到足以让你在修为大成之后,不必经历雷劫,即刻立地飞升了。”
“只要你愿意将满身功德赠与剑灵,那么剑灵不仅可以重聚,还能有转世为人的机会!这个交换,你可愿做?”
“晚辈愿意!”顾望川再次点头。
百岳仙君的虚影微微抬手,那破碎的断天河瞬间恢复了原状。与此同时,还有无数的星点从断天河上漂浮起来,汇聚在一起。
顾望川和桑璎都清楚,那就是剑灵。
百岳仙君:“痴儿,我看你与这剑灵的因果未消,来日恐怕还有相见的机会。不若为她留下个名字,也方便你们日后相认。”
但顾望川却摇头拒绝了:“我不必她跟我相认,只要她一辈子活得开心快乐就行了。”
“还是留下一个印记吧,以待他日此子承袭你的剑意,必当为下界做出一番大事。”百岳仙君劝道。
听到这里,顾望川忽地抬头看了眼那道虚影,在对方模糊不清的目光中,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顾望川沉默片刻,才抬手从脑中抽出了自己好不容易修来的一缕仙力,送进了剑灵松散的光团之中:“听闻凡人爱惜美玉,我往后就唤你阿璎,望你来世为人后,有人会将你当做宝玉一样捧在手心,珍惜爱护。”
“为兄所愿,便是如此。阿璎,来世再遇。”
阿璎,阿璎……
桑璎缓慢地眨动了两下眼睛,她的脑袋里似乎又多出了一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