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我却是呆在了原地。原因无他,“日后便知”这四个字,我实在是太熟悉了。
从最早姽婳在我身边出现,到南宫,再到祭祀恶灵,迄今为止,我都不记得多少人跟我说过“日后便知”四个字,此时这白老者虽是蓬莱之主,但听到他说这四个字,实在没什么稀奇之处。我甚至已经懒得猜测其中缘由,只思索了一下,麒麟留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凶险,再者来说,这白老者实力远在我之上,而且此番寻找叶翩翩,他不阻挠的态度也算对我有恩,于是我也不再纠结,转身便准备离开了。
韩稳男留在这里,我和祭祀恶灵二人往先前来的地方步行而去,不多时,我们便到了先前来处,只是走到这里时,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先前来时,我们是靠麒麟打破壁障才闯进来的,此时麒麟留在这里并未跟来,我们该如何出去?
我有些傻眼,方才跟那老者交谈时,我只顾得麒麟的问题,却是没考虑到我们自己。此时想再去找那老者,可这偌大的蓬莱仙境,我们哪儿找他去?他是大修为之人,可不像叶翩翩那般生活在村落之中。
正思虑间,一旁的祭祀恶灵却是忽然走到前方屏障前,盯着看似一片虚无的屏障看了片刻,然后忽然伸手往屏障上按了过去。
看到他的举动,我心里一惊,连忙便要开口阻止他。在这蓬莱仙境之中,巫炁被压制无法使用,祭祀恶灵修为虽高,但在这里,力量确实还不如我。而这蓬莱仙境的屏障威力极大,他贸然动手,说不得便会遭到反击。
结果我阻拦的话语才刚出口,祭祀恶灵伸过去的那只手却已经穿过了屏障,到了另一边。
这下我再次傻眼,完全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结果。看来这蓬莱仙境应该是难进易出。进来之时有无穷阻拦,想出去却是轻松坦途。
既如此,我便也不再耽搁,跟在祭祀恶灵身后,一步便跨了出去。到了外面之后,才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离我们不远处有一架直升飞机悬停在那里,正是韩稳男留在这里接应我们之人。
见到我们身影出现,直升机连忙驶了过来,打开了舱门让我们进去。上了飞机之后,自然有人问起他家少爷身在何处。我将实情告知之后,那人却是也没再问什么,直接驾驶着飞机返航。
回到酒店之后,我直接收拾了行李离开,不过却没有回深圳,而是往荆楚之地行去。算算时间,马上便要到我与姽婳半年见面的日子了,我自然不会错过。
说起火神庙,我便想起了当初那个银瞳人,也就是商契,上次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火神庙中。前些天我在锁灵塔内遇到王亥时,便想着回头将此事告知商契,毕竟王亥也是他的后世子孙。
一路南下,路上空闲无事时,难免心中惦念姽婳,也不知她这半年里过得如何,是否日日青灯古卷,苦等这半年一次的鹊桥相会。
先前在蓬莱仙境时,看着叶翩翩,我心中想到更多的,却是姽婳。
叶翩翩只能算是我人生中的过客,可姽婳不同。从十几岁时,她便夜夜陪在我的床头,年少时我对女性所有的幻想和期盼,全都寄托在她身上,再到后来,她领我走上如今这条道路,逐渐探索到自己的隐秘身份。可以说,从见面的第一眼之后,我的人生已经跟姽婳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了。
若非那所谓的天道阻拦,我和姽婳此时应该早已生活在一起了。当初刚知道那天道阻拦时,我心中的愤恨完全无法自抑,到如今,我心里已经平静很很多,但当初过的誓言却不敢稍忘,脑海里的心念也愈坚定。
只是这半年以来,因为前次修为增进过快导致根基不稳之后,我的修为便停滞了下来,许久没有进境。如今又经历诸多事务,无论心性还是根基,都稳固了许多,也到了再度提升自己的时候了。
当然,修为提升并非自己三言两语便能决定之事,等这次见了姽婳之后,我还是要再做些努力。最起码,泰国那边的太岁,也该去见见了。
心里思索着这些,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神农架林区。此时夜深,景区自然已经关门,我和祭祀恶灵下车之后,飞身而起,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火神庙外。
或是近乡情怯,看着眼前隐没在黑暗中的火神庙,我心中略有几分忐忑,沉默的站在那里,许久之后,才吐了口气,抬脚跨入。
火神庙内,一片寂静,赤色平台上,朱红座椅依旧竖在上面。只是殿内空无一人,商契也没有出现。此时离姽婳出现还有数日时间。我也没有着急,让祭祀恶灵自便,自己则是到了卧房开始打坐。
这一坐便是三日,第三日午时刚到,我便睁开了眼睛,还不等起身,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相公。”
依旧是温婉之中略带低沉的声音,平静且不带人间烟火,仿佛没有半年苦守,只是迎接早上离家的夫君一般。
我的心里瞬间盈满甜蜜,站立而起,慢慢转身。
依旧还是当年的大红嫁衣,依旧还是柔柔的盈盈浅笑。看着此时的她,心中所有事务都抛到了一边,半年来经历的所有龌龊都荡涤干净。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走到我身前,柔软冰凉的身子拥进了我怀里。
来时路上,心头有万千话语,等不及想跟她说,但见到之后,却一个字都不想提,只想让此时的幸福满足永久凝固住。
此时此刻,说任何话,都似乎是对幸福的亵渎。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心中的贪恋才舒缓了一些,手臂轻轻一动,姽婳便从我怀里钻了出去,依旧浅笑盈盈,问我这半年经历之事。
自从踏上了修行路,我便无一日平静生活,虽只半年,但所经历之事着实不少。我和姽婳依偎坐下,捡着些细碎琐事,一点一点说给她听。
卧房之内没有光源,我们也不管外面天色,就这么一言一语说着。说到一些凶险之事时,我没有避讳,姽婳也没有做些无用的担忧,只是目光之中带着浓郁的心痛。而提到其他一些事务,比如先前营救叶翩翩之事,姽婳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简短评价了一句。
“她是一个好女子。”
我也冲她笑,“跟你一般好么?”
不知为何,姽婳脸上的笑意愈充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与我一般好。”
如果有选择,我自然想忘掉一切,与姽婳永远厮守在这里。但这寻常夫妇最司空见惯之事,我们却无法做到。
幸福时光永远是短暂的。第二日,姽婳早早起身,如同最平凡的妻子一般,给我准备吃食。
饭后,我们一起收拾了碗筷,闲坐片刻后,便商议下一餐。
午饭自然是放在午时之后吃才最合适,但我们却不行。早早开始准备餐食,她主厨,我帮厨。我从未做过厨房里的事务,做起来难免笨手笨脚,而姽婳,也不是个经常操持锅碗瓢盆的女子。一顿饭做的磕磕碰碰,原本打算午时吃完的,但到了午时,却才将将做完。
姽婳站在餐桌旁,笑意盈盈的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依旧柔柔的,但离别的愁绪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说,“这一餐,相公只能一个人吃了。”
我点点头,张嘴却无言。
姽婳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影已经模糊,甚至没给我留恋的时间,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我没有再说话,直到眼前再寻觅不到一丝红色时,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餐桌上的食物尽数吃下,然后起身四下看了一遍小小的卧房之后,才转身离去。
一直到出了火神庙,银瞳人依旧没有出现,王亥之事自然无从诉说。倒是先前不见踪迹的祭祀恶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外面等我了。
见到我之后,他没问这几天之事,也没问起姽婳,只是冲我点点头,便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行去。
离开火神庙,到了神农架景区,我正思索着是否要回深圳时,口袋中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最近这些时日,我几乎已经不用手机了。知晓我号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且他们几乎每人手中都有我送的传音符。平素联系时也都是通过传音符,少有再用到手机的。所以,听到手机的声音,我心中还有些奇怪,等拿出来一看,显示还是个陌生号码。
带着疑问,我按下了接听键,刚将手机放到耳边,对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女人声音,“喂,周先生吗?您总算是接电话了,我是方敏,不知道周先生还记得吗?”
这人语速飞快,而方敏的名字,也没让我产生熟悉感觉。正欲开口否认时,电话里的声音却是再度响起,“几年前我们在一列过车上见过,当时我在做红白知宾……”
听到“红白知宾”这四个字,我脑海中才一下子有了记忆。
几年前,我被梁天心追杀后,从神农架回家过年的路上,在一列搭乘的火车上见到过这个方敏。当时她正给别人讲故事,中途提到过自己的职业“红白知宾”,还说起了她经历过的一件诡异之事。正是因为无意听到她讲的事,我当时才给她留了电话。
只是当初听到的那件事十分邪异,我预料到她沾惹此事,没多久便会出事,这才特意留下电话,结个善缘。结果几年时间过去了,也没收到她的消息,我还以为当年那事,多半是她遭了灾祸,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此时却收到了她的讯息。
她语气急促,显然遇到了什么事,但此时距离当年那事已经过去多年,多半不会是当年之事,想了想,我也没提,只是安抚了两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