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棠?!”
太皇太后见自己循循善诱的说了半天,沈双双却眸色微远,久久无语,不禁蹙眉,轻喊了她一声:“哀家说的这些,你可听进去了?”
“嗯?!”
沈双双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十分乖巧的应道:“听进去了!”
太皇太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边上的更漏,这才轻蹙着媒体欧,催促道:“已经三更了,赶紧去洗漱,回来陪哀家一起睡!”
沈双双是真的累了!
这会儿听到太皇太后的催促,她依言起身,先去了净室洗漱。
稍许,在宽衣过后,她换上一袭轻软的白色中衣,便爬上了太皇太后的凤榻,如从前那般,安安心心的,靠在太皇太后的怀里,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睡去!
夜,正深!
窗外,冰雨纷飞!
然!
彼时,慈宁宫中,却是山雨欲来!
因慈宁宫距离长寿宫较远,方才带着玉茗离开长寿宫的燕北廷一行,才刚刚抵达慈宁宫!
当下,徐太后已然歇下!
可是燕北廷却一路大步向前!
等到他行至慈宁宫寝殿门口时,脚步只微微一顿,便抬起一脚,踹开了徐太后寝殿的大门!
最近这几日,徐太后的日子,过的很不好。
尤其,以今夜最差!
太皇太后所中的毒,到底是不是她下的,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她清楚的很!
她不只清楚给太皇太后下毒一事跟她无关,她还清楚她的二哥,也绝对没有胆子,去谋害太皇太后!
是以,本就因为被软禁在慈宁宫,而心里窝火的她,在得知自己的二哥徐坤被慈宁宫的宫人供出来,被抓入天牢,严加拷问之后,整个人都已经气疯了!
身为一母同胞,她第一时间,便想要去找燕北廷,为徐坤说话。
可是,无奈她被软禁在慈宁宫中,且即便是以死相逼,她的儿子也不曾来慈宁宫看她一眼!
如此,她苦于连开口为徐坤喊冤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大哭了一场,开始整日茶饭不思!
然!
即便如此,事情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今日,她二哥徐坤,在天牢中认罪的消息,她是在用晚膳的时候,才从李嬷嬷口中得知的!
闻讯之后,正在用膳的她,心中既惊且怒,猛地一下,便站起了身来!
这一次,她也曾如早前一般,想过要去承乾宫。
可是,这一次,外面的羽林军,也如早前一般,不管她怎么哭闹呵斥,照旧将她给拦了回来!
她出不去,燕北廷又打定了主意不来见她!
如此,她整个人就只能无能为力的,被禁足在这富丽堂皇的慈宁宫中,又哭又闹的,将手边能砸的动作,全都给砸了!
一场无济于事的摔砸之后,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场痛哭,维持了许久,久到她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久到,便是在李嬷嬷的哄劝下,她躺在了榻上,却仍旧时不时的抽噎着,始终都无法安眠!
迷迷糊糊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但是眼下,在燕北廷将寝殿的大门,踹开之时,她整个人都惊醒了过来!
猛地一下,从榻上坐起身来。
她一脸惊魂不定的,朝着寝殿门口望去。
眼看着将自己囚禁在慈宁宫,不管她怎么闹,都不曾来看过她一眼的燕北廷,竟然深更半夜,出现在了慈宁宫中,她眼底震惊霎那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满眼的愤怒!
眼看着偏殿门口,刚刚踹门而入的燕北廷,此刻竟然沉凝着脸色,冷冷的望着自己。
本就在心里,已经对燕北廷这阵子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态度,怨怼至极的徐太后,当即便怒火中烧!
猛地一下,将身上的锦被掀开,她赤着脚下榻,怒不可遏的朝着燕北廷冲了过去:“燕北廷!哀家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将哀家囚禁在这慈宁宫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吗?”
燕北廷紧绷着脸色,冷眼看着朝着自己怒气冲冲而来的徐太后!
眼看徐太后红着眼睛,紧咬着牙关,朝着自己怒吼的样子,他微眯着眸华,眼底神色早已沉入谷底!
“你这是什么态度?”
徐太后见燕北廷如此模样,顿时气极,一双红肿不堪的眸子,死死的盯视着燕北廷,她伸手扯住他的襟口,如同泄愤一般,用力撕打着他,咬紧了满嘴的银牙,自齿缝里挤出嘶喊:“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娘亲吗?”
燕北廷低垂着眼帘,眸色冰冷的看着徐太后!
是啊!
这个女人,是他的娘亲!
生他,养他当娘亲!
正因为这样,就算她有诸多缺点,就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也仍旧尊她,敬她!
以前的时候,只要她的要求不算太过分,他全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可是,现在!
想到玉茗早前的供词,他却只是冷眼看着她,任由她发疯似的厮打着自己,却始终不言,也不语!
他的脚下,很稳。
但是魁梧挺拔的身躯,却因为徐太后的撕扯,不停的来回晃动着!
他虽然看上去,神情淡漠!
但唯那被他背负在身后,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真正的情绪!
眼下,他的母后,心中有火!
他知道!
可是他呢?!
他心里的火,比之她母后心里的火气,要更甚,也更加汹涌!
但是即便如此,眼下他却仍旧在极力隐忍着!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话啊!”
徐太后见燕北廷屹立不动的,任由自己撕扯着,半晌儿都不曾言语一声,心中怒火稍息!
紧锁着眉头,抬眸正对上他的双眼,她紧咬着牙关,满面怒容的,对燕北廷出声命令道:“北廷,你能登上皇位,成为大燕的皇帝,你舅舅他们功不可没!人!不能忘本!哀家命令你,立刻把你舅舅放了!”
她会如此言语,燕北廷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但是听到她如此言语,燕北廷却觉得尤其的讽刺!
他能够登上皇位,成为大燕的皇帝,功不可没的到底是谁?!
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可是当初,她和他的舅舅是怎么劝他的?!
左家功高盖主,目中无人,若不趁着帝位更迭,趁乱出其不备将他们打落尘埃,只怕日后他只会是个傀儡皇帝……
想到他们当时劝说自己的那些话,还有他们做过的事情,燕北廷眼底光华瞬间冷厉起来!
轻拢着眉峰,微垂了眼睑,将眼底的冷厉掩下,他迎着徐太后的视线,神情淡漠的,静静的,看了徐太后片刻,薄唇轻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徐太后一惊之后,双目圆瞪,用力攥紧了他的领口,怒声质问道:“她是哀家的嫡亲兄长,是你的亲舅舅!”
“王子犯法,以庶民同罪!”
燕北廷隐忍许久,许是忍无可忍,
亦或是,已经不想再忍了!
轻轻的,握住徐太后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领口移开,他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说道:“不只是他!以他毒害太皇太后的罪过,徐家一族上下老小,也该全部都要被株连!”
“什么?!”
惊闻燕北廷说,徐氏一族上下老小,全都要被株连,徐太后的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那些人……都是她的亲人!
血脉亲人啊!
“不过母后可以放心!”
燕北廷将徐太后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偏了偏头,语气仍旧淡漠如初道:“不管怎么说,徐家都是儿臣的外家,儿臣会尽量保全徐家大房,但是徐家二房,儿臣就无能为力了!”
“什么叫你无能为力?”
徐太后现在,真的是要急疯了。
徐家虽然在她这一辈里有两子,但是大哥稳重,却也甚少与她亲近。
唯有她二哥徐坤,才是与她最为亲厚之人!
此刻惊闻燕北廷说,他只能保全徐家大房,对徐家二房无能为力,她顿时不管不顾的,又扯住了燕西泽的领口,瞪视着他,嘶声说道:“你是皇帝,这大燕的江山都是你的,你想要怎样,就能怎样!”
“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那是昏君!”
说着话的时候,燕北廷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沈双双初进宫时,骂他昏君的样子!
想到那个时候,沈双双骂他的样子,还有他对沈双双的所作所为,他背负在伸手的双手,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下,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悔意!
紧抿着薄唇,暂时那抹悔恨之意压下,他迎视着徐太后那双含怒的眸子,忽地微眯了眸华,话锋一转,开口问道:“母后刚才不是问过儿臣,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娘亲吗?!”
忽然听他提起这句话,徐太后神色一怔!
不过很快,她的眼底,便闪过一抹亮色!
紧紧的,攥着燕北廷的领口,她眼底的愤怒,顷刻之间便不复再见,取而代之的,是溢于言表的悲戚!
深吸了一口气,她紧锁着眉头,看着燕北廷,鼻音甚浓,哑着嗓子说道:“你如果还拿哀家,当你娘亲的话,就念在哀家对你生养之恩,答应哀家,无论如何都要保全你舅父一家的性命!”
见她如此模样,燕北廷不禁嘲讽一笑,眼神凉凉道:“儿臣跟您提方才那句话,并不是让您来这里,拿生养之恩来威胁儿臣的!”
徐太后神色一怔,眉心处几乎拧起了疙瘩:“那你是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