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冷眼看着沈怀远对沈双双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森冷一笑:“怎么?双双为你这个做父亲的求情,还求错了?”
“没有!”
沈怀远心神一颤,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收回了看向沈双双的视线,低垂了头。
沈双双见状,眸色微敛,唇畔勾起的弧度,似有似无,总之心情不错!
她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咬牙切齿的,想要弄死她,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样,很有满足感!
“沈双双!”
燕北廷淡淡的,扫了沈双双一眼!
将她唇畔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在眼里,他心中气闷,脱口喊了她一声,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沈双双的名字已然出口!
沈双双听到他的喊声,心头一跳,连忙敛了唇畔的弧度,紧抿着红唇,怯生生的抬眸,朝着他望了过去,并柔柔出了声:“臣女在!”
燕北廷与沈双双怯生生的视线相接,不禁又想起了过往沈双双在她面前时的模样,顿时心思转了转,微眯了眸华!
太皇太后见他微眯着双眸,就那么冷冷的,注视着沈双双,不由微微一笑,满是心疼的,朝着沈双双伸出手来:“双双这孩子啊,本就胆子小,如今被欺负到如此地步了,还能如此顾全大局,实在让哀家心疼!”
闻言,燕北廷不禁心中冷哂!
沈双双的胆子小?
敢骂他昏君的人,胆子若是小的话,这世上还有胆子大的人吗?!
冷眼看着沈双双在他的注视下,颤巍巍的,敛了眸华,然后朝着太皇太后走近,将手递到了太皇太后手里,他心知她的胆怯,都是佯装出来的,心中的气闷,虽然更甚了几分,脸上却当着太皇太后的面,露出了些许浅笑:“今日,沈双双确实受委屈了!等回头孙儿回去,让李维挑几样好东西,送来给她压压惊!”
“如此甚好!”
太皇太后十分欣慰的,微微颔了颔首,忽地视线一转,看向沈怀远,压低了嗓音,对沈怀远冷道:“沈怀远!看在双双面子上,今日哀家对你网开一面!自今日起,你闭门思过半年,在这半年之中,当修身齐家。”
“是!”
沈怀远的脸色,虽然十分的难看,却也知道,如今大局已定,自己已然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认命了!
太皇太后见沈怀远缩着肩膀应是,眸色暗暗沉下,“哀家所谓的修身齐家,到底是何意,你应该清楚吧?”
沈怀远心头一凛,忙道:“等微臣回去,会立即将她送往沈氏家庙思过!”
沈氏发源于闽东,但经过历代更迭,宗祠已然迁入京城,就设在沈府之中。
这才有了早前太皇太后让陈氏罚跪宗祠一事!
不过这家庙,则是沈家出第一位高官时,建于祖籍之处的。
是以,沈怀远的意思,是要将陈氏送出京城,前往闽东思过!
如此惩罚,对沈怀远而言,可能已经算是极重了,可是太皇太后却仍旧不以为然!
只见她轻轻扬眉,看着沈怀远冷淡一笑,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一切皆因你那继室而起!你送她去沈氏家庙,无可厚非!不过……”
话,说到这里,太皇太后转头看向燕北廷,淡淡勾了勾唇角,声音轻了几分:“哀家以为,以那陈氏过去和今日所为,只送她去家庙思过,实在太轻了!当收回她的一品夫人诰封!”
“这……”
沈怀远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心里猛地咯噔了下,一脸紧张的抬眸看向燕北廷:“皇上……”
他的丞相之位,虽然算是保住了。
可日后他的夫人,若是连个诰封都没有,又如何在官眷中行走?!
如此一来,沈家岂不成了笑话?!
燕北廷不用去看沈怀远,也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不过对于沈家内宅的事情,他最近也真的是烦了!
此刻,凝着太皇太后唇畔勾起的浅笑,他眉梢轻扬了下,便点了点头,应道:“皇祖母说的是!”
闻言,沈怀远的脸色,顿时灰败如土!
“此事,到此为止!”
燕北廷偏头,视线扫过沈怀远,轻扬了眉梢,缓缓落下,而后起身朝着太皇太后揖手说道:“皇祖母若是没别的事,孙儿先行告退!”
见燕北廷如此,太皇太后眉心一抿!
然,尚不等她出声,便听她身边的沈双双,软软出声说道:“皇上,臣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燕北廷敛手,沉眸看着沈双双:“你说!”
“今日之事的起因,无非是早前臣女曾经说过,只要臣女为后,便不会准许沈盈盈入宫!”
沈双双微仰着头,眸色盈盈的,迎着燕北廷的视线,轻轻说道:“为防夜长梦多,臣女恳请皇上恩准,也好给臣女一个清静!”
燕北廷听到沈双双的话,脸上不见一丝意外之色!
垂眸凝视她片刻,他的眸光,虽然稍有起伏,却仍旧不冷不淡的应了她一声:“准!”
他的准字,皇甫渊出口。
从进殿开始,便一直跪着的沈怀远,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顿时瘫跪在地!
沈双双则是眸色一亮,面露大喜之色,垂首福身道:“臣女谢皇上成全!”
燕西泽蹙眉,深看了丝毫不掩喜色的沈双双一眼,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沉眸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在行至沈怀远身侧时,他的脚步微顿了顿,语气森冷的对沈怀远冷道:“你现在不滚,还想留在这里碍皇祖母的眼吗?”
沈怀远身形一颤,连忙摇头:“微臣不敢!”
声落,见燕北廷已然抬步向外,他也忙不迭的,朝着太皇太后行了礼,快步退了出去!
须臾,寝殿之内,恢复宁静!
由太皇太后拉着手的沈双双,仿佛打了一场硬仗一般,终于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十分随意的,坐在了太皇太后身边:“哎呦,可算走了!”
太皇太后蹙眉,斜睇了她一眼。
见她整个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挂在椅子上,不由伸手拍了下她搭在桌子上的胳膊:“你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赶紧给哀家坐好了!”
“太皇太后!”
沈双双苦着一张一侧高高肿起,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小脸儿,轻撇了撇嘴,伸手端了桌上瑾夏姑姑刚刚换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无比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微仰着头,可怜巴巴的跟太皇太后撒着娇,喊着累:“我今儿一早起来,就要应付陈氏和沈盈盈,连午觉都没来得及睡,沈怀远就到了,这一折腾就到了现在,累都快累死了,您就别跟我要什么规矩了……好不好?”
闻言,太皇太后的脸上,虽然仍有不赞同,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蹙眉看着沈双双的脸,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这脸,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其实拿外面的雪冰一下,就能消的!”
沈双双轻笑着,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浅笑吟吟的,朝着太皇太后眨了眨眼:“不过既然作戏嘛!就要做全套!还是等它几个时辰之后自己消下去好了!”
“你啊!”
太皇太后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事前就不能先跟哀家打声招呼!”
“我今早才见了陈氏母女,原本想着等午睡醒了,便来跟您商量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的,可谁成想,我那便宜爹,竟然来的这么快?”
沈双双喟叹一声,轻扬着黛眉,神态悠然的拿起桌上的水晶糕吃了两口,然后抬眸看向太皇太后,浅笑着说道:“不过还好,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太皇太后见她一会儿眨眼间,一会儿嬉皮笑脸的,不禁轻啧了一声,眼底浮上明显的笑意:“你嫌你那便宜爹烦人,一个坑挖下去,就让他闭门思过半年,如今陈氏要被送去闽东,沈盈盈进宫的路,算是断了,丞相之职也已由程景瑞代掌……你这哪里是还好啊,简直是得偿所愿!”
闻言,沈双双眉梢轻耸了下,低垂着眉眼,看似十分享受的,继续吃着手里的水晶糕!
见状,太皇太后眸色微深了几分:“那个程景瑞……滑不溜丢的,跟条泥鳅似的!他自知曾经背主,不能一而再,是以早已放言,一定会誓死效忠燕北廷!你有把握,他会为你所用吗?”
关于罢黜沈怀远丞相之位一事,早在燕北廷未来之前,太皇太后和沈双双,便已经就沈怀远该如何处置,仔细商议过了!
今日,沈双双闹着一场,看似是被沈怀远逼得没有办法,实则每走一步,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燕北廷之所以重用沈怀远,是因为此人饱读诗书,忠心有余,但本事有限,让他坐在丞相之位上,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心让他去办,却不必担心,他会如左家一般,把握重权,对皇权产生威胁!
但是,如今身居副相之位的程景瑞,就不一样了!
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
却是个能成事的!
燕北廷之所以只任他为副相,让沈怀远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压着他,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是燕西泽的人!
此人在背叛了燕西泽后,转投燕北廷麾下,却也知道自己的过去不光彩,行事十分的油滑。
在过去这几个月里,太皇太后没少想法子,想要拉拢他,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那人怎么说来着?
哦!
他以前是辅佐齐王的!
如今既是辅佐了皇上,若是再背主,只怕日后会成为过街老鼠,没人敢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