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
郡守夫人见沈双双紧握着茶盏,一直怔怔出神,不知她在想什么,不由连着喊了她两声,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
沈双双轻蹙着眉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轻轻抬手,看似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眸华抬起,对上郡守夫人关切的目光,缓缓的勾了勾唇角,笑着说道:“我刚刚,只是在想些事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郡守夫人认准了沈双双会是大燕的皇后娘娘,一心想要趁着她尚未坐上后位之前,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听沈双双说没事儿,她的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笑容,有的时候,是会传染的。
这会儿郡守夫人在笑,沈双双自然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轻轻垂首,又喝了口茶,她眉梢微微抬起,含笑又问了郡守夫人一句:“关于那个民女,夫人都知道多少?”
郡守夫人蹙了蹙眉头,回道“我只知那女子好像叫芜碧,懂些医术,在城里医馆里分拣药材……”
懂些医术?
在医馆里分拣药材?
还名唤芜碧?
沈双双听了郡守夫人的话,眼底有一抹轻嘲闪过,嘴角的笑意,也微微加深了几分。
她医术不精,但是精于制毒,自然可识百草!
且,芜碧这个名字……
这给芜碧姑娘取名的人,真的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将她的心思,仔仔细细的,揣摩透了!
便是她这个正主,眼下也不得不承认,这名字取得……极好!
郡守夫人见沈双双只笑不说话,想起那位叫芜碧的医女,不禁有感而叹道:“这世上,女子活命艰难,芜碧姑娘一介弱女子,在事发之后,便不知所踪了!眼下……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了!”
沈双双轻笑了下,说道:“她若真的是弱女子,又如何能给郡守之子下毒,从前任郡守之子手中逃脱?”
闻言,郡守夫人神情一怔!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须臾,北姜太守开门而入,然后躬着身子立于一侧。
在他身后,缓步而入的燕北廷,一袭黑色大氅,俊脸紧绷,心情似是极差!
沈双双抬眸,看到燕北廷,不禁轻勾了勾唇角,起身朝着燕北廷福身一礼:“让皇上亲自来接,沈双双实在惶恐!”
听沈双双尊燕北廷为皇上,郡守夫人脚下一软,连忙朝着燕北廷跪落在地:“臣妇参见皇上!”
燕北廷紧绷着俊脸,皱眉扫了郡守夫人一眼,方才将视线停落在沈双双身上。
以前的时候,沈双双在燕北廷面前,尚且以臣女自称!
但是,这次出门之后,尤其在上次把话说开之后,在她说出,从此之后,再也不迁就他之后,她便真的不再自称为臣女了!
如此,是为不敬!
但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自顾自的,以自己的名讳自称!
此刻,看着眼前,多日不见,却看上去精神不错,浅笑吟吟的,朝着自己行礼,还嘴里喊着惶恐的沈双双,燕北廷不见轻扯了扯唇角,冷哼了一声!
惶恐?!
她会惶恐?!
让他亲自来接她的是她!
她会惶恐?!
才怪!
她胆子大的,简直已经没边儿了!
沈双双太了解燕北廷了!
她知道他心里现在一定不爽,不可能会给她好脸色!
当然,她也没指望燕北廷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知他一日拿不到墨石令,就一日不会动她,她心中自然有恃无恐!不等燕北廷出声,她便已经施施然,站起身来,然后回首朝着跪在地上的郡守夫人轻道:“夫人,皇上来接我了,我这就告辞了!”
“……是!”
如果说,沈双双方才以自己的名讳自称,已经让郡守夫人惊讶不已,眼下燕北廷没有出声,沈双双便已经免礼,则让郡守夫人,不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抬起头来,正对上沈双双含笑的眸子,她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是,连忙又道:“大小姐路上小心!”
语落,她想起正站在一边的燕北廷,心下一凛,连忙匍匐着身子,颤巍巍的说道:“臣妇恭送皇上!”
“免礼!”
如是,语气冰冷的,让郡守夫人免了礼,燕北廷看都不曾看郡守夫人一眼,只以冰冷的视线,看了沈双双一眼,便转身大步向外!
沈双双见状,眉黛轻扬,确实丝毫无惧,抬步便也跟了上去。
——
外面的雪,仍旧下个不停!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面!
皇甫渊入门,沈双双便因迎面而来的寒风,轻蹙了蹙眉头。
眼看着前方,燕北廷带着陆吏一行,大步向外,她冷冷的,扯了下唇角,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
早前陆吏带来接沈双双回去的马车,就停在府衙门外。
因燕北廷来时,是策马而来,而他又有心,问一问沈双双在被左卓劫持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是以两人不可避免,同乘一车。
于马车之中,正襟危坐。
燕北廷双手擎着双膝,冷眼睨视着身边的沈双双,在轻轻嗤笑了一声之后,哂然冷道:“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让朕亲自来接你?”
沈双双抬眸,正对上燕北廷冰冷的眼神,神情淡然的看了燕北廷片刻,她也跟着轻笑了下,肆意声道:“我是皇上救命恩人,皇上亲自来接我,有什么不对吗?”
燕北廷看着眼前,肆意笑着的女人,直觉格外陌生,当即便沉下了脸色!
当初,初见沈双双时,她柔柔弱弱,一脸倔强的,喊着他昏君。
事后,她又柔弱万千,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但是不管什么事,都能占在那个理字上……
可是眼下的她,却与之从前,判若两人一般!
记得上次,她如此肆意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如果他不杀她的话,那么……从那日开始,她不会再迁就他!
静静的,凝视她半晌儿,脑海中仿佛回响着,那时说过的话,燕西泽眸光微微闪了闪,忽然觉得心里莫名犯堵!
眸光微绽之间,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他微眯着眸子,蔑声一笑:“沈双双,你当真不怕死吗?”
“怕啊!”
沈双双嘴上说着怕,但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微微上扬几分,对着燕北廷哂然反问道:“这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吗?”
燕北廷冷哼一声,用力捏着沈双双的下巴,朝着她微微走近几分,眸色狠厉的出声问道“既是怕死,你竟还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你就不怕,朕真的恼羞成怒,结果了你?”
“皇上既是已经对我起了杀心,便是我事事顺着皇上,皇上也照旧会杀我!”
沈双双微微偏头,躲开了燕北廷的手,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红唇开合,淡淡冷笑道:“如此,我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你……”
燕北廷被沈双双毫不在乎的态度,气到脸色骤沉,蓦地伸手,扯住她的手臂,他刚要开口,却不期马车骤然停下!
燕北廷眸色一凛,沉沉出声:“怎么回事?”
“有人拦路!”
马车外,身披披风,头戴毡帽的陆吏,看着挡在马车前的一众黑衣人,声音紧绷绷的,如临大敌!
听闻陆吏所言,燕北廷眸中戾色一闪,伸手打开了车门。
暗夜之下,雪落纷飞。
借着车前昏暗灯火,沈双双一眼看见挡在马车前的张川等人,不禁眉眼含笑,轻轻勾起了唇角!
南屾山是谁?!
那可是西夏的皇帝!
他被她耍了一路,如今恼羞成怒,全然在她意料之中!
是以,她早已料到,只要她踏出北姜府衙,南屾山的人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也是她今日,一定要燕北廷亲自来接的理由!
陆吏前来,带的人手有限,不一定能敌得过张川!
但是现在燕北廷来了,帝王出行,安全是第一位的,他身边的人,对上南屾山身边张川等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燕北廷抬眸向外,见车外的张川!
可是张川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盯着沈双双,沉声指着马车里的沈双双喊道:“我只要她!只要你们把她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闻言,燕北廷脸色登时一青!
马车里的沈双双,则黛眉微扬,不由轻笑了一声:“你想要我,那也得看我的未婚夫君答不答应!”
张川听到沈双双如此言语,终是目光不善的,看向她身边的燕北廷!
眼下,陆吏带着毡帽,披着披风,根本让人看不清容貌!
而张川……
他没有见过燕北廷,自然不知道,眼下坐在沈双双身边的人,就是大燕的皇帝!
马车里,燕北廷对张川不善的目光视而不见,视线回转,冰冷的视线,落在沈双双那张被昏暗的灯光,晕染上一层浅浅光晕的沈双双:“未来夫君?”
“没错!未来夫君!”
沈双双迎着他的视线,嘴角微翘着,对他偏了偏头,一脸狡黠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燕北廷见沈双双微翘着嘴角,一脸狡黠的朝着自己眨着眼睛,不由面色又阴沉的,将牙关咬的咯嘣咯嘣直响!
可是,她喊他未来夫君,也算能说得过去,竟让他一时之间无可辩驳!
在紧紧的,咬了咬牙关之后,他沉下心里一口气,暂时将这件事情搁在一边,森冷声道:“这些人是你招来的,你早已料到他们会来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