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看着沈双双红着眼眶,泪流满面的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她那里难受,真的好难受的时候,心里难受至极,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红了眼眶!
微微倾身,握着沈双双指着自己胸口的那只手指,她紧紧抱着她,将下颔搁在她的肩膀上,哽咽声道:“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
沈双双用力摇了摇头,任由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过不去的!这件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过去的!”
曾经,因为她爱错了人,因为她的痴心,和一意孤行,最后害的左家没落,她丢了一条命,她的孩子丢了一条命,她大哥也丢了一条命!
还有她二哥,如今四下逃窜……
他以为,要她命的是燕北廷,所以她恨毒了他,重生之后,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他的身上,所有的仇恨,也都倾注到他的身上,借此来减少自己的负罪感!
可是现在,她恨了燕北廷那么久,跟他做了那么久的对,老天爷却又让她知道,燕北廷虽然行差就错,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她!
她的死,不过是某些有心人的,有意为之!
而他,在铸成大错之后,已经后悔了,而且还以为她还活着,想要去跟她认错,接她回来……
既是如此,那么现如今,到底孰对孰错?!
如果说,燕北廷错了!
那么她也错了!
如果说,燕北廷只是中途,做错了选择!
那么她,从一开始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燕北廷,便已大错特错!
而且,这个错,错的离谱!
代价也实在太大!
大到她无法承受,足以让她痛不欲生!
今日,与其说,她是在跟燕北廷硬碰硬,倒不如说,她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宣泄口!
一个可以宣泄她心中愧疚,自责,愤怒和不甘的宣泄口!
“大小姐……”
莫怜听到沈双双哭,自是心疼不已:“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但是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只要人活着,总要往前看的!您是小姐,奴婢是下人,您那么聪明,世人都道您惊才绝艳,有的事情,您应该比奴婢能够看得开!”
听到莫怜的话,沈双双轻眨了眨眼睛。
在眼里的泪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滚落之后,她紧拧着黛眉,一脸涩然的闭上了双眼!
莫怜说的这些,她都懂!
但是现在,她若是想要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却难于登天!
她恨!
恨天!
恨地!
恨燕北廷!
也恨她自己!
——
雪停之日,空气仍旧冷的厉害。
但是从第二日开始,气温回暖,外面的雪开始融化!
如此,倒让刚刚开始从附近调盐的陆吏,暗暗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随着积雪的融化,雪水仿佛春时的细雨,顺着瓦檐,淅淅沥沥,霏霏而落,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上。
客房里,沈双双蜷缩着身子,靠坐在榻上,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声音,神色淡漠,一双明眸之中,宛若古井一般,深幽而寂寥,无波无澜。
经过一日的平复,她的情绪已经稳定,精神也好转了不少。
只他脖颈处,昨日被燕北廷掐过的地方,淤青遍布,看上去十分骇人!
莫怜抬眸,看着榻上的沈双双,将刚刚提进来的热水,搁在了圆桌上,给沈双双沏了壶茶,而后端着茶盏,来到沈双双面前,将之递到了沈双双手中,轻道:“大小姐,您该擦药了!”
闻言,沈双双不禁微蹙了蹙眉头。
双手抬起,将茶盏拢住,她看着莫怜转身,去到菱花铜镜前取了药膏,不禁清冷出声:“皇上准你过来伺候我吗?”
“过去这几日,奴婢不知大小姐在这里,整日在客房待着也就罢了!如今奴婢知您在这里,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便是皇上不准,奴婢也要守在您身边!”
莫怜说着话,已经取了药膏,回到沈双双身前。
见状,沈双双不禁冷笑了下!
缓缓的,坐直身子,她垂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抬眸看向莫怜,与她四目相对,不无嘲讽道:“早前,皇上的意思,应该是想要让你,去伺候北留那位!”
“让奴婢伺候北留那位?”
莫怜蹙眉,在沈双双面前坐下,打开了药膏上的盖子,从里面剜了一块药膏出来,而后微扬了扬下颔,示意沈双双抬头:“就她……也配?!”
听莫怜此言,沈双双不禁淡淡莞尔!
微微抬首,将自己淤青遍布的脖颈露出,她低敛着眸华说道:“你莫怜这辈子,只能伺候我一个!”
“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分!”
莫怜生怕弄疼了沈双双,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药膏,动作轻缓的,涂抹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疼吗?”
“说不疼那是假的!”
沈双双凝着莫怜,唇角带着几分浅笑,轻轻诉说着自己的感受:“不过这药膏冰冰的,凉凉的,抹上去的时候,还挺舒服的!”
说到这里,她浅浅一笑,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能再轻点儿,就更好了!”
莫怜不禁扑哧一笑:“奴婢现在已经很小心了,再轻点儿,这药膏只怕都要抹不开了!”
闻言,沈双双轻轻的,将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再言语!
时候不长,莫怜将药膏涂好,这才看向沈双双。
见沈双双目光望着窗口,似是正在走神,她不禁轻蹙了蹙眉头,轻声问道:“大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
沈双双收回视线,看了莫怜一眼,朝着莫怜轻眨了眨眼睛,轻声呢喃道:“这雪都化了,夏河上的冰,也该融了!”
关于这件事情,莫怜还是知道的。
静静的,看了沈双双片刻,她边垂首盖着药膏上的盖子,边轻声说道:“夏河的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闻言,沈双双眉心一拧,唇角有些苦涩的,轻牵了牵。
莫怜抬眸,凝着她唇畔的苦笑,眸色微深了几分,“等到夏河的冰化了,皇上马上就要去北留了,大小姐您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我该有什么打算?”
沈双双心弦微颤了下,眸华微敛着,浅啜了一口茶,这才看着莫怜,迎着莫怜的视线说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就如你所言,活着的,总要活下去!反正……假的她也真不了!”
闻她此言,莫怜不禁涩然一笑:“您明明知道,奴婢问的是这个!”
“那你问的是哪个?”
沈双双蹙眉,随手将茶盏递给了莫怜,然后身形后仰,又躺了下来!
“奴婢说的,是您跟皇上!”
莫怜静静的,看了沈双双片刻,将手里的药膏和茶盏,全都搁在了榻前的小几上,而后紧蹙着眉头,一脸肃穆的对沈双双说道:“您看!如今您已经知道,您的死跟皇上无关,而且皇上他还是爱着你的!”
说到这里,她仔细观察这沈双双的脸色。
见沈双双神色无异,她凝眉又道:“你和奴婢都知道,北留那个芜碧,一定是假的,既是假的,却来充当真的,定然有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奴婢以为,您为今之计,大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皇上,如此皇上不但不会再为难您,还会千方百计的对您好,那北留咱们也就不用去了……”
“莫怜……”
莫怜在说话的时候,沈双双一直静静的听着。
听莫怜把话说完,她的眸光,不禁微微闪动了下,随后神色沉下,苦笑着说道:“我跟燕北廷,已经没有可能了!”
闻言,莫怜神色一变!
“可是……”
她紧咬着下唇,张口欲要再劝,却见沈双双紧蹙着黛眉,眸色深沉的,对她摇了摇头!
沈双双微微凝眸,眼底波光闪闪,虽然轻勾着唇角,却笑容苦涩:“就算当初让玉茗对我痛下杀手的人,不是他,但是他背弃了我,背弃了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却是不争的事实!”
说到这里,沈双双幽幽一叹!
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苦涩一笑,视线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莫怜,“而且,因为他的背弃,惨死的不只是我一个!”
莫怜听沈双双此言,以为她说的,是左家大少爷左宗岩,不禁面色沉郁道:“奴婢知道,还有大少爷!”
“不!”
沈双双敛了笑,轻挑来挑黛眉!
臻首轻摇之间,她拉住莫怜的手,将之置于自己小腹之上的那个手上!
见状,莫怜神情蓦地一怔!
意识到某种可能之后,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有些不置信的,抬眸看向沈双双,红唇颤抖着问道:“莫非……”
“是!”
沈双双紧拧了眉头,迎着莫怜的视线,苦涩一笑,眼底再次氤氲起了水光:“当时我已经身怀有孕!”
闻言,莫怜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这件事情,您当场没有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提过……”
“左家死了一个我,死了一个大哥,所有人都以为连二哥都死了,她老人家已经很伤心了,我不想雪上加霜!”
沈双双轻叹了一声,眸色微凝,面色严肃道:“莫怜,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应该知道我多么期待这个孩子!我的命,我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大哥命,还有这个孩子的命,我做不到不在乎!”
他们,是横桓在她和燕北廷直接的无底深渊!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即便,燕北廷知道错了。
即便,燕北廷后悔了!
她跟燕北廷,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