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泽感觉到沈双双的僵滞,见她轻蹙着黛眉,似是在忖度着什么,淡淡轻笑了下,伸手轻扶了下她的肩膀:“别担心,来的不是燕北廷的人!”
“我当然知道,来的不是燕北廷的人!”
沈双双伸手,握住他另外一只手,轻蹙着黛眉说道:“你既是跟燕北廷撕破了脸面,他的人便是敌人,若来人是他的人,黑狼的声音,怎会如此从容不迫?!”
燕北廷所派来的人,那可是冲着她们的性命来的!
如何,能算得上是客?!
不过……
她思绪一定,又沉默了片刻,方才轻蹙着眉头,缓缓抬眸,正对上燕西泽幽深的双眸,出了声:“我只是好奇,我们才刚到这里,谁能来的这么快?”
“来人应该是袁老将军!”
燕西泽知道黑狼口中所谓的客人是谁!
也并没有对沈双双有所隐瞒:“这次你我能这么快脱险,袁老将军功不可没,我们既是已经靠岸,自然是要跟老将军见上一面的!”
闻言,沈双双轻点了点头,唇角含笑道:“我猜也是!”
黑狼所说,是有客到!
在燕西泽面前,可以算得上客人的人,屈指可数!
她和燕西泽离开西夏之后,袁老将军也应该已然得了信,从西夏水域撤离!
仔细算算,袁老将军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不是要睡觉吗?”
燕西泽抬手,以指腹轻轻摩挲着沈双双含笑的嘴角,深邃的眸海,波澜隐隐:“好好睡吧!我去跟袁老将军见上一面,很快就回来!”
“你都让我好好睡了,还赶着回来作甚?”
沈双双听到燕西泽的话,不由有笑意,从眼中散开:“袁老将军为救你我,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他老人家如今来见你,还担不起你一顿酒不成?”
燕西泽闻言,不禁眉宇微扬。
见状,沈双双不禁斜睨着他!
素手轻抬,动作轻慢的,理了理他的领口,她手腕一转,将原本置于袖袋里的墨石令,塞到了他的襟口,眸光闪亮,嘴角弯弯的说道:“你日后要与燕北廷对抗,袁老将军手里的兵力,必然是要整合的,据我所知,他老人家什么都好,偏偏嗜酒!今儿这顿酒,无论如何,你躲不过的!”
语落,她轻轻的,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狡黠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对!”
深凝着沈双双那双含笑的眸子,他心意一动,沉声应了一声对!
眸光闪烁着,倾身而下,他在她的眼角烙下一吻,含情脉脉的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好好去款待袁老将军!”
“如此甚好!”
沈双双动作轻飘的,而随意的,点了点头,嫣然一笑间,在榻上躺了下来,朝着他摆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去吧!”
燕西泽见她如此,眼底笑意微深。
曾几何时,他以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不过是句笑话!
不过眼下,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他却如百爪挠心,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他只想守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与她耳鬓厮磨,不问世事……
——
时近黄昏。
外面的天色,已然渐渐暗了。
燕西泽起身去见袁德辉老将军之后,慕容浅便去给沈双双准备晚膳了。
如此一来,寝室内,便只剩下了沈双双和莫怜主仆。
莫怜关好了房门,回头看着虽然躺在榻上,却望着窗外,一直都不曾闭上双眼的沈双双,轻蹙了蹙黛眉,缓步上前,边给沈双双盖着被子,边轻声问着沈双双:“大小姐不是要睡觉吗?”
“外面的天色都暗了,我再睡只怕夜里会睡不着!”
沈双双抬眸,看了莫怜一眼,微微思量了片刻,纤细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锦被的边角,思量深深的出了声:“王爷要见表伯父,二哥应该会列席,你过去盯着,找机会让二哥过来见我一面!”
闻言,莫怜黛眉一挑!
她虽然不清楚,沈双双这个时候找左卓是所为何事,不过既是她要见左卓,必然有她的理由。
是以,她并没有多问,只轻点了点头,而后衔命而去。
袁德辉老将军,比之太皇太后,还要虚长两岁,头发早已斑白。
不过,饶是如此,他的精神,却十分矍铄。
燕西泽抵达前厅的时候,一眼便见袁德辉于堂厅副位,正襟危坐,整个人不怒而威。
袁德辉似是早已听到燕西泽的脚步声。
在燕西泽进门之初,他便已然抬眸朝着他望来。
与燕西泽四目相对,他的面色,虽不动如山,但是人却已然从座位上起身,朝着燕西泽恭身行礼:“老臣参见齐王殿下!”
“袁老将军德高望重,又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不必拘礼!”
燕西泽上前,亲自扶了袁德辉起身,随即转身向外,出声吩咐道:“把酒菜都呈上来!”
随着他一声两下,很快便有几个婢女,端了精美的菜肴进门。
只是须臾,堂厅主案之上,已然摆满了美酒佳肴!
袁德辉的视线,扫过桌上的珍馐美味,最后微微一抬,看向身前的燕西泽,蹙眉问道:“王爷这是……”
燕西泽在过来见袁德辉之前,已然褪了大氅!
如今的他,只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容颜俊美,气质雍容。
听到袁德辉的问话,他轻轻的,勾起了薄唇,神色温和道:“这次本王能够安全脱险,全拜老将军鼎力相助,老将军如今来见本王,本王这里又有好酒,自然要跟老将军喝上一杯!”
在袁德辉的印象里,眼前这位齐王殿下,一直都清冷淡漠,高冷的有些不近人情!
此刻,见燕西泽轻勾着薄唇,神色温和,袁老将军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深深的,看了燕西泽一眼,他思绪微转了转,轻挑了挑长眉,淡笑着对燕西泽说道:“既是王爷这么说,那老臣就却之不恭了!”
燕西泽轻弯着嘴角,对袁德辉做了个请的动作,声音清雅道:“老将军请”
“王爷请!”
袁德辉没跟燕西泽客气,不过身份有别,他还是等着燕西泽落座之后,方才跟着坐了下来!
燕西泽抬手,取了酒壶,亲自给袁德辉斟了酒,如闲话家常一般,说话的语气,十分随意:“老将军这一趟西夏之行,着实辛苦,这一杯,本王敬你!”
袁德辉好酒,且还是有名的千杯不醉!
燕西泽敬给他的酒,他自然来者不拒!
一杯下来,两人的酒杯,全都见了底!
燕西泽再次提壶,便斟着酒,便抬眸看着袁德辉,目光忽地一顿,微微沉了下来,问道“本王有一事想来想去,始终都想不明白,还请袁老将军为本王解惑!”
袁德辉似是早已料到,燕西泽会这么说,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意外!
伸出手来,再次端起酒杯,他轻嗅了嗅杯中美酒,一双被风霜侵蚀的双眸,泛着幽光:“王爷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老臣知无不言!”
“本王听闻,袁老将军此次之所以会越境西夏,是因为本王身边的人,带着墨石令去老将军那里讨的救兵!可是老将军戍守北姜,从北姜到北留,最少也得用几日工夫……”
燕西泽唇畔本就浅显的笑意,微微敛去,看着袁德辉的双眸,眸色微淡:“本王觉得……老将军出现在西夏的时间,不对!”
袁德辉听了燕西泽的话,长眉一耸,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微微仰头,眯着眼睛,将酒杯里的美酒饮下,他眉心轻动了下,含笑看着燕西泽,承认的十分干脆:“王爷说的没错,老臣出现在西夏的时间,确实不对!”
闻言,燕西泽淡淡勾唇。
抬手之间,又为袁德辉斟满了酒水,他微眯着眸子,轻轻摩挲着酒壶上的纹路,声音微沉:“老将军的船,应该在本王出事之前,就已经秘密进入西夏境内了吧?”
袁德辉瞥了燕西泽一眼,轻轻哼笑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而后喟叹了一声,并没有隐瞒什么,而是如同燕西泽一般,微眯着眸子,如实说道:“当初左卓抵达北姜时,曾经到到军中,找老臣搬救兵!在此之前,太皇太后的密令,便已经到了老臣手中!”
燕西泽正在抚摸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意外的,挑眉看向袁德辉:“皇祖母的密令?”
“是太皇太后的密令没错!”
袁德辉微眯的眸子,缓缓睁开,一双饱经风霜的眸子,深不见底:“太皇太后密令上说,皇上劫了沈家大小姐,一路南下,让老臣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确保沈家大小姐的安危!当初左卓来找老臣的时候,老臣惊闻夏皇竟也出现在大燕境内,觉得事有蹊跷,便在左卓带人带着一小队人马离开之后,为求万无一失,秘密带兵乘船越境!”
燕西泽听到袁德辉说,太皇太后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确保沈双双的安危时,不由一阵阵暗惊!
沈双双表面上,乖乖巧巧,确实讨人喜爱。
他也知道,太皇太后十分器重沈双双。
却从来不知,沈双双在太皇太后眼里,竟然已经到了,要让她老人家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的地步!
太皇太后的为人,他太清楚了。
那是个走一步,看一百步的主儿!
这世上,能让她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的,应该只有她那个已经葬身火海的亲侄女儿!
她看沈双双如此之重,实在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