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怜离开之后,沈双双在长寿宫偏殿门口,眼神空洞的,望着富丽堂皇的长寿宫,站了许久,许久。
这里的一切,之余她而言,都已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是,看着眼前这熟悉万分的景物,她的胸口,却再一次变得空荡荡的,连带着那颗心,竟然也莫名的,涌上一阵阵的凉意!
曾几何时,世人都道,镇国公嫡女左星棠,惊才绝艳,谋无遗策!
那个时候,从小在人们惊艳和赞叹之中长大的她,每每听到世人的称赞,都会微翘着嘴角,觉得理所当然的,笑上一笑!
但是如今,转眼之间,已然一生。
在经历生死之后,在她一步步,从沈家不得宠的嫡女,借着燕西泽,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的现在,她却觉得,世人口中,所谓惊才绝艳,谋无遗策的称赞,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天大的讽刺!
一个眼光奇差,痴心错付的,即便是重生之后这么就,却连自己到底死在谁的手上,都没有搞清楚的人,能算得上惊才绝艳,谋无遗策?!
“左星棠……”
口中轻轻呢喃着自己前世的名字,她的唇角,犹如前世被人称赞时一般,微微翘起,只不过笑容,却再不见一丝志得意满,而是蕴含了浓浓的讽刺意味:“先是一叶障目,被一个男人骗了感情,再就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杀害……你怕是这世上,最蠢的女人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既是她蠢,也难怪会给南玄策可趁之机!
平心而论,如果她站在当时南玄策所站的位置上,估计也会做跟南玄策一样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她眸色微深,其间尽皆冷峻!
缓缓转身,再次回到偏殿之中。
如早前一般,立身窗前,抬眸凝望着窗外,犹如她心情一般,阴郁无比的天气,她微眯着眸华,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眼睫轻颤了颤,而后悠悠闭起,她的脑海中,将前世今生,所发生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重新回忆了一遍,最后再次勾起了红唇,眼底的情绪,一片清明……
——
半个时辰之后,前往天牢的瑾夏姑姑,回到长寿宫。
彼时,莫怜还没回来,沈双双正由慕容浅伺候着,用着午膳。
见瑾夏姑姑进门,沈双双那双潋滟的凤眸,静静的看了瑾夏姑姑一眼,手中用膳的动作依旧,“姑姑这趟,可有什么收获?”
虽然早前,燕西泽已经下令,不准沈双双离开长寿宫一步。
但是瑾夏姑姑却比谁都清楚,沈双双若是想要离开长寿宫,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是以,瑾夏姑姑即便是去了天牢,却也心怀惴惴,一直都担心她会冲动行事!
不过眼下,见她神色平静的,坐在膳桌前,正动作优雅的,用着午膳,悬在瑾夏姑姑心里的那块大石,终于稳稳落了地!
暗暗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后,瑾夏姑姑缓步上前,于膳桌前停下脚步,朝着她轻福了福身子,“回大小姐的话,奴婢这趟过去,并没有见到芜碧!”
“怎么?”
正在端着鸡汤的沈双双,缓缓抬眸,再次看向的瑾夏姑姑:“难不成尸体还能长腿跑了?”
瑾夏姑姑迎着她的视线,轻摇了摇头,拧着长眉说道:“奴婢去的时候,皇上已经命人收殓了芜碧的尸体!”
“是吗?”
沈双双红唇开合着,倾吐两字,随即微微低垂着眼帘,喝了一口鸡汤,眼底眸波隐隐颤动了下:“皇上那边除了收殓了芜碧的尸体,可还说了什么?”
瑾夏姑姑略微沉吟了下,将在天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给芜碧收殓尸体的仵作说,听上头的意思,芜碧欲要谋害太皇太后一事,似是跟徐坤给太皇太后下毒一事有关联,两个案子要并到一起审!”
瑾夏姑姑带来的消息,沈双双并觉得意外。
更有甚于,她早就已经料到,不管芜碧之死,到底是谁的手笔,燕北廷都会将事情,跟徐坤给太皇太后下毒一事,并于一处,如此也算一劳永逸,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我知道了!”
轻轻淡淡的,应了一声,沈双双又喝了一口鸡汤,将手里的汤碗,放在了桌上:“有劳姑姑了!姑姑先回去歇着吧!”
“大小姐!”
瑾夏姑姑脸上,并没有因为沈双双让她回去歇着,露出半分轻松之色。
紧蹙着眉头,看了眼站在沈双双身边布菜的慕容浅,她微垂着眼睑轻问道:“莫怜呢?”
瑾夏姑姑会问起莫怜,沈双双一点都不意外。
微微抬眸,看着眼前低眉敛目的瑾夏姑姑,她清淡一笑,唇角轻勾着说道:“莫怜去了哪里,姑姑该是知道的!”
闻言,瑾夏姑姑心下一沉!
她抬起头来,微张着嘴,刚想要对沈双双说些什么,却不期沈双双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径直从膳桌前站起身来,然后神色淡淡的,看着瑾夏姑姑说道:“姑姑不累,我可累了!我得去寝殿里,陪着太皇太后小睡片刻!”
语落,她朝着瑾夏姑姑明媚一笑,然后在瑾夏姑姑略显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抬步离开了偏殿。
见状,瑾夏姑姑一脸的无奈!
沈双双……
不!
应该是左星棠的性子,她实在太了解了。
如果她一意孤行,眼下便是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住她!
如此,便只能等太皇太后转醒了……
……
沈双双真的累吗?!
其实不然!
这几日里,她的睡眠很充足。
才刚用过午膳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困!
但是即便不困,在离了偏殿,回到长寿宫寝殿之后,她还是爬上太皇太后的寝榻,紧挨着太皇太后躺下,然后闭上了双眼……
——
瑾夏姑姑见沈双双闭上了双眼之后,虽然落了寝榻前的幔帐,但是她紧蹙的眉头,却始终不曾舒展。
长长的,轻叹了一声之后,她脚步微转,缓步出了寝殿。
寝殿外,一早便已离开长寿宫去了天牢的燕西泽,是跟着瑾夏姑姑一起从天牢那边回来的。
此刻,他正神情冷峻的,等在寝殿门外。
微一抬眸,见瑾夏姑姑从寝殿里缓步而出,他眉宇一皱,不等瑾夏姑姑行礼,便已然对瑾夏姑姑抬了抬手:“姑姑不必拘礼!”
言罢,他朝着瑾夏姑姑走近一步,幽声问道:“双双现在情绪可还如早前那般激动?”
瑾夏姑姑从小看着燕西泽长大,还从不曾见过,他对任何人,如眼前对沈双双这般紧张!
依着他的脾气,根本不会给任何女人,跟他闹脾气的机会!
可是,今日沈双双还偏就闹了!
而他,虽然看似一走了之了。
不过在走之后,心里却一直都系挂着沈双双,在不确定她是否冷静之前,他终是不放心,又硬着头皮回来了!
他回来,是因为,他对沈双双的看重。
而他如今在寝殿外,却不曾进门,则是为自己保留最后那点颜面!
看着眼前,自己一出门,便上来问沈双双情况的燕西泽,再想到莫怜的去处,瑾夏姑姑心里不由有些心疼起燕西泽来!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就如太皇太后偏着沈双双一般,她的心从来都是偏向燕西泽的!
她觉得,燕西泽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然,在她看来,沈双双虽好,但有他们前世的孽缘在,再加之沈双双的性格……想来想去,她的心里难免为燕西泽觉得委屈和心疼!
前世里,若非因为左星棠,为燕北廷一再筹谋,这天下本来就该是燕西泽的!
而燕西泽……他也不会中毒,饱受数月十月之毒侵害之苦!
在他看来,过去燕西泽所遇到的,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是因左星棠而起。
可是眼下,他却不知内情的,将重生成沈双双的左星棠,视作珍宝!
如此,也就罢了!
可沈双双……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恃宠而骄,一点都不珍惜他的付出!
“姑姑?!”
燕西泽问过瑾夏姑姑后,见瑾夏姑姑只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却迟迟不语,不禁轻拢了俊眉,俊脸之上,写满了担心之色:“她现在还是那么激动吗?”
见状,瑾夏姑姑蓦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长眉,轻挑而起。
她看着燕西泽,俊眉轻拢,一脸忧色的样子,对他安抚一笑,才轻轻出了声:“王爷放心吧!大小姐刚用过午膳,眼下已然睡下了,不会有事的!”
燕西泽听闻瑾夏姑姑此言,轻拢着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没事就好!”
瑾夏姑姑将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到底没能忍住,有些无奈的出声说道:“殿下,以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又何必如此呢?”
燕西泽虽然表面看着清冷,但是心思却也十分通透。
他如何听不出,瑾夏姑姑言语之间,对沈双双那隐隐的不满?!
面对瑾夏姑姑的疑问,他轻蹙着眉峰,看了瑾夏姑姑一眼,而后朝着寝殿方向望去,旋即轻勾着薄唇,虽是浅浅一笑,但是那笑意却已然爬上了眼角!
他那张在一笑之间,风华绝代的俊脸上,像是掩着一团厚重的迷雾,让人看不清,悟不透:“姑姑你不懂!按理说,她那么蛮不讲理,本王该生气的,可也许是一物降一物!本王对任何人,都可以狠下心来,杀伐决断,但独独对她……她好像是生来就克制本王的,本王所有的心软和妥协,都在她的身上!她……是本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