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夏侯钰前脚跨过门槛进去, 乔心圆后脚便追:“你要救人,干嘛提刀啊!哎,我们和气一点好不好……”然而他脚步一下停住, 表情瞬间变了, 五指根根将黑剑攥紧:“你别跟进来!”“什么……”乔心圆本要伸手要去拉他, 听见声音马上停住,见他神色, 更是下意识后退。可刚刚轻轻松松跨进来的门槛,现在“吱呀——”一声,破门陡然关上了。乔心圆用力推了推, 没推开, 她神情微变,意识到问题好像大了,这庙……恐怕有问题。山风呼号,犹如鬼泣, 庙中烛火明灭,映在庙中菩萨像那残破的阴森面孔上。不止是门,窗, 顶, 全都严丝合缝的关上了,几张黄符被卷起, 吹得簌簌作响。“你们已经进来了。”靠在地上那病弱美人原来不是哑巴,他说话了, 声音仿佛浸在泉水的玉石般的温润,说完, 他又抬手写下几个字。“出、不、去、了。”东庭君照着念, 念完马上骂道:“你真是废话, 你一会儿说话一个会儿写字的烦不烦人!”“出不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乔心圆浑身僵硬,一时不知道该动还是该装死,她抱着东庭君,肩膀用力撞了几下门,磕得生疼,可这门瞧着残破不堪,还有风灌入,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撞开!“这剑,到我手里还没开过光,”夏侯钰将剑尖抵在了男人的喉咙上,“说,你在搞什么鬼?!”止言抬起苍白的面孔,清冷而潋滟的双眸看向这两人一龟,嫣红嘴唇启开,声音低道:“在下修的是言灵术,所以不便多言,此庙,乃是恶鬼所化,而我适才正在除魔。”夏侯钰:“你都要死了还除魔,找个锄头赶紧把你自己锄了得了。”“兄台,”乔心圆靠在门口出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进来。”“这庙,乃是你们贪心不足,自行进来的。”“不是你他妈说有灵石?”夏侯钰语气更差了,剑尖倏忽挑破了止言白皙的脖颈皮肤,鲜血汩汩流出。“灵石,我的确有。”止言仿佛不在意伤口,他打开纳戒变出小山堆似的灵石来,神色无波地吃了一颗止血丹道,“你们若不贪,又怎会进来。”乔心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夏侯钰一副要打劫的样子……可她没有,她是一心想要救人的!那不是太冤枉了!“可我本来是要进来救你的……”言语间,乔心圆蓦地感觉腕上化作手镯的山河笔异动,竟笔直朝地上那一堆灵石猛地射去,她慌道,“哎!你别去!”乔心圆伸手去捞,只见山河笔犹如活鱼般钻入了灵石堆,而这堆灵石,就在人的眼皮子底下被当做鱼饵吞吃了个干净。吃光灵石的山河笔,慢慢飞回来,再次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坐实了“贪心不足”四个字。乔心圆:“……”她露出了一个
比哭还难看的笑:“兄台,我……我一定会还钱给你的。”止言抬眸去看她手腕上的法器,视线停留了片刻,道:“这些,一共三万灵石。”乔心圆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弱弱地点了下头:“好,我会尽快还的,对了!你要钱吗,我这里有夜明珠……”“喂,那些夜明珠是我的,”夏侯钰喊她,“不准给别人!还三万灵石,那么点三万?!你是土匪吗。”夏侯钰飞起一脚要踹止言,他抬手挡住:“等等……”“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别踹脸。”夏侯钰啧一声,粗鲁地从衣服上撕下一片破布,摸索着把布条塞进止言的嘴里,乔心圆忙阻止道:“阿遇兄弟,你干嘛堵他的嘴!我们现在……”他打断道:“他会言灵术,不堵着他的嘴,等着死吗。而且,你还以为,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可……可我们眼下都困在这山庙里,出不去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就算他不是好人,等我们出去后再解决。”“你说的不无道理。”夏侯钰孑然一身地站立着,山庙的红色烛光映在他冷冰冰的面孔上。“可这不是庙,是鬼。”“……什、什么?!”乔心圆听见“鬼”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努力抱紧了东庭君,“这庙居然闹鬼吗……”“小乔姑娘,”一直没出声的东庭君努力从她怀中伸出脑袋:“是‘庙鬼’啦,没有闹鬼……你别发抖啦。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害怕什么?”这么多人……乔心圆顿觉鬼气森森,妖气四溢,仿佛整个屋子里都坐满了好兄弟。“庙鬼……和鬼不是一个意思吗?”她喃道,“不是指庙里面的鬼吗?”“这里的庙鬼,指的是庙本身就是个吃人的恶鬼,简单来说呢,我们已经到了鬼肚子里。”乔心圆:“……”这还不如闹鬼呢。她转过身开始挠门。然后手持山河笔,迅速画了道门。“商量一下,我给你钱。”乔心圆见这门和之前情况一样,毫无反应,显然是灵石没有到位,会员没有续费。她卑微地跟山河笔哭诉了起来:“你要多少都行,都给你行吗,我先赊着……”她宁愿回那破山洞,也不想待在鬼肚子里。喊道:“阿遇兄弟,你的剑,能砍开这门么?”他摇了下头,然后说:“你躲开些。”凛冽剑气重重划过,那门毫发无损。“这庙鬼……不是普通的妖鬼,我也只在典籍上见过描述,”东庭君声音复杂,“相传庙鬼有两个别名,又叫‘吃人庙’、或‘鬼房子’,这是一种罕见的妖鬼,比起杀人,它更喜欢玩弄人心,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进入庙鬼,它便会关上大门,无论何种方式都无法出去,传送符、传送阵都无用。除非只剩一个活人,它才会打开门,放人出去。”乔心圆愣住:“只剩一个活人的意思是……”东庭君:“就是说,我们
要自相残杀,只剩一个活人的意思。”夏侯钰直接把已动弹不得的止言提起:“先杀他?”“不!”乔心圆愕然,果断摇头,“一个人都不能杀!你杀了他,你就得杀我,还有……”她默默抱紧了小乌龟。她也突然想起,自己和夏侯钰还有东庭君,其实也刚认识不久,夏侯钰第一个先杀止言,不过因他是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而自己呢,假道侣,对他而言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可是……她觉得他并不是那种人,在进庙前,他还站在她前面。既然自己只是个刚认识的人,那他这种保护,应当是骨子里的习惯,保护身边的人。东庭君马上说:“我不是人!可以不用杀我!”“你怎么不是人?”“我是王八啊你忘了吗大佬?”东庭君瑟瑟发抖地搂紧了乔心圆的脖子,“而且我们还有山河笔呢!不一定就出不去。你……你把地上那个人的纳戒给我们小乔姑娘一下,山河笔要吃灵石了。”“对!我们有神器!”乔心圆目光坚定,“我想试试。”“……那你,把神识抹掉。”夏侯钰从善如流地捋下止言的纳戒,丢过去给她。他似乎从跨入这个庙时,就处于一种和外界不同的状态。乔心圆伸手接住,有点犹豫,继而心定:“止言兄!这些灵石,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夏侯钰:“废什么话,你快画!”乔心圆连忙将神识探入止言的纳戒,刚一进去,就把她惊住了,这么……这么多灵石!像山那样堆起来!几乎全是高阶的白灵石,少有些许的红灵石,至于黄色的低阶灵石,也就更少了。刚刚地上那一小堆,约莫只有不足百分之一。“完了……”三人听到乔心圆悲恸的声音:“你……你少吃点啊!啊……我赔不起!我真的赔不起……”止言注意到她居然把那不要脸的法器画笔放进自己的纳戒,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不愿再看。夏侯钰却踢了他一脚:“这些灵石,就是你的买命钱,没有人会还你钱的,懂吗。”他闭目:“你们高兴就好。”只见乔心圆一脸绝望的握着山河笔,手指几乎用力到掐进肉里,她快速在墙上画了道门,从门缝泄出一丝光晕,下一刻大门洞开,外头却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黑岩。“……怎么会这样?”乔心圆愣住,“外面都是岩石。”“岩石?”夏侯钰说完一剑轰过来,将那外围的岩石砍出一个大洞!“哎?!”见到开洞,乔心圆还以为这法子可行,正要抱着东庭君爬进洞中,只见被剑气激荡爆破而开的大洞,突然聚拢,碎石轰隆隆作响,将大洞骨碌碌的填满。夏侯钰迅速一手将她提了回来,眉心皱紧:“这是一条死路,就算有门,也出不去。”“这里是地下。”东庭君望见从止言手指飘出的浮光字,一字一句道,“等到天亮,就再也。”约
莫是因为止言修行的是言灵术,他鲜少说话,就连写字,也几乎不会写下非常绝对的话。“再也什么?”夏侯钰把塞在止言嘴里的抹布抽出。止言摇了摇头,夏侯钰二话不说就要把抹布塞回去,止言又出声了:“换个干净的。”夏侯钰只当耳旁风,不由分说把破布重新塞他嘴里:“老子的衣服,怎么不干净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进庙时,约莫已是丑时,也就是说,天亮之前,我们只剩两个时辰可以想办法。否则,要么庙鬼埋在地下,所有人再也不出去;要么……”东庭君声音一顿,“只有一个活人能出去。”周遭鸦雀无声。夏侯钰怀中倚剑,坐在地上,他背后是一尊残破的菩萨像,那菩萨好似是低眉垂首的模样,正低头看着他的脸。“我想知道……”乔心圆攥紧山河笔,深吸口气:“那个庙鬼是如何判断,我们只剩一个活人了呢?它是用看的,还是用其他的方式探查?我们能不能三个字装死,就用……比如说那种装死的法术。”东庭君马上接:“龟息术。”“小乔姑娘,你且将我放在地上!”她忙照做,将东庭君轻轻安置在地面:“龟息术,就是装死的法术么?”“不错,你们所有人!”东庭君约莫是觉得这法子可试,“除了小乔姑娘,就你们俩,说你呢,嘴里塞着破布那个男的,还有坐在地上耍酷那个剑修,就像我一样趴着,动作一定要像乌龟,不像不作数……”嘴里塞着破布的那个男的面如死灰的把脸背过去。“我、不、学。”耍酷的剑修出声。“不学会死!”夏侯钰神色冷漠:“这不管用。”东庭君:“你怎知不管用?!”“我踏马又不是没试过!”“你……试过?何时?好啊你个狗比,瞒着我们偷偷装死!”夏侯钰额头青筋暴起:“以前我跟同门下墓,撞见过一次庙鬼!龟息术没用!别试了!浪费时间。”“撞过??那你怎么不早说?等等……你还活着,那岂不是你把同门都……”东庭君说话声音霎地停住,默默地爬到了乔心圆的脚背上,乔心圆也一下意识到什么,默默地蹲身,和小乌龟抱在了一起。“嗯。”夏侯钰的声音低得毫无波澜,那菩萨像的黑暗阴翳笼罩下来,他一张脸宛如修罗,“都杀死了。”乔心圆转过头,目光闪烁:“……不是你杀的,对么。”“是我杀的。”他语气平淡。“不过当时。”夏侯钰抬首,面无表情,“除了我,还有人从鬼房子里出来了……喂,你把我剑拿走干什么!”她居然趁着他看不见,跑过来把夏侯钰怀中的乌金剑摸走。“我怕你杀我……”这剑对乔心圆来说还是太重了些,她并不知人与剑心神相通,她拿走没有意义,而夏侯钰也并未阻拦:“你拿走吧……拿走也好,最好把我封印起来。”“那,那你不要动了,”乔心圆
说着,趁他抱着胳膊,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张符,柔声道,“我保证把你一起带出去好么,你不要动粗,我来想办法。”夏侯钰顿住了:“……这是什么,听话符??”“嗯,你能动吗……?”乔心圆担心这符效果不行,就冒犯地去揪他耳朵。“喂!!”夏侯钰声音暴躁起来,动弹不得,“好好说话,你别碰我耳朵!你哪来的听话符?你身上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我刚刚画的,你真的不能动了啊,”她一根手指在他脸上戳来戳去,“好神奇。”眼见夏侯钰居然一脸凶恶要下嘴咬自己,她手指连忙挪开,将另一张禁言符,贴在一旁的止言肩膀上,随即,将他嘴里的破布抽出:“对不住了兄台,委屈你一下。”止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夏侯钰倒是炸毛:“你跟他道歉?你怎么不跟我说对不起!你有良心吗。”“那对不起我揪你耳朵了,下次不揪了。”乔心圆站起身,望着那尊她从进门起,就感觉在看着自己的菩萨像。方才山河笔吃灵石的时候,她在止言的纳戒里,找到了符纸和符笔,但是没有符砂,乔心圆就用自己的血画了两张试试,想着兴许妖血可以,没想到真的有用。而她也只会画听话符和禁言符这两种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