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结婚?
冯东双目沉凝,面目都扭曲起来。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山间的那一抹场景。
少女的那一句“冯东,我等你回来”,至今都在冯东的脑海中荡漾。
时隔三年,帅府覆灭,苏家沉沦,物是人已非。
“我既已回来,必许你锦绣山河,一世无忧!”
“等我!”
冯东喃喃自语。
“嘶!”
一阵吃疼声打断了冯东的思绪。冯东低头一看,只见怀里的冯小玥疼得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眼角还噙着泪水。
她一直强忍着痛苦不发声,在冯东面前表现出坚强的样子。
她越是如此,冯东的心越疼。
“小玥不哭,哥哥这就带你去医院。”
冯东抱紧冯小玥,朝大门外狂奔而去。
抬头看了眼日头,大概早九点多。
婚宴一般十二点开始。
还剩三个小时。
来得及!
冯东抱着冯小玥一路顺着东霞山狂奔,最后来到半山腰的一家骨科诊所。
“医生,请你帮帮我妹。”
坐诊的医生是个六旬老头,看到冯东抱着个少女冲进门,立刻示意冯东把怀里的冯小玥放在一旁的病榻上。
老医生仔细查看冯小玥的伤势,一边皱眉:“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居然被打成这样。真是造孽啊,也不知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老医生手法娴熟,只见他捏着冯小玥左脚踝猛地一掰。
“咔嚓”一声。
脱臼的脚踝就归位了。
疼的满头大汗的冯小玥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脚踝能动了,顿时大喜:“老爷爷,谢谢啦。”
老医生一边给冯小玥上石膏板,一边给冯小玥处理身上其他的淤青外伤:“这样的痛苦你都能忍住,性子很不错。就是……以后少跟你那个哥哥出去混。”
冯小玥脸都红了:“知道了,老爷爷。”
处理好伤口后,冯东左脚行走不便,老医生拿出一把轮椅,让冯小玥坐了上去。最后将轮椅推到冯东手里,严肃道:“你妹妹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保护她。以后少在外面鬼混。”
冯东自责不已,道谢过后推着冯小玥走出了诊所。
林间鸟儿飞翔,雀鸣不断。
“五哥,我没事,你别哭丧着脸了。”冯小玥拉着冯东的手,生怕再次失去这个哥哥。
看着这个懂事的妹妹,冯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看到冯东露出笑容,冯小玥俏皮问了一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冯东沉默了片刻,随后道:“既然我回来了,那些个曾经陷害帅府的人,我要一个个送他们下地狱。帅府身上背负的叛国通敌之罪,我也要血洗冤屈,重铸帅府百年军魂!”
“我冯家,自太爷爷始,太爷爷可是参加了定国之战的开国大将啊。爷爷,父亲,甚至于我,冯家四代人,都呕心沥血,守卫疆土。不知道多少冯氏子弟流血沙场。这些人,本应该是受万世敬仰的英烈,如今,我冯家居然变成了叛国逆贼?呵呵!我岂能让这他们背负这罪名?岂能让他们遗臭万年?”
冯东捏紧拳头,一字一句的说着,沉静的目光里闪烁着精悍的锋芒。
过了许久,冯东的情绪才慢慢的恢复了一些。
“对了,冯家,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的生还者?”
冯小玥摇头,面露苦色,脸蛋儿都扭曲了,哑声道:“据我所知,冯姓子弟,除了你我之外,其他的……都死了。”
冯小玥忽然泪流满面:“三年前,我在中海参加奥数竞赛,第二天回来就看到家里什么都没了……到处都是鲜血,我大声叫着爸爸妈妈,却没有一个人回应……”
“然后,我就得知我们家,被灭门了!太爷爷没了,爷爷奶奶也没了,爸爸妈妈走了,大哥大姐,二哥二姐……都走了。”
“一夜之间,帅府成了叛国逆贼!”
“再后来,我得知五哥你在西山口遇袭,我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你的尸体啊!”
“五哥!”
说着说着,冯小玥全身抽搐,抽泣泪崩。
她撕心裂肺的呐喊,紧紧扑进冯东怀里,失声痛哭。
呼!
冯东深深呼吸,紧紧抱着小玥。
这一刻,冯东的心都被揉碎了。
对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说,这段往事太过残忍!
每一次回想,都是噩梦。
“小玥,没事。别想这段往事了。我不问了!”
“有我在,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冯东歇斯底里的叫着。
哪怕流血,那么身死,也绝不能再让小玥受到半点委屈。
咔嚓!
冯东双拳握紧,指节炸响,眼神里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
冯东排行老五,前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往上数还有两个叔伯……
冯家,是个传承百年的大家族,家族足足有大几十口人啊,居然全部落难了。
哪怕身经百战的少帅冯东,都感到难以接受。
过了许久,冯东的情绪已然平静下来,道:“阿文,还活着么?”
阿文,是冯东之前身边的第一副手,武术集大成者,两个人一起闯鬼门,踏青山,生死与共。算是冯东在军中最好的兄弟。
阿文来过帅府多次,很喜欢冯小玥这小丫头,双方感情很好。
当年事发的时候,冯东赶回帅府之前,让阿文先行一步驰援帅府。
后来冯东葬身西山口,对帅府的情况一无所知。
现在,冯东只希望阿文,能够知道一些内幕。
过了很久,冯小玥的情绪才恢复过来:“阿文哥哥没死。他就住在东霞山下。我带你去!”
冯东大吃一惊。原本绝望的眼神,升起一丝精芒。
或许,阿文知道三年前的帅府,发生了什么。
冯东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
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来得及。
“好,带我去见阿文!”
冯东决定,先去见阿文。
……
东霞山下,有一处民风朴素的村庄。
这里约莫六十户人家,虽然靠近繁华的旅游区,却一直保持着耕种的传统习俗。其实这也是旅游区的一道美景。每年稻谷丰收的时候,都会引来大批的游客。
甚至有些游客主动花钱,体验一个下地耕种的味道。
三月开春,正是插秧的季节。
一处农田之中,一个穿着灰色素衣的高挑女子,正在田地里插秧。
这女人虽然穿着朴素,身上染满了泥土,但身材高挑,肤色姣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女。而在旁边的田埂上坐着一个身穿粗布衣的青年。
地上摆着一块磨刀石,青年正认真的磨着一把三尺长的直刃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他磨的很认真,无视来往的行人,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半亩荒田,在女子的一双妙手之下,很快就插满了秧苗。
整整齐齐,葱葱郁郁。
女子洗干净手脚,走到青年身边,轻笑道:“呆子,该回去了。”
“是啊,我该回去了。”
青年终于停下了磨刀,抬起了头。
青年的左眼位置,有一道贯穿眼睛的竖直伤疤,长一尺,宽一寸。犹如一条大蜈蚣,随着表情的变换而蠕动着。十分吓人。
如此丑陋的外貌,在这个以貌取人的年代,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但这个女人却并不在意,反而主动上前挽着青年的手臂,顺着田埂一路回家。
田埂的尽头,那里有一棵开满桃花的桃树。
树下站着一个推着轮椅的人。
冯东,冯小玥。
忽然,青年如遭重击,仿佛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女人回头一看,只见“呆子”盯着桃花树下的那个青年怔怔出神,泪水,奔涌而出。
女子这时候也看到了树下的冯东,忍不住道:“你说的那个少帅,就是他?”
青年激动的浑身发抖:“是。我等了整整三年,就是在等他。我磨了三年的刀,就是为了等出鞘的那一刻。”
“素素,我不能陪你种田了,得出去一趟。”
素素没有阻拦,脸上却写满了悲伤和不舍:“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么?”
青年迟疑了片刻,随后吐出两个字:“阿文。”
声音还在素素的耳边荡漾,阿文已经走远了。
素素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青年,眼眶里充满了泪水:“阿文,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我回来娶你。”
阿文留给素素最后一个答案。
走到桃花树下,阿文停了下来。
相隔十米,四目相对。
忽地,阿文立定,身体站的笔直如刀,冲冯东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阿文,见过少帅!”
冯东轻轻抬手,军礼回应:“阿,阿文!”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冯东的声音都已沙哑。
忽然,阿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帅,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未能阻止帅府浩劫。”
泪水,已模糊双眼。
冯东上前一步,蹲下身扶起阿文:“既然是浩劫,就非寻常风暴,连我都遇袭而亡。更何况你?不必自责。”
“那一天,帅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冯东的提问,阿文满身自责:“我刚过中海边境,就遭到了伏击。随行百战精兵被杀。我逃亡至东霞山,本想去帅府一看究竟,却被人打落悬崖。最后,是素素救了我。”
“从头到尾,我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少帅,对不起,阿文无能!”
他咬着牙,叩首在地,浑身抽搐。
诶!
冯东深深叹息。
更多的,是惊悚。
三年前的那场风暴,看来远比自己想的要可怕的多。连阿文这样的强兵悍将都没能够打听出丝毫风声。
覆灭帅府的那帮人,恐怖如斯!
要找出蛛丝马迹,只怕得从中海本地的人身上下功夫了。
苏家!
苏老太爷,苏紫烟……他们或许知道什么。
冯东强行压下急躁的情绪,长舒一口气:“阿文,这不怪你。你身后那个女人就是素素的吧。”
“她对你不错。留在这,好好照顾她。”
冯东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让阿文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光看他脸上的伤痕就知道他在三年前因帅府之事受了多大的折磨,冯东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阿文决绝道:“少帅去哪,我就去哪。”
冯东喝道:“冯氏帅府没了,狼牙军团也解散了。我不再是少帅。你已不是我的副手,跟着我做什么。”
阿文的身体都在发抖,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只要你还在。这一切就还没结束。”
冯东很诧异的打量着阿文。
阿文握紧手中的刀柄:“这把刀,随我从戎十三年,死在这把刀下的敌人不计其数。往日军中,我每日挥刀八千次;过往三年,我每日磨刀十六时,只等一个重新出鞘的机会。这是我活到现在的唯一意义。”
“三年饮冰,热血难凉。帅府流尽千人血,得有万人拿命偿!”
“如果少帅拒绝我跟随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了。”
说到最后,阿文一把跪在地上,情绪激动,一副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决绝。
冯东深受震动,上前搀扶起阿文:“阿文,我冯东,此生必不负你。”
阿文忽然憨憨的笑了,却比中了五百万彩票大奖还开心。
“以后,你跟着我。”冯东重重拍了把阿文的肩膀,随后推着轮椅往前走。
阿文开心的跟在身后:“少帅,接下来去做什么?”
冯东道:“抢婚。”
少帅刚醒就去抢婚?
这听起来未免太过惊人。
但阿文一下就明白过来冯东什么意思。
这三年来,他时刻关注中海的动向,对中海的诸多情况十分了解。
阿文叹了口气:“苏紫烟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当年得知你在西山口遭遇伏击而亡,气血攻心,从此体虚多病。中海无数世家豪门纷纷上苏家求亲。若非她对你用情至深,早就嫁给别人了。”
“这一次苏老太爷病危,而唯一能治愈苏老太爷的医界圣手陈子恒正是陈三爷的弟弟,他趁机提出了交易条件——苏紫烟嫁给陈三爷的儿子,他才肯出手。”
“紫烟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苏老太爷对她而言,比自家性命都重要。她不得不答应。”
阿文讲述着苏紫烟的情况。
冯东听的心痛如刀绞,一股无名火猛然涌出:“陈家,欺人太甚!走,跟我去抢人。”
阿文道:“陈家势大,远胜三年前。明抢怕是不太妥当啊。”
冯东冷然道:“明抢又如何?区区陈家,也敢染指我紫烟?正好,趁机告诉陈家和中海的各大豪门,我冯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