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冬被撞得微微侧身,眉头一蹙……
他微垂眼睑,淡淡瞥了眼故意挑衅的严甯,波澜不惊的目光饱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
从她和六少的互动中,他猜出了她的身份。
早就听说,六少有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妹妹,一肚子坏水,整死人不偿命。
口碑差得都没人敢去严家提亲。
他不是那种喜欢听信传言的人,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今日一见这芳名远播的七格格……
还不如传闻!
霍冬面无表情,目光冷漠至极,像她这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他不屑搭理。
严甯上了停在悍马旁边的路虎,安子跳上驾驶座,娴熟地启动车子。
路虎从三个并排在一起同样高大强壮的男人身边开过,而当后座的车窗从霍冬的身边经过时,一直低垂着眉眼的严甯轻抬眼睑,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又透着一股子坏……
……
严宅。
严甯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家,在玄关换了棉拖,气呼呼地往客厅里走。
许是太生气,竟没现客厅亮着灯,等她进入客厅看到坐在沙里的人时,吓得二话不说转身就要逃。
“站住。”
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严厉,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的双脚瞬时如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眸一眯,唇一挑,她转身,喜笑颜开地朝着沙里的中年男子扑过去。
同时她夸张地娇嗲,“呀!四叔你回来啦,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咋不让我去接你呢?四叔啊,有言道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你出国访问这几天,小七可想你——”
严甯一边撒娇一边扑上前抱住严谨尧的臂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坐好。”严谨尧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淡淡吐出两字。
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一天到晚还是这样疯疯癫癫大大咧咧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真是让人愁。
严谨尧不怒自威的声音,让严甯心里悚,只能松开手放开四叔的手臂。
四叔现在这副淡淡的模样,让她有种今晚又要被罚的不祥预感……
“四叔——”她拉长尾音撒娇,企图逃脱惩罚。
“去哪儿了?”
果然,严谨尧开始兴师问罪。
鉴于严甯不学无术每天惹是生非,严谨尧忙里偷闲制定了一个管教方案,不许她在外喝酒闹事,不许她再跟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闹出绯闻,更不许她彻夜不归,每天必须九点之前回家。
现在已经十点了。
给她配的警卫员不敢管也管不着她,而这一周严谨尧又不在家,她便如脱缰的野马,逮着机会在外玩得不亦乐乎。
严甯眼珠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哦,有个朋友生日……”
反正她朋友多,天天都可以有朋友生日。
“现在几点了?”
严甯小嘴儿一瘪,装可怜,小手捏着四叔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轻扯,撒娇讨饶,“四叔,朋友生日嘛,我走太早不好的,哎哟,也就只晚了一个小时而已……”
严谨尧抬起眼睑,淡淡瞥了眼狡猾又任性的小侄女。
被四叔冷飕飕的目光吓得心脏一颤,严甯挺直背脊正襟危坐,立马向四叔行了个军礼,保证道:“报告长,小的以后不敢了!”
严谨尧垂下目光,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四叔啊,问你个问题呗!”严甯往后一倒,姿态慵懒地侧身靠在沙靠背上,好奇地望着人到中年却依旧魅力不凡的四叔。
“嗯。”严谨尧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出一声鼻音。
严甯,“你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啊?”
严谨尧拿着文件的手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缓缓抬眸,极冷极冷地看了眼不知死活总喜欢触地雷的侄女。
接收到四叔阴冷的目光,严甯立马警觉自己又触到四叔的底线了,连忙转移话题,“咦?四叔你这玉佩挺好看的——”
她的小手伸向他的脖子,想把他挂在脖子里的玉佩拉出来。
那是一块上好的千年血玉,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听说特别珍贵。
而且这块玉对四叔有着非凡的意义……
虽然没人知道那非凡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意义!
啪!
她的手还没触摸到玉佩,就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手背……
“啊!”她疼得惨叫,连忙收回手,一边用力搓着被四叔打疼的手背,一边委屈幽怨地咕哝抱怨,“干吗呀,看一下都不行呀?这么宝贝……”突然灵光一闪,她双眼亮,对着四叔挤眉弄眼,笑得坏坏的,“定情之物?”
严谨尧低垂着眼睑,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眼底却快速地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禁足两日!”他冷冷吐字。
严甯一愣,立马惨叫,“啊?四叔别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晚矣!”
所谓君无戏言,说的就是严谨尧。
严甯知道,四叔此言一出,她未来两天,就只能在家蒙头睡大觉了。
……
严甯失眠了。
挺严重的,辗转反侧几乎到天亮才睡着。
可能是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受过气了,她心里严重不平衡,以至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
脑海里,全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把她像小鸡一般拎起来砸在地上的画面……
她觉得,那个男人这样的行为,不止伤害了她的屁股,还严重伤害了她的心理。
她可是让整个帝都人民都闻风丧胆的严七格格啊,他怎么可以用那种带着侮辱性的方式把她砸地上呢?高大强壮了不起啊?孔武有力了不起啊?长得帅了不起啊?
呃……
长得帅?
他长得很帅吗?
还好吧……
至少没有她家亲哥严楚斐长得好看。
既然他不是最帅的,她为什么会对他印象如此深刻呢?
“傻帽!当然是因为他摔了你两次啊,不然还能为啥?!”
想到快天亮,她才终于把这个问题想通,狠狠唾骂了自己一顿,然后气呼呼地扯高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
叮铃铃,叮铃铃……
仿佛才刚刚睡着,她又被闹铃给吓醒了过来。
失眠*,这睡意正浓又被吵醒,严甯不由得一肚子起*气憋在心里。
可是闹铃响了她又不敢不起来。
四叔在家,她必须循规蹈矩,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熬夜,要早睡早起,饮食起居都得按照四叔的标准执行,否则她的人身自由将会受到严重限制。
没睡够的感觉……谁没睡够谁知道!
严甯痛苦得想暴走。
狠狠抓了把头,她不甘不愿地起*,无比后悔让昨晚那些没有营养的胡思乱想,耽误了她的美好睡眠。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差点把她屁股摔开花的臭男人!!
不止害她失眠,甚至还入了她的梦……
她居然梦见他了!
真是活见鬼!!
困得大脑都是迷糊的,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往牙刷上挤了牙膏就往嘴里塞,然后才拿了杯子去接水。
然而……
没水!
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镜子里含着牙刷丝凌乱一副鬼样的自己,她猛然想起,昨天水管坏了,整个二楼都没水。
默默感叹自己是个悲剧,她拎着漱口杯,一边刷着牙,一边朝着楼下客厅的卫生间走去。
反正家里没外人,她也不担心自己这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会被人看了去。
迷迷糊糊地刷着牙,迷迷糊糊地下了楼,最后迷迷糊糊地进了客厅里的公用卫生间。
进去之后,她就愣在了当场……
卫生间里,有一个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就是那个昨天摔了她,还害她失了眠的男人!
严甯满嘴泡沫,僵住了所有动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天回不来神。
霍冬刚修好了二楼的水管,总闸在客厅的卫生间里,所以他来这里是开水闸的。
而他刚开了水闸,转身正欲离开,却突然闯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人……
霍冬面无表情,极尽淡漠地看着严甯。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彼此。
严甯愣了半晌,突然口齿不清地咕哝了声,“我去!阴魂不散……”
她一边咕哝,一边反手关门,咔嚓一声轻响,落锁。
霍冬挑眉。
然后,严重睡眠不足的严甯,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到盥漱池前,打开水龙头,接了水开始刷牙。
全程,她的双眼都因为困乏而半眯着。
刷完牙,她放下漱口杯,走向马桶。
掀开马桶盖,她撩起睡裙,褪下小裤裤就往下坐……
哗啦!
一声大响乍然响起,浴帘被人狠狠一扯,瞬间滑过来遮住了整个马桶的位置。
严甯被吓了很大一跳,差点整个人弹起来,霍然睁大双眼,回想刚才到底生了什么……
她好像……看到了……昨晚那个……男人……
卧槽!
她不是在做梦?!
她刚才看到的是真人?!
严甯悚然一惊,瞌睡虫瞬时飞了大半,用力眨了眨眼,再狠狠甩了甩头,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
哦买噶!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啊!
主要是太困了,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从眼缝里看世界,便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再加上,在那短暂的睡眠中,她的梦里有他……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觉得,现在的自己肯定还是在梦中……
严甯吓得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揪住浴帘的边缘,极轻极轻地扯开一条缝,再极缓极缓地偏头去看……
看到的,是一具高大挺拔的背影。
啊啊啊啊!果然有人!!
啊啊啊啊!真的是他!!
啊啊啊啊!她居然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如厕……
严甯内心咆哮,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活埋算了。
哗哗哗……
一股水流冲刷着马桶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卫生间里。
严甯想就此死去。
她本来就很想上厕所了,这刚坐上马桶就突然受到了惊吓,于是她就不由自主地……
本来不算宽敞的卫生间,突然变得特别空旷,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她无法控制的哗哗水声,让气氛尴尬到无以复加!
要死了……
哀嚎完,她猛然反应过来,慌忙去摁冲水键,企图用冲水的声音掩饰她制造的水声,然而,终究是为时已晚。
因为当她手忙脚乱地终于摁下冲水键时,她也已经解完了……
严甯的脸,烫得可以煎蛋。
霍冬在把浴帘拉过来遮住严甯后,立马转身,皱眉,一脸黑线。
他真是完全没想到,严家七小姐居然放、荡形骸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对她本就不太好的印象,顿时更是跌入谷底。
感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遭到了侮辱,霍冬脸如玄铁,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然而正当他要开门出去之际,却好死不死的,外面竟响起了严谨尧和严楚斐谈话的声音。
本能地动作一滞,内心默默衡量此时出去合不合适……
若被四爷和六少知道刚才的情况,他该如何解释?
他清白纯洁的人格,会不会因此蒙上污点?
而在霍冬犹豫的那瞬,严甯也听到了外面四叔和亲哥的声音,见霍冬要出去,吓得反射性地拎起小裤裤就朝着门口扑去。
她冲上前就去抓霍冬的手,阻止他开门。
肌肤相触,她的小手微凉,霍冬狠狠拧眉。
立刻地,他的大手一缩,动作生硬地避开她的手,嫌弃之意显而易见。
她没洗手!!
她居然上完厕所不洗手就来碰他!
常年在军中接受特训,爬山坡滚泥沟是家常便饭,他没洁癖,但也绝对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如此不讲卫生!
眼前这个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女人,简直刷新了他对厌恶坏女人的最新底线。
他本来也犹豫该不该出去,此刻见她上前阻拦,顿时激起他内心潜藏的叛逆心态……
“让开!”他将声音压至最低,冷冷喝道。
“嘘……”
严甯慌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紧张兮兮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去听外面的动静。
一副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里面动静的模样。
虽然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在四叔严谨尧面前,却从来不敢过分造次,所以如果被四叔看到她现在这副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会直接关她一个月禁闭不商量!
听到外面的四叔和哥哥一切如常地交谈着,她轻吁口气,稍稍放心了些。
转身,背贴着门板,她抬眸看向近在咫尺一脸冷酷的男人。
别、说、话……
无视他嫌弃地目光,她用口型告诉他。
霍冬极尽淡漠地睥睨着像做贼般小心翼翼的严甯,眼底尽是厌恶。
然而,她越是这样害怕被现,他越是不想与她共处一室。
他光明磊落,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这样躲躲藏藏?
如此一想,他眸色微沉,不由分说就伸手探向门把手。
严甯见状,大慌,身子连忙移过去遮挡,阻止他想开门的动作。
他的手,即将触上她的小腹……
千钧一间,他连忙屈指握拳,硬生生地把手收回。
他拧眉,冷冷看着她。
“你如果非要现在出去那我就只能跟我四叔说你刚才非礼了我。”她抬起小脸仰视着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情急之下语出威胁。
霍冬无语。
这个女人,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像她这么无耻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她说话简直浪费口舌,霍冬索性闭嘴不言。
两人都不再说话之后,卫生间内变得静谧无声。
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严甯的大脑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自己在他面前如厕的画面……
狠狠咽了口唾沫,将尴尬生生咽进肚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队的?”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更尴尬,她只能没话找话。
当然,她也的确挺好奇他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在严家自由出入。
她昨晚要划哥哥的车,他多管闲事,她让哥哥揍他,哥哥不肯,而今天他又出现在这里,再加上他跟哥哥一样肌肉结实高大魁梧,浑身上下同样散着凛然正气,所以稍一联想,她便猜到他一定是军中之人。
面对她的问题,他置若罔闻,依旧是一脸酷样,理都不理她。
见他如此傲慢无礼,严甯面子挂不住,有些恼羞成怒了。
呵!拽毛拽?!
她都不计前嫌主动跟说话了,他还对她爱答不理?
俏脸一冷,她伸出食指去戳他的胸膛,“喂!我跟你说话呢——”
他眸光一凌,在她即将戳上他胸膛的那瞬,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反拗……
“啊……唔……”
依他的手劲儿,这一拗,还不得把她的手指拗断啊!
严甯吓得失声尖叫,可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放开,嘴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
霍冬很懊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捂她的嘴,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到底是为什么要捂她的嘴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可恨的是,这一捂,把自己给捂进了两难境地。
虽然他问心无愧,可他和她在卫生间呆了这么久,若因她的叫声而被四爷现,四爷问起,他该如何解释?
还有,万一这小魔女故意使坏陷害他,真说他非礼了她,他又该如何为自己洗白?
严甯的小脸迅速变红,双眼睁大,要窒息而亡了。
因为他的手掌太大,不止捂住了她的嘴,连她的鼻子都捂住了,害得她没办法呼吸。
可这样的情况下她又不敢用力挣扎,怕惊动了外面的四叔和哥哥。恐慌又难受,大脑一热,她本能地伸出舌尖去舔他的手心……
叩叩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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