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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奈河改道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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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来到山下,奈河之水已经将山脚吞没,激荡的河水越来越高,向山上蔓延,侵蚀沿途的一切!

许应和蛇妖蚖七一前一后冲回破庙,突然只觉天气变得无比寒冷,蛇妖迷迷糊糊,被冻得险些陷入冬眠之中。

“蚖七,快催动气血,不要冻死了!”许应大声提醒。

他们调动气血,暖和身子,但那股寒气却像是钻入骨髓,即便气血也难驱除。

许应颤抖着催动大日淬体,身体稍稍感觉暖一些。

他双手在胸前重重合并,猛地交错,一道火光从掌心迸出,将熄灭的篝火点燃。

一人一蛇来到篝火边,便见那篝火颜色变得惨绿,绿色的火焰中时不时冒出一张张老人面孔,吊着白眼,做惨叫状,却没有声音,好不渗人!

“难怪这庙破败,这里风水不好!”蛇妖蚖七吓得哆嗦。

山脚下,一个黄袍郎带着五个怪人快步如飞,向山上赶去。

“真阳气血,阴邪不侵!”

黄袍郎一边奔走,一边念念有词,突然体内迸发出浓烈的真阳之气,将奈河带来的阴气邪气逼退。

他的真阳气血极为雄浑霸道,四周如同一个大火炉,炙热难耐,却带有浓重的妖气。

在他的妖气侵扰之下,身旁那五个怪人纷纷身不由己现出原形,化作一头头体型庞大的妖物!

这黄袍郎正是这座石山的山神,名叫黄思平,平日里定居在山神庙中,被尊为石山神。他手下五个怪人是守护石山神庙的妖怪,无非是獐子野狐野狗山猫之类的妖物。

他们镇守石山,奉城隍命四处搜寻许应下落,夜半时打算回到山神庙,不料却听到蛇妖蚖七突破时迸发的象鸣声,于是寻来。

他们刚刚上山,奈河便汹涌扑来,直接断了他们后路,只好继续向山上亡命!

石山神黄思平率领众妖加快速度,但奈河水上涨太快,很快将一个狐妖吞没!

那狐妖落入水中,瞬息间,皮毛和血肉消融,只剩下一具枯骨被浪涛卷了去。

众妖头皮发麻,没命狂奔,月光下,却见不远处也有人身影晃动,石山神黄思平看去,不由一怔:“邓家铺、伍家岭、老埠头等村的草头神!他们也来了!”

村镇里的神灵是草头神,乃有德之人死后,魂魄封神,入住神像之中。而黄思平却是大妖修真,炼成武道第七重,被封为山神,可以说是肉身成神。

二者虽然都吸收黎民香火,享用祭祀,但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几个草头神亡命狂奔,一个接着一个被卷入奈河水浪之中,神像破碎,魂魄被奈河卷走,无影无踪。

石山神黄思平身边的四个妖怪也没能逃脱,相继被奈河吞没。

黄思平即将冲到破庙,却见破庙的另一侧也有人冲来,是一个官吏装束的男子,一身黑红衣裳。

两人照面,各自一惊,摆出防备姿态。

“原来是典狱韦大人。”石山神黄思平脸上的黄毛微微抖动。

那黑红衣裳官吏便是救助丁泉之人,名叫韦褚,是零陵县的八位典狱官之一。白天,他率领其他两位典狱官追击许应,救了丁泉。但一路追击,始终没能寻到许应。

他也是听到蛇妖蚖七突破时发出的象鸣声,这才赶来,刚刚上山,不料奈河改道,河浪将他两位同僚吞噬!

连死两位傩师,让韦褚也心惊不已。

“原来是石山神。”韦褚眼角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

城隍与县令周阳不对付,两人都想掌握零陵,明争暗斗很多年,因此零陵官吏与城隍名下的诸神也有些敌对。

尤其是这次许应弑神案,更是让双方剑拔弩张,都下了针对对方势力的格杀令!

韦褚不惧任何草头神,但石山神黄思平却是妖王封神,实力强大,可以说是他的劲敌!

石山神黄思平背后背着一口丈长的百炼精钢斩马刀,把刀抄在手中,一壮胆色,道:“奈河改道,我们都面临灭顶之灾。韦大人,我们若是相斗,两败俱伤,若是联手共渡,还有活路。你以为呢?”

韦褚皱眉,向黄思平身后看去,奈河竟然还在上涨,眼看便要吞没这里。现在石山唯一的高地,便是面前的破庙。

倘若他们开战,随时可能落入水中,死于非命。

韦褚点头,道:“大难当头,我们的确要互帮互助,从前恩怨不要再提。”

两人走进破庙,只见一个少年和一条大蛇围在篝火边烤火,那篝火绿油油的,不断有鬼魂从篝火中冒出来。

“案犯许应,认得本官吗?”韦褚老气横秋道,官威很重。

许应连忙捏住袖筒里的银子,警觉道:“韦老爷,我没钱给你。”

他见过官吏勒索钱财,贱民往往要满脸堆笑,双手捧着钱财奉上,官吏不去看钱,姿态拿捏得很高,手却悄悄把钱收了,还要说一句下次不可如此之类的话。

从前许应没钱,现在头一次得到几两碎银子,打算留着逃到外地,做彩礼娶媳妇的,不想给他。

“刁民!你袖筒

中是什么?”韦褚冷笑道,“本官炼就火眼金睛,你身上有没有银子我一看便知!不过你的银子本官不能收。你犯的案子太大,本官不能替你免罪。县令老爷吩咐,要你性命。”

许应松了口气,有些欢喜,道:“老爷要命不要钱就好。要命的话,我打死老爷,要钱的话,我真不想给。”

韦褚哼了一声,瞥了黄思平一眼,道:“石山神是要命还是要钱?”

“钱和命,我都要!”黄思平脸色漠然,道,“城隍爷吩咐,要他的命,我为城隍做事,自然不好要钱。杀掉他,我再从他尸体上搜刮钱财,不能白干活!”

韦褚眯了眯眼睛,悄悄把手伸入袖筒,笑道:“暴民许应,杀了蒋员外,这是阳间的官司。”

黄思平脸上黄毛抖动,手掌握紧百炼斩马刀:“蒋家神是阴庭封神,许应弑神便是触动阴间律法。”

韦褚皮笑肉不笑,从袖筒中抽出手掌,道:“奈河过境,合则两利,斗则两伤。石山神,咱们各退一步,等到奈河过后再来争执,如何?”

黄思平默默点头。

韦褚在篝火边坐下,瞥了瞥许应,道:“你作为捕蛇者,也是有些本事的,奈何为贼?”

许应目光注视着篝火中被烧得惨叫的鬼魂,嘴角动了动:“神老爷和官老爷不给一条活路,草民只有杀掉神老爷和官老爷,自谋活路。”

黄思平坐在韦褚对面,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许大善人,你天生就有一种被杀头的潜质。”

韦褚笑道:“这是妖性。许应,你妖性难驯,今天不犯案,也早晚会犯案。你看石山神,他便被驯服得很好。”

黄思平淡淡道:“韦大人,你给周家做狗,我给阴庭做狗,咱们都是一丘之貉。何必大哥说二哥?”

韦褚面带微笑,不以为意。

许应起身看向庙外,只见大水滔滔,还在往上涨,已经来到破庙的门口。水势上涨速度渐渐变慢,但要不了多久,还是会把破庙淹没!

他四下看去,除了破庙,已经没有更高的地方可以躲避奈河。

“两位老爷可知奈河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应转过身来,询问道。

黄思平和韦褚坐在不断闹鬼的篝火前,烤着火,两人脸色都被映照得绿意盎然。

韦褚的笑容显得有几分阴森,道:“故老相传,阴间有一条河叫奈河,乃运载死人魂魄之河,这条长河在阴间运行自有其规律,轻易不会改道。能让奈河改道的,只有一件事。”

许应询问道:“什么事?”

韦褚眼睛被篝火照得发绿光,笑眯眯道:“阳间大规模死人。”

许应不解:“为何大规模死人,就会让奈河改道?”

韦褚不答。

黄思平道:“奈河是接引死人魂魄的长河,原本阳间各地都有奈河支流,每日死人的数量都是有数的,在奈河支流上按部就班接引即可。但倘若大规模死人,远远超过原来数目,奈河支流接引不过来,奈河主干便会因此改道!”

他顿了顿,道:“也就是说,奈河流去的方向,发生了大规模死人的事件。”

许应向奈河流去的方向看去,那里是西方。

“零陵的西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阴间的奈河,会跑到阳间来?”

许应继续询问道,“不是说阴阳有序吗?阴间是阴间,阳间是阳间,各有各的运行道理,为何奈河入侵阳间?”

“问得好!”韦褚赞道,却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黄思平也沉默下来。

蚖七忍不住,道:“阴间入侵阳间,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奈河改道的事情也多有发生,早在八百年前,就发生过一次奈河改道,阴间入侵阳间。后来天宝十四年,也发生了一次奈河改道。”

韦褚和黄思平齐齐看向他,目光疑惑。

天宝十四年东平郡王叛乱,死了很多人,的确会引起奈河改道,但八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连黄思平这等老妖怪都不清楚。

蚖七一个小小的蛇妖,怎么会这么清楚?

“我家有很多书,我喜欢看书。”蚖七文质彬彬道,“我们祖孙三代都喜欢看书,三百年来藏书无数。我家学渊源,是书香世家……”

韦褚打断他,道:“读书顶个屁用?能做官吗?”

蚖七有些委屈,不再说话。

奈河水面上涨,终于涌入破庙,许应等人立刻起身,各自跳到庙宇的屋顶。

然而他们都知道,奈河水面再涨下去,势必会淹没破庙,奈河之水必会将他们血肉消融!

韦褚目光闪动,瞥了瞥许应、黄思平和蛇妖蚖七,心道:“奈河虽然会吞噬血肉,但好像无法消融骨骼。若是河水再上涨,那就唯有杀了他们,把他们的骨头当成垫脚石了!”

他突然注意到黄思平目光闪烁,偷偷打量他,心中凛然:“石山神必然也是如我这般所想!”

水势越涨越高,渐渐侵入破庙大雄宝殿,后院也有奈河之水涌来,水势即将来到亭中钟下的水井。

韦褚正要出手杀人,用尸

体垫脚,突然破庙中光芒万丈,冲天而起,映照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那璀璨神光冲至半空,猛地炸开!

“咣——”

洪亮无比的钟声传来,炸开的光芒化作一个巨大的钟形光晕,倒扣在破庙四周,钟声震荡间,便将四周奈河水逼退!

破庙屋顶,许应等人骇然,四下看去,但见破庙四周的大钟有形物质,是一片厚厚的光壁!

光壁上浮现出各种奇特的纹理,不断闪现,消失,组成不同的图案。

而在这口光芒大钟外,奈河水势滔滔,越来越高,大水冲击之下,不断有面目狰狞的厉鬼撞击在钟壁上,被那大钟震得化作屡屡青烟!

许应等人只觉天气又温暖起来,不像刚才那样冰寒刺骨。

“是后院凉亭的那口钟!”

许应醒悟,向凉亭看去,只见凉亭下光芒璀璨,从锈迹斑斑的铜钟表面下射出。

众人从屋顶下来,来到凉亭边,韦褚疑惑道:“没想到区区破庙中,居然有此等宝物重宝,可是,为何这等宝物会被挂在这里,没有人取走?”

突然,他们脚下的石山剧烈抖动起来,地动山摇!

许应三人急忙各自伸手扶住凉亭的柱子,这才稳住身形,各自惊疑不定。

挂在凉亭中的大铜钟光芒更胜,璀璨耀眼,光芒照入井中,黑暗的井底被照亮,许应突然瞥见井底有一块块巨大的黑铁鳞片在滑动!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的身躯!

他凑到井边,细细看去。

突然,黑铁鳞片不再移动,鳞片向两旁退开。

漆黑的井中,一只瞳孔竖起的蓝色眼睛,填满了井底,幽幽的注视着他。

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充斥许应的脑海,让他的头脑中一瞬间多出万千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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