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很小,沿着公路两侧而建,三面都是山,入夜之后,外面几乎没人,所以,突然来了一辆豪华轿车并没有引起关注。卫生所也很小,只有一名医生在值班,几个病房里或躺或坐着寥寥几个病人,和人满为患的县人民医院形成鲜明的对比。小病不用治,扛一扛就过去了,大病卫生所治不了,只能去县人民医院。于是,在卫生所里住院的,要么是到了“临终关怀”阶段的病人、老人,要么就是像林西北母亲这一类的、负担不起医院医药费只能在卫生所治疗的。对农村人来说,小病小灾不算什么,地里还有庄稼要伺候呢。根本不用刻意问,病房里坐在床边发呆的庄稼汉神似林西北,躺在病床上的妇女脸色苍白神似林西北,无疑,这便是林西北的父母。看到他们,姚远就想起上一辈子的母亲,鼻子猛然涌起一阵酸楚。定了定神,姚远走进去,对林父低声说,“叔叔,你是林西北的父亲?”庄稼汉愣了一下,打量着衣着不凡的不速之客,“是,是,我是,你,你们是?”“叔叔,我们是西北的同学。”姚远笑着说道,“西北收到电报后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正好在天府那边参加活动,西北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但是他没那么快到,所以就委托我们先一步过来看看阿姨的情况,该转院治疗就转院治疗。”林父连忙起身,林母挣扎着要起来。戚南连忙去扶着林母,道,“阿姨你别起来。”“西北的同学啊,坐,坐,你们坐。”林父连忙去找凳子。姚远拉住他,诚恳地说道,“叔叔别客气,阿姨的病要紧,我建议马上转院,现在就走。”“不转院不转院,没什么事的,躺两天就好了,唉,让你不要说不要说,你非要告诉孩子,大老远的折腾孩子干什么!”林母有气无力地说,后半句倒是对林父说的。姚远问,“电报应该是西北的妹妹拍的,她人在哪?”“她,她在家,家里有牲口要伺候,有两个小的要伺候。”林父说。林西北兄弟姐妹四人,大妹小学毕业就没继续上学了,如今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三弟和四妹都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姚远毫不犹豫地说道,“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然后连夜去县医院,叔叔,阿姨,别推迟了,是西北的请求,别让我们为难。钱的事不用担心,西北一边读书一边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你们就放心吧。”他示意林小虎和戚南傍着收拾东西,他则转出去找到了值班的医生询问林母的病情。值班医生微微摇着头说,“县里也看不了,要动手术只能去天府的大医院。说实在的,得了这种病基本上就是等死了,完全治好要好几万块钱。”“有希望治愈吗?”姚远直接问。值班医生点头,道,“不是什么疑难病症,做手术之后基本就没事了,问题上这种开颅手术
只有天府的大医院才能做,主要是要很多钱。”没钱就只能等死,没第二条路走。“明白了,医生,我们现在就去天府的大医院,您知道哪家医院做这一类手术比较好?”姚远问道。值班医生推了推眼镜片,道,“西华医院和军区总院都可以,这两家在这一类手术上很有经验。”“谢谢。”姚远回到病房,说,“小虎,三哥,你们和阿姨在这里等等,我和林叔去一趟镇政府。”“好。”戚南干脆答应下来,他知道姚远要去干什么。姚远拉着林父出去,让他坐上车指路,一直开进了镇政府的破杂院。看门的人看见轿车进来,小跑着追上来,以为是县里领导来了,结果一看,是前两天过来借农技站拖拉机拉病人的林根生,顿时大感惊讶。“根生你这是……”门卫诧异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林根生。林根生比他还懵,像是做梦一样。姚远开门见山地说道,“林叔,认识镇上的干部吗?找一个人过来。”“认识,认识,那个张干部应该在。”林根生连忙说。儿子同学的派头让他既震惊又疑惑,学生怎么会开轿车,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轿车?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晚这三个不速之客绝对不是坏人——要什么没什么连命都快没了,谁会打主意。门卫带着林根生去找人,很快找来了四十多岁的张干部。张干部是镇上的干部,家就在林根生他们村子的隔壁,同时也是庄稼汉,看到轿车,连忙跑起来,一口气跑到姚远面前。又是一通说明,姚远不想浪费时间,拿出一叠钱来,开门见山地说道,“张股长,我们要带病人到天府治病,林叔要随行,恐怕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他家里还有孩子,我想麻烦镇上帮帮忙安排照看一下,这些钱委托您交给根生叔的二女儿。”张干部愣怔地看着姚远,看着姚远手里的钱,昏黄的灯光下,那一叠钱都是百元的大钞,肯定不少于1000元钱。姚远把钱塞到张干部手里,“拜托了。”他随即对林根生说,“根生叔,如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跟我说,争取今晚解决掉,连夜带阿姨去天府,阿姨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这个钱,这个钱……”林根生结巴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了。姚远笑着宽慰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西北赚了不少钱,这些钱他会还给我的,你放心吧。”张干部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老林,快去吧,病人耽搁不得,家里你放心,我明天一大早就回村里。”“那……”“走吧走吧。”姚远又拜托了几句,带着林根生回到卫生所,把其余人接上,立即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直奔天府。这一路,除了中途停车加油,一行人连夜赶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姚远没和林小虎换手,他全程驾驶,毕竟就驾驶经验来说,他比林小虎丰富太多了,而且速度更
快。回到天府市区,来到西华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又是一通忙活,办完手续安排好住进病房时,天色已经亮起。草草吃了早饭,医生一上班,姚远就过去谈做手术的事情。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已经是下午了。在医院账户上存了足够的费用,又给林根生塞了两千块钱,姚远三人连名字和联系方式都没留下,撤回金牛宾馆,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直接倒在床上就睡……对姚远来说,他已经尽力做了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