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乤举着骨矛,走在队伍中,不时跟着同伴们嗷嗷怪叫两声。
精赤着黑黝黝上身,下身围着草裙,脸上涂着白泥,脖子上,丝绳串着几颗牙齿,都是河东肥羊的牙齿,这些河东肥羊,烤着吃还真挺香呢。
笼乤知道,在河西,很多鬼主都看不起自己的部族,瞧不起自己部族的大毕摩主人,因为自己部族人口没那么多,还经常抓着烤他们的族人吃,大毕摩,也最爱吃肥羊肉,那些鬼主,说这是牲畜才做的事情。
可是,你们的肉香喷喷的,不烤着吃?要埋起来生蛆,太浪费了吧?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蠢呢?
那些又蠢,又怕我们部族的河西鬼主们,原来肉是酸的,河东的肥羊,才真的好吃。
好笑的是,那些又蠢又懦弱的鬼主们,这几天,又都念叨着一个词,“中原”。
说是好像有中原人来了河东。
河东还有很多寨子,还有很多肥羊,他们却都不敢动了,说要打探好消息,看中原人,来了多少人,看中原人,是不是来帮河东肥羊的。
他们要等那些大鬼主拿主意,要等罗殿王拿主意,如果中原人来的人多,他们要联合起来和中原人作战,不然怕打不过中原人。
一群比山上的树熊还要蠢的蠢货。
中原,是什么地方?很可怕吗?
中原的肥羊,不知道肉的味道,是不是比河东肥羊还要好吃。
啊,流口水了。
笼乤舔了舔嘴唇,看向了前方挎着腰鼓,正蹦蹦跳跳的大毕摩,心里,有些怨怪,河东肥羊的肉又鲜又美,大毕摩以前却不带我们来,看来大毕摩也老了,肉的味道怎么样呢?他死的那一天,新的大毕摩会把他的肉分给大家吃,应该,很鲜美吧。
口水好像更多了。
笼乤用力咽了口唾液,又看了看最前面,十几名同伴,扛着四五个木板,每个木板上,都有一只河东肥羊的尸体,内脏被掏好了,也洗干净了,到了河东肥羊那个第二大的寨子前,就烧着烤来吃,那些活的河东肥羊,就会吓得打架都没力气,为什么就这么蠢呢?
为什么要怕我们呢?
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
啊?河东还有这样嚎叫的山兽吗?
笼乤刚刚闪过第一个念头,前方,突然接二连三的惨叫,当其冲的,是那些扛着肥羊的同伴,他们都被飞来的小铁矛射中,纷纷跌倒,扛着的肥羊也摔在地上。
那些蠢蛋鬼主们,就有这种武器,被称为弓箭。
笼乤摸了摸腰上的吹管,第一次见到弓箭时,自己还挺怕的呢,比自己的吹管射的远多了,不过,在树林里杀死了不知道多少那些拿着弓箭的蠢蛋鬼主的族人后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根本就没有准头。
被弓箭射死了多少兄弟?今天,又能吃饱了。
笼乤舔着嘴唇,举起骨矛,向前冲去。
大毕摩的鼓声急速响起,那是远祖的祝福,是天上故乡的召唤。
从婴儿起,寨中每个兄弟,都在这熟悉的鼓声中安眠,和那些曾经愚蠢的想杀死自己族人的鬼主部族一样,这些来袭击我们的河东肥羊,都会在先祖的诅咒下,成为我们的食粮,成为我们的粪料,成为我们故乡,肥沃土地的一部分。
突然又是一阵惨叫声,前方,那本来黄土黑泥又有些绿草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很多,哦,不是河东肥羊,很多奇怪的人,他们,他们比自己的族人,先掷出了长矛。
啊,好奇怪,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兄弟们扔出去的长矛,被他们手里的东西挡住了。
“杀!”那些奇怪的人,一起喊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笼乤麻木的往前奔跑着,最前排的兄弟,本来就是距离故乡最近的人,自己一直很羡慕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站到最前排。
可是,今天有些奇怪,最前排的兄弟们,好像倒下的速度,比哪一次都快。
“啊!”一声熟悉又响亮的声音在笼乤身旁响起,笼乤看过去,是大毕摩,正惨叫着倒下,一个全身泥浆的人,正从大毕摩胸前,抽出寒森森的武器。
鼓声消失,笼乤本来麻木的思绪,突然就变得很怪异,大毕摩去了故乡?那我们,我们如果死了,我们的灵魂,没有大毕摩的灵鼓引领,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笼乤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已经下意识举起骨矛,冲那泥浆人冲去。
嘭嘭嘭,一个接一个的兄弟在泥浆人身侧倒下,笼乤胸口一痛,猛地向后飞出,那一刻,他的脑子,突然变得很清醒,他清清楚楚看到,那泥浆人寒森森武器正刺入自己爱人也是自己亲哥哥的胸膛,应该还来不及拔出,然后,飞起一脚,正踢在自己胸口。
“嘭”,笼乤重重摔在泥浆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高岗上,胡巴兹、伽童和阿蜜骨都看得目瞪口呆。
齐人突然出现,几轮箭雨后,又是一轮投矛,然后,就和那些好似对死亡已经麻木的鬼蛮,厮杀在一起。
齐兵更渐渐分散,应该是七八人十来人一组,渗入鬼蛮攒动的人头中,他们前后左右都有藤牌护着,里面的长枪兵,长矛特别长,四处乱戳,又有弓手不时放出冷箭,围拢的鬼蛮根本不好近身。
随之,一直潜在地下的文总院突然出现在鬼蛮中,鬼蛮大毕摩,鼓声消失时,他也应声而倒。
胡巴兹,早就见过这文总院是如何悍勇,但是,还是被这一幕惊呆,尤其是,文总院在那密密麻麻的鬼蛮插着羽毛的人头中冲杀,一个个鬼蛮在他身旁栽倒,但又有更多的涌上。
阿蜜骨,心都揪了起来,甚至,不敢再看。
“杀!”旁侧土丘,突然有一队双手持巨剑的铁甲兵冲了下来。
从高处看得清楚,椭圆形黑色铠甲军团猛地冲下来,鬼蛮立时躺了一片。
突然,有鬼蛮开始掉头就跑,但好像已经晚了,他们的来路上,也多了一队巨剑铁甲军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