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都古手中匕脱手飞出,“当啷”落地。
她满脸迷茫,手阵阵麻,根本不知道匕是怎么脱手的。
愕然看着陆宁,“你,你会巫术……”
陆宁自不理会,转头去看桌案上舆图。
胡都古当然没有逃狱又来刺杀陆宁的本事,方才陆宁令人将她提来,令众人退下后,房中只有他和胡都古两人,他便扔给胡都古一把匕,也不说话,胡都古犹豫半天,终于拿起匕,恶狠狠扑上来,然后,匕就莫名其妙脱手而飞。
不知道为什么,见这南人皇帝不理会她,只是看桌案上公文,胡都古渐渐心生惧意,也不敢再说话,只是,偷偷打量这南人皇帝神色。
便是在先帝之前,胡都古也从来没有这般不安,没有这种油然升起的敬畏。
这南人皇帝,太神秘了,难道,真是传说中那种会妖法的南人?
“你野性未脱,今日且饶你一次,这便去见萧王妃吧。”南人皇帝终于挥了挥手,又略提高声音,“来人,带她去见辽王妃。”
胡都古立时狂喜,随之,外面门被轻轻拉开,有人对她做手势示意她出来。
胡都古在狱中就听说大可敦没有出事,还被南人皇帝封为辽王妃,当时只是觉得义愤填膺,南人皇帝简直太过可恶,竟然敢封皇后娘娘做什么辽王妃,族中铁骑,定要将这南人的轻视折辱,加倍奉还。
可现今,只不过见了这南人皇帝一面,胡都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微微寒,族人铁骑天下无敌的那种自信,隐隐有些动摇。
胡思乱想着,胡都古慢慢踱步走出厅堂。
旁侧,迎上来一个很清秀的年轻人,宽袍儒巾,潇洒倜傥。他是机要郎袁继忠,机警聪慧,胸有韬略,看过几次军事会议记录后,陆宁对他很是喜欢,又琢磨,这家伙很可能就是宋史上跟着田重进北伐提出过许多不错的建议,又记录其“钱财巨万计,全部犒赏士卒,死后家无余财”的袁继忠。
是以,陆宁将他带在身边,多少有御前承旨、尚秘书的功能。
“古儿姑娘,见到辽王妃后要好生劝劝她,圣天子宽厚,北伐叛逆,解万民于水火,是关外各部族之幸!”袁继忠笑呵呵的对胡都古说。
胡都古看他一阵风都能吹走的瘦弱样子就懒得理他,冷着脸往外走,袁继忠就跟在她旁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什么辽王妃本是将死之人,被北国叛逆谋害,现今该感恩啊,什么你杀了许多人命,以后断不可如此啊,等等。
直听得胡都古恨不得一拳打死他,只是想起那南人皇帝的可怕,身上躁动的野劲儿好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忍着这南人书生的穷酸语气,跟着他向外走。
厅堂内,听着袁继忠唠唠叨叨离开,陆宁心下一笑,这家伙,很有点死不要脸的唐僧精神,看来,做个说客,也很称职。
又看向面前幽云诸州舆图。
目光,盯在了辽人武定军四州地域,新州、武州、妫州和儒州。
武定军节度使耶律乙斈,从军事角度,据说是位很精明的将领。
现今他屯军新州,也就是契丹人称为的奉圣州。
其帐下,大概有三千契丹军、三千渤海军以及万余名南军。
渤海军,就是渤海国被契丹灭国后,归附契丹人的渤海诸族征募的军卒。
主要便是靺鞨人和高句丽后裔。
渤海国从后世地图疆域来说就是中国东北一部分、朝鲜一部分及俄罗斯的远东地区。
被契丹灭国后,大量渤海部族被强令迁徙,据史料估算,迁到契丹内地及辽东的大概近百万人,其中迁来幽云的也有一部分。
这武定军四州,便迁徙来了几千户,每户征一丁,也有三千渤海军。
从武定军四州往下,陆宁点了点舆图上一个部位。
定安县,也就是历史上,宋军北伐,潘美、杨业一路,被辽军包围,惨败之地。
从云州地域到武定军四州,有许多崇山峻岭隔绝,是以,主要的通道有两条。
其中之一,便必然要过定安。
现今,陆宁已经令陆平领两万殿前军出雁门关,来屯驻云州,随同这两万军马而来的,有大批民夫运送的辎重。
而且,己方从云州派出的斥候遍布云州地域和武定军四州之间。
虽然觉得辽国精骑不会这般快到来,但也要防备辽人突袭,不然,怕会吃大亏。
陆平领两万军马屯驻云州,自己则领殿前军、神武军驻守定安,两者遥相呼应,这才算在这幽云西部地区站稳了脚跟,如此,就可以实行接下来的战略意图了。
不过,自己这计划,可是引起了激烈的反对。
因为,固然定安是咽喉之地,在幽云西部的小局域来说,战略位置极为重要,自己领殿前军、神武军在安定落寨的话,等于楔入辽人数州中的楔子,甚至将辽人控制下的蔚州,隔绝在了南部成为孤城。
但如此,自己也算孤军深入,很容易招致辽军的围攻。
尤其是,如果辽人知道齐天子在安定,只怕要不惜代价来围攻安定之齐军了。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自己希望的?
契丹主力精骑,机动力极强,又可以四处劫掠军粮,和其打运动战很难聚而歼之,各路齐进攻州略府,辎重的运输又是个大问题。是以,自己做饵,引诱辽人主动寻战,那也不错。
正琢磨,外间卫士匆匆而入,送来的,是荆嗣的叔爷,灵州团练使、神卫军统领荆罕儒的奏疏。
奏疏里言道,党项人一支,绕过灵州,进入了河西地。
显然,党项人并没有那么循规蹈矩,对觊觎已久的河西地,趁此良机,还是露出了獠牙。
不过,河东山西道的石州,党项人倒是已经退兵。
现阶段,自己自然不能逼迫太甚。
琢磨了一会儿,陆宁写了封信,是给河中大营招讨使慕容延钊的,还是要吓唬吓唬党项人,令其有所收敛,不能令其在这个空窗期肆无忌惮的扩张。
虽然和党项人同时开战基本不在自己选项内,但任何事,都要做最糟糕的打算,尤其军国之事,如果存在侥幸心理,不做最糟糕的打算,只怕最终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最糟糕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