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没有天气预报,像大海这样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人简直太多了,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过,像他这样,昨天还被人劝说快离开阿彩,今天就真的出事的,还真不多。
人们议论纷纷,有些十分惋惜,说他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告呢。有些则幸灾乐祸,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家里有那么一个克星在,即使几天不出事,明天也会出事。
阿彩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甚至,要不是田老二出重金,都没人愿意帮她处理后事。
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大海下葬的日子。说是下葬,因为没有尸体,也就是将他平时穿的一些衣服放进棺材里而已。
田家作为亲家,在这种日子,还是要去一下的。
一大早,田老二就套了家里的马车,载着姜婉白等人出了。路上,一家人都沉闷不已,显然对这件事不是很愿意。
而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路经一片荒地的时候,马车上下颠婆几次,突然“啪”的一声巨响,向下塌去。
“啊……”车上的人出阵阵惊呼,赶紧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以防被甩出去。
幸好,马车只是塌了一截,就稳定了,众人晃动了几下,就稳住了身形。
“老二,怎么了?”姜婉白惊魂未定的问道。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好似田老二在做什么。不久,他一掀车帘,有些阴沉的道:“真是晦气,马车车轴断了。”
“车轴断了,好好的车轴怎么会断呢?”姜婉白觉的有点奇怪。
“谁知道……”田老二用眼瞄了一下赵氏,那意思不言而喻,肯定是被阿彩克的呗。
姜婉白看了看脸色很不自然的赵氏,“我看看。”她起身下了车。
马车是姜婉白一来盐城就买的,说起来也用了好久了,一直都没出过事,今天确实有点奇怪。姜婉白想着,往马车下看去。
这时候马车的车轴还是木头的,一根成年人腿粗的木头,上面的油漆有些斑驳,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
纹理紧密细致,是一根上好的木头。至于断裂的地方,无数木头纤维交叉,并不是那种腐朽不堪的样子,而好似这根木头是被谁硬生生撕裂的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赵氏也看清了车轴的情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可不就是见鬼了。”田老二拔高声音道。
赵氏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对于阿彩,因为她也曾经饱受流言蜚语之苦,所以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是很想保护她的,但现在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她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现在怎么办?”姜婉白比较关心这件事。
田老二偷眼看了看姜婉白,建议道:“不然,娘,我们回去吧。不是我们不想去,是老天都不让我们去。
从这里到阿彩家,可还有六七里呢,这里又荒无人烟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因为姜婉白正不悦的瞪着他。
“那,娘,你说该怎么办?”田老二自暴自弃的道。
“去是一定要去的。我们先在这里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能带咱们一程。”
没办法,田家一众人只能站在路边等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倒霉,还是这条路本来就很少人经过,他们等了半天,别说马车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开始,田家人还站在一边,四处的张望着,最后,他们干脆找块石头,坐在了路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姜婉白也有点心急,这丧事跟喜事一样,都讲究个时辰,他们总在这里耽搁,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三,你回去,看能不能再雇一辆马车过来。”
“好。”田老三倒是很实诚,答应着就往回走。
等他走了,田家人就继续大眼瞪小眼的等着。
姜婉白觉的无聊,就开始继续打量那车轴,想看看它到底为什么会断。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出点问题。
这车轴确实是一根好木头,但因为上面的油漆掉了很多,海边又潮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虫。那断裂的地方,正好有几个又深又长的虫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大坝尚且如此,何况一根车轴,估计就算今天不断,以后的某一天,它也会断的。
不过,也不排除今天坐车的人多,再加上道路颠簸的原因。
将自己的猜测跟众人说了,众人哼哼哈哈的答应着,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姜婉白也就倦了,坐在一旁等车经过。
又等了一会儿,还真过来一辆轱辘辘作响的牛车,赶车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
“大叔,你这是要去哪?”田老二赶紧跳起来,跟老汉打招呼。
老汉被吓了一跳,不过一看这些人有老人有妇女,又穿的立立正正、干干净净的,就知道他们不是坏人,笑着道:“刚去集市卖了一车柴火,现在回家,灵鱼村。”
灵鱼村就挨着阿彩家的村子,田老二立刻笑逐颜开,指着身后的马车道:“大叔,我们想去水柳村,结果走到一半,马车轴断了。你看,方不方便带我们一程?”
“可以啊,这有什么问题。在这等很长时间了吧,快上来。”老汉很热心的道。
“娘……”田老二回头招呼姜婉白。
“那就多谢了。”姜婉白道。
“说什么谢不谢的。”老汉一摆手。
田家众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牛车。
不过,在上车之前,还有两件事要解决,一个是田老三的问题。他回去雇佣马车,要是来到这里见不到人,恐怕会着急。
还有就是这辆坏了的马车,马车车轴虽然坏了,但其他地方都是好的,如果将它放在这里,保不齐就被哪个过路的拿走了。
“娘,我留在这里看着马车,顺便等老三回来。”田老二非常积极的道。
这几天他帮阿彩料理后事,总觉的诸事不顺。再加上听了很多风言风语,便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阿彩给克了,所以能不去阿彩家,他还这不想再去了。
田老二确实是留在这里的最好人选,姜婉白点了点头,“等老三来了,你们快点跟上。毕竟是亲家,大海也是个好人,我们还是要送他最后一程的。”
田老二赶紧答应着。
姜婉白一转身,刚要上马车,却见那老汉一脸惊疑的望着他们,“你们要去阿彩家,去参加葬礼?”
“对啊!”
“那对不住了,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们了。”老汉说着,坐上牛车,一甩鞭子,竟然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一样跑掉了。
“这……”田家人都傻眼了。
半晌,田老二朝着老汉远去的地方呸了一口,然后坐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他这样,其他的脸色自然也不会好,都灰溜溜的坐回了原地。
“娘,咱们田家可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田老二闷闷的道。
姜婉白没说话。
“最近,工人干活也不那么积极了。”田老二继续道。说完,他见姜婉白还没反应,好似戏言自语一般的道,“这样下去,别说生意不好做,以后承运他们娶亲,都困难。
家里有这么个……谁敢嫁进来。”
“承运过几天就回家了,到时候谁知道这里的事。二哥,你不要吓唬人了。”赵氏反驳道。
她这一下子,就好像点着了火药桶一样,田老二一下子蹦了起来,“老四媳妇,照你这么说,我们在这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别忘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弄不好,村里现在已经知道这些事了。等咱们回去,有几个还敢认咱们的,都不一定。”
赵氏其实还想带着田承宝跟阿彩回村的,在她想来,只要没人认识阿彩,就应该可以了。可是田老二这么一说,她却觉的心凉不已。
这里的事被知道,几乎是肯定的。到时,阿彩的情况可能还不如现在。
毕竟,在这里,阿彩是田家的媳妇,其他人还不敢怎么样。可是回到村里,那些可都是田家的长辈,万一他们想让田家休了阿彩,那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
更或者,他们会……赵氏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不再说话了。
“娘……”田老二喊姜婉白。
“疑心生暗鬼,我说过了,谁要是再中伤阿彩,就是田家的敌人。”姜婉白瞪了田老二一眼,定定的道。
田老二不敢说话了,只是还有些愤愤的。
“走,今天我们就是走着,也要去参加大海的葬礼。不就是七八里路吗,又不是没走过。”姜婉白说着,站了起来,朝着远处走去。
田家人愣了一会儿,赶紧跟了上去。
倒也没等姜婉白走到阿彩家,田老三就赶着马车带着田老二跟了上来。据他说,他还带了几个人,让他们将坏掉的马车拖回了家。就这样,这一天终于有了一件还算顺利的事。
到了阿彩家,现场只能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来形容。除了几个胆子大的,整个葬礼都没有几个人,只有阿彩跟她爹娘哭的跟泪人一样,甚至连平时爱看热闹的人,今天都消失不见了。
到这个时候田家也没人出现,阿彩还以为田家不会来人了,正哭的泪如雨下的。
一见到姜婉白等人,她激动的都说不出话了,张了好几次嘴,哭的嘶哑的嗓子也没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