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无心被徐沐白抓住手腕也不推拒,任由徐沐白拉扯着往里走。
沈彦秋和鹿还真两个,都不曾见过徐沐白如此急切的样子。只是看现在的情形也知道,这个唤做哀无心的年轻道人,只怕来头甚大。
可是这哀无心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沈彦秋对徐沐白的了解,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一样能够做到云淡风轻,怎么会对这个哀无心这般热情?
沈彦秋拉住鹿还真,两人离了三五步远吊在后面。
沈彦秋小声问道:“还真,你知道这个痛苦山凄凉洞是哪里嘛?”
鹿还真撇撇嘴:“不清楚哎!以前跟着祖师大老爷的时候,我都是窝在洞府里面。后来过来这边,老爷和大师兄他们又整天不在家,我都无聊死了……啊哈,不过看老爷这么低声下气,这小道士肯定不是一般人!反正老爷这幅样子,也就是以前在祖师大老爷那里的时候,我才见过。”
“你小声点啊!”
沈彦秋慌忙抬起手,在鹿还真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对着一脸委屈又不明所以的鹿还真,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想一想,就连徐师都喊前辈了,那能是一般人吗?再说徐师以前不也是元神境界吗?虽然如今因为伤势屈就在金丹境,可是以徐师的地位都要喊一声前辈,这位哀无心道长,必定也是个成名已久的元神高人!你这区区练气期的小妖怪,怎么敢叫他小道士!”
鹿还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大眼珠子盯着前面边走边聊的徐沐白和哀无心,确定他们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两句话,这才狠狠吐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这茬我真给忘了!可这也不能怪我啊!你自己也看见了,他看着这么年轻,换成你是我只怕也会弄错。”
他生怕刚才的话被哀无心听到,就连沈彦秋叫他小妖怪也没注意。
沈彦秋也是拿他没办法,没好气的说道:“你啊!还学会强词夺理了!等下进了屋你可得注意了,别给徐师惹上麻烦才是!”
鹿还真连连摆手,瞪大了眼睛:“我肯定注意,我肯定注意啊!”
沈彦秋还是不放心,生怕鹿还真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着调的话。只好放慢了步子,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又跟前面拉开了几步远的距离,心里面才放松了一些。
徐沐白的府邸阵法层层叠叠,内部空间非常广阔,几个人一前一后的步行,想要回到正堂去,总要再穿过几处院落和回廊。徐沐白和哀无心也不施展法术,就这么慢慢的边走边聊,时不时的还停下来说几句话,像是哀无心在夸赞某一处阵法的精明巧妙,徐沐白也不着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指指点点,可憋坏了鹿还真。
鹿还真贼兮兮的看着徐沐白,缩头缩脑的把声音放到最小,几乎都要听不见了:“沈小哥儿,我问你个事儿哈!”
沈彦秋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前面,根本没注意到鹿还真跟他说话。
鹿还真又小声说了一遍,见沈彦秋还是没反应,急的他猛的一拉沈彦秋的衣服,蹦起来贴着他的耳朵道:“我跟你说话呐!”
沈彦秋被他一扯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差点被鹿还真这一下子给拉扯的摔倒,赶忙稳住身体,没想到鹿还真小小的个头竟然这么大力气。
想一想鹿还真的真身是一头灵鹿,按常理来说练气期就幻化人形的基本没有。但想来也是真阳祖师,给他服用了诸如化形丹之类的东西。
但是鹿还真要是恢复成原本的身躯,不用法力加持的话,单凭力气这一点,沈彦秋还真没办法跟他一个妖族相比。
“你要说什么?”
沈彦秋立刻变得有些紧张,就怕鹿还真大大咧咧的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蹦出几句不合时宜的话,得罪了徐沐白都要恭敬的喊一声前辈的哀无心。
他记忆中虽然没有这个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的印象,但试想有真阳祖师这么一尊元神高人坐镇徐无城,徐沐白也曾踏入过元神一重神婴境,却仍是对哀无心如此恭敬,可见哀无心绝非寂寂无名之辈,至少也是和真阳祖师一个层次的人物。
哪个元神高人不是苦熬了无数岁月,经历过千难万难才得以成道。倘若因为一两句无心的话语得罪了一尊元神高人,而且还是六劫甚至是七劫的大修士。咎由自取暂且不说,岂不是无端给徐无城惹上麻烦?
沈彦秋没有听说过大悲宗和哀无心,只是他阅历不足的缘故,对修行道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任何一个元神修士应有的敬畏之心。
他朝着徐沐白和哀无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鹿还真注意措辞。
鹿还真咬着嘴唇狠狠的点点头,小声的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你听他的名字叫哀无心?这个名字听起来,总觉得很别扭,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一下子心情就不好了。”
“你这小鬼头,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沈彦秋笑道:“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你管的着别人叫什么不成?照你这么说,之前我大哥还给我取名叫袁无心呢!你说这又能代表什么?”
“额,可是袁无心这个名字,我听起来就没有那种感觉啊!”
沈彦秋看着鹿还真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理解的神情,正要再跟他解释几句,忽然想起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才在大门外,沈彦秋倒是仔细打量了哀无心一番。哀无心给人的第一印象,和徐沐白差不多,都是那种好似春风拂面温文尔雅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就生出想要亲近的感觉。
只是沈彦秋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第一眼看见哀无心的情景,虽然哀无心比徐沐白表现得还要谦逊,可他的眼神里,却有一抹难以觉察的淡漠。
这种即使身在人群之中,也仍旧孤独寂寞的状态,绝非刻意为之。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让人没来由的感觉到,明明就在身边却怎么也无法接近。
“无心,无心。”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沈彦秋直直看着哀无心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正是他想要寻找的回答。
“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痛苦凄凉大悲哀……”
“白发三千,哀莫大于心死!”
沈彦秋叹了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仿佛体味到哀无心身上那莫大的孤独,恍惚着心里那些曾执着放不下的事情,也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忽然惊惧起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运起法力一震,这才驱散了那股寂寞惆怅的感觉。
“好恐怖!”
明明只是稍微体味了一下,哀无心身上的气息,竟然会被影响的这么严重,心想着要是再体悟一段时间,只怕连自我也要迷失在这种感觉里面,无法自拔。
鹿还真哪里知道,沈彦秋这短短时间内的心理动态。只是看着他眼神忽然迷离,筛糠一样颤抖了一下,连忙扯着他的衣角不解的问道:“沈小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彦秋喘了几口气,把龟心剑的静心法转了几圈,镇压住不宁的心绪,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
他和鹿还真都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之时,哀无心的脚步微微的停顿了一刹那,只是稍纵即逝,就连陪在旁边的徐沐白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