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都是用珍稀的材料酿制的灵酒,但是几人都没有运转法力化去酒劲,这么几坛美酒下肚,就连酒量最好的苏寻花,都有些难以招架。
鸟山鸣桐年岁最长,和他们聊了一段时间便回屋行功打坐去了,罗纳尔平常在徐无城处理事务多了,有些不苟言笑,苏寻花只顾着喝酒也有些伶仃,剩下一个爱闹腾的林道轩,结果还被罚站桩去了。沈彦秋本身酒量不佳,几人随意喝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家的院落。
苏寻花最后一个动身回去。
临走之前,苏寻花拉住沈彦秋,颇是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无心前辈同赵前辈一同施法遮掩天机,为的就是替沈兄瞒下十方魔道出世之事。鸟山前辈是沈兄的哥哥,罗道兄和沈兄也是关系极深……”
苏寻花摇头一笑:“苏某不过同沈兄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沈兄就不怕苏某将消息泄露出去?”
“沈兄就这么信得过苏某?”
沈彦秋也是猛的一惊,对自己自来熟这个脾气也十分懊悔。
十方魔道出世非同小可,就连哀无心也要请赵正阳遮掩天机,生怕泄露出去给自己召来祸患,自己却一直都没有重视此事,实在是太不应该。
苏寻花醉眼朦胧的抓着沈彦秋的手,言语之间也有些含糊不清,可是要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楚。
“苏兄会说出去吗?”
沈彦秋反抓着苏寻花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哈哈一笑:“我虽说涉世未深,却也自觉看人不差。参天城那一席话,至今记忆犹新。在我心中,苏兄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
苏寻花拍了拍沈彦秋的手背,并没有接着再说什么,只是醉醺醺的将“朋友”二字重复一遍,身形一晃纵身飞走。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就是闭关苦修,出来之后也一直在路上。如今难得躺在床上一回,沈彦秋也就没有再打坐,而是放空心思,借着酒意沉沉睡去,待到一觉醒来天色早已放亮。
“嗡嗡……”
沈彦秋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宏大悠扬的钟声吵醒。
“唔,昨晚真是喝的太多了。”
沈彦秋觉得脑袋有些微微的眩晕肿胀,昨天的酒劲还没有完全消退,运起寒冰法力一冲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天色,想着为何祭祀的仪式现在还没开始,准备到鸟山鸣桐那里问一问,和他们一道过去。
悠远的钟声徐徐沉寂下去,就见几十座悬空院落轻轻一震,齐齐升到和主峰峰顶齐平的位置,各自放出一片光幕连接到一起,在半空中组成一个方圆百丈的光幕圆盘,仿佛被主峰撑着漂浮在空中。
圆盘上无数细微的阵法节点交替闪烁,在正中位置升起一座顶部平坦,气象庄严的九层高台,高台正前方立着一尊三足两耳的巨大炉鼎。炉鼎前方是十二对造型和颜色都不相同的桌椅。
十二对桌椅再往外围辐射,是三十六个深紫色的蒲团,旁边还有几个黄色的蒲团。每个蒲团前面都摆了一张精巧的小桌子。
再外围则是空旷的场地。
和蒲团等同的位置,还专门划分出了四个单独的区域,想来应该是给魔山四门的修士所准备。
从九层高台底下,几十道笔直光路延伸出去,连接到悬空的院落门口。几座光芒幻化的旋转阶梯交错着垂落,穿过一层淡淡云雾,直达万剑山腰。
高台上浮现几个人影,共两男三女并排而立。五人互相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个羽衣法冠的女修士点了点头,轻声道:“祭典开始。”
她声音虽轻,这几个字却清晰的传递到所有人耳中,如同面对面说话一般。
一队队背负长剑的修士,从高台洞开的门户依次走出来,其中一队分列在高台两侧,剩下的将蒲团外围的场地划分成均等的小块,随后站定不动。
列在高台两侧的一队弟子,当先一人正是之前看守千宝剑河传送阵,迎接他们的立花千城。
立花千城高声唱道:“请十二正宗的前辈道友入席!”
悬空院落门户自开,代表本宗前来观礼的修士三三两两的顺着光路,被带到自己对应的座位上。
沈彦秋只瞧见鸟山鸣桐带着林道轩,还有一脸惺忪睡意还没退去的苏寻花,其余一些人却都不认识。
他着意看了看,似乎十二正宗到来的修士竟然连一半都没有!按理说既然是祭祀魔道祖师洞玄嗔,不管平日里有没有互通往来,此时无论是何门何派,都该派人前来才是,就是互相之间有些矛盾,如此大是大非的场合,也不该不见人影,面上总该做一做才是。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他应该操心的,徐沐白早就同他说过,修行道其实只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五洲世界,这个他也是深有体会。
等十二正宗的众人落座之后,立花千城继续唱道:“请诸宗门世家的前辈道友入席!”
这次出来的人数,便要比十二正宗的要多些,这些人有做道人打扮,有一身儒服的谦谦君子,有的则和普通的修士没有很么区别。
除去这一部分之外,也有许多七七八八的市井装束,诸如屠夫,酒保一类。这些人也和沈彦秋他们一样被一道光路托着,带到一座座蒲团跟前。
“请众修行同道进场!”
立花千城待宗门世家的人落了座,又喊了一声,便有无数闲散修士顺着旋转阶梯上来,被值守的弟子引导着,进入刚才划分好的小块场地。
最后这些人,几乎都是无门无派或是家传修炼的散修。约有三千多人,把那些划分出小块的场地挤得满满当当,只是人数众多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有些噪乱的散修安定下来,立花千城转过身对着高台上的女修道:“禀宗主!宾客入席完毕,弟子奉法旨请四门宗主归位!”
这高台上的女修,正是本次魔山大祭的发起者,魔剑门的宗主凌怀栩。以此推断,她旁边的那几个男女必定是天刀门,六欲门和阴尸门的掌宗了。
凌怀栩微微颔首,打了个稽首:“请几位师兄弟入席。”
那几人还了礼,各自化成一道流光飞去自家的区域之内。等他们坐下后,高台底下的门户里才又走出来一些人,分别走进魔山四门所在的区域,寻了座位坐下。
立花千城躬身伏拜于地:“恭请祖师法相!”
魔山四门的宗主和长老弟子们,立即离开座位,对着九层高台伏身跪拜,齐声叫道:“恭请祖师法相!”
凌怀栩伸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细弱的水流蜿蜒起伏,每向前延伸一分便扩大一分,等升到凌怀栩头顶十几丈高的位置时,已经变成了一条滚滚大河在上方盘旋,里面数不清的剑器如同游鱼一般电射游动。
凌怀栩施法一催,大河里的无尽剑器鱼贯冲出水面,凝聚成一个相貌威仪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魁梧,通体一身黑袍,披散着长发,相貌平平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他负着双手昂头看天,一侧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背后插着一刀一剑。
不消说,此人必是魔山派的创始人,魔道祖师洞玄嗔。
而这条幻化出洞玄嗔法相的真水大河,正是凌怀栩赖以成名的法器,千宝剑河。
洞玄嗔法相凝结完毕,十二正宗等宗门世家,连同一众几千人的散修,都站起来恭敬的拱手施礼。
虽说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封印三劫,主要是为了积修功德,踏上大乘仙路飞升天外。但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修行道的修士们都因此直接或间接的,得了他们的恩惠。
十二正宗和那些宗门世家也还罢了,就是真的天地大劫闹将起来,他们也有那个底蕴度过去,不说安然无恙,也起码不会太过伤筋动骨。真正受益无穷的,还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数万年前一场延康大劫,几乎席卷整个修行道,以致十方世界元气大伤,一直修养了数万年延续至今才得以恢复,修士死伤半数,其中受难最多的就是散修。
所以在场的散修,对着洞玄嗔的法相施礼祷祝,反而比其他的修士更加恭敬虔诚,就是魔山四门的许多弟子都比不上。
众人祷祝了半柱香的时间,凌怀栩这才将千宝剑河一推,真水大河化成一片云雾托在脚下,洞玄嗔的法相便凝立在虚空不动。
“礼毕,请坐!”
立花千城高喊一声,随后恭敬的站在高台旁边。
凌怀栩穿着淡青色的道袍,头戴法冠怀抱拂尘,一张俏脸白皙如雪,带着一丝柔弱的病态之美。对着四方修士一拱手:“今日祭祀本门祖师,原本只邀请了一些同道宾客小聚。不曾想哪些道友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以致人尽皆知。魔剑门准备的仓促了些,幸得诸位同道不远万里而来,贫道感激不尽。若有做的不合意的地方,还请诸位同道海涵。贫道这里谢过!”
“曼陀罗尼。”
十二正宗中州大普度寺的位置,一个头顶九道香疤,身穿金红袈裟法衣的光头僧人双掌合什,对凌怀栩笑道:“凌宗主言重了,魔道祖师封印三劫流福无量,我等后辈弟子前来祭拜,亦是理所应当。”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手持降魔杵的精壮僧人,皮肤泛着微微的金铜色。
这僧人看着有四十几许年纪,鼻直口阔方面大耳,生的是慈眉善目。右手腕上套着一串温黄色,有些泛着橙光的珠子,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垂下去,绳结处拴着一个小小的骷髅头装饰,吊在大拇指的位置。
僧人顿了一下又道:“这次盛会便是换做鄙寺来做,也不敢说能比得过贵宗的准备。凌宗主用心良苦,实为我辈楷模。只是贫僧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还请凌宗主解惑。”
凌怀栩道:“如果圣僧请讲。”
原来这僧人,就是中州大普度寺的三大神僧之一的如果。
他接着说道:“若单只是祭拜魔道祖师,怕也不需凌宗主下帖相邀我等前来。贫僧来时世尊训示,释空祖师在极乐世界召开法会,吾等僧众都要前去听讲,着贫僧不可多做耽待。凌宗主若无他事,贫僧不刻便要回转普度寺去做准备。”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