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他正色看向对方,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试图杀过我?刚刚我感觉到的窒息——”
“恭喜你察觉到了——如果你能被我随意释放出来的那点以太合剂毒死,那么说明你没有资质。”拉格尔馆长鼓了鼓掌。
雷德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喉管,他看向对方:“这会不会有点太疯狂了?你前脚说我品质不错,后脚就要毒死我——”
“这便是我要教你第一课,雷德。”
他背着手,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职业者的世界,只有品质和资质。资质是前提,而品质能够决定你能在这一条路上走多远。如果你没有资质,我大不了就把我的亲儿子叫回来,给他测试一下就是了。”
“你就不怕把自己的亲儿子毒死吗!你这疯子!”
雷德眼皮跳了跳,忍不住骂道:
“就没有别的检测手段吗?”
“这不是还有你吗?”
拉格尔馆长一脸微笑,让雷德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早知道还会有这种检测,那难怪这个男人会默许他走到这步,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拿自己的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去检测资质。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雷德整个人有些眩晕,任谁到了此刻,都会感到一阵头皮发凉的惊悚感。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和人勾心斗角,谁知道这背后只有一个不讲理性的疯子。
拉格尔馆长是个拥有超自然能力,而且丧心病狂的疯子,甚至他为了传承自己的能力,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在乎——不,他也许是在乎的,但是如果雷德没有出现呢?
到了此刻,雷德再也没有对自己赶走范格雷的行为感到愧疚——真要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以检测资质不合格的名义无意害死,那才是一桩惨案。
而对于他的质问,拉格尔馆长一耸肩:
“别开玩笑了,以太是你的第二血液,连这种毒性都扛不住,你就不可能成为职业者。这便是最基本的资质。”
“既然如此,那么缺少资质的人,为什么不大量产出那什么以太,把它们发射到云层上,降下来一大场以太雨,把那些没资质的都杀死了,只留下来有资质的人呢?非要这么麻烦地挑选不可。”雷德皱眉。
拉格尔馆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很好,你已经开始展现出来潜质了,等你什么时候和我们一样,就会意识到,只有疯狂才是保持清醒的良药。我们也想这么做,但以太合剂并不是那么好得到的。不过好在,就算检测失败,从你的血液里,还是能回收一些的。”
雷德扶着头。拉格尔馆长早为他倒了一杯茶,他没有动,雷德此刻着实感到一些逻辑上的混乱。
但是和疯子,是的,和疯子们是不应该讲逻辑的。
“我今天真是接收了一大堆冲击……这太奇幻了,就像小说一样。”
雷德嘀咕道:
“这梦做的太久了——对啊,这是梦,我都已经快忘记了这是梦。”
他有点厌烦了这个梦,想要赶紧醒来,拉格尔馆长突然说道:
“雷德,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信手一抓,随意抓住了一只飞来的箱子。拉格尔馆长将其搁置在雷德面前的圆桌上:
“你有品质,也有资质。还花费了我一份以太试剂,哦对了,指使你来的维内尔伯爵,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但对于你一个瘸子而言,如果不适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你完全没有机会去摆脱他的控制的。”
他看向雷德:
“我想,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这也正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对吗?”
雷德默不吭声,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
“看起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拉格尔轻笑一声,将箱子上的锁头直接扯拽下来,推到了他的面前:
“特莱基家族的百年传承,为【收藏家】耕耘不辍的一切的结晶——现在,是你的了,雷德,接过我的传承。”
他的语气越发狂热,带着强烈的煽动和蛊惑,让人无法拒绝。
雷德也没有理由拒绝——到了这一刻,他很难再相信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梦境,或者说他早已忘记了这是梦境。
那种向上攀登,渴求改变的信念已经根植他的内心,无需外力推动,雷德自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箱子的一侧。
箱子本体很奇怪,指尖立刻传来触碰的实际感受,他陡然一怔,那是柔软而冰冷,如同尸体一般的感受。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间,箱子却自己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存在。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周围的环境变得支离破碎,一切都在扭曲和旋转,他隐隐听到了艾德尔的喊叫,脑皮也仿佛传来冰冷的刺痛。
雷德突然意识到,梦要醒了。
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他的双手却仍然向着宝箱里的存在伸出去,拉格尔馆长的笑声变得越来越远,他的声音也仿佛卡了带的磁盘,不断地重复着某个字节,诡异而恐怖:
“我很很很很高兴你你你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雷雷雷雷雷德————”
他开怀大笑,身形被无形的光芒绞碎成历史的碎片,只留下遥远的回音。
“记住【收藏家】的品质——好奇、贪婪、富有、娱乐,更重要的是——”
拉格尔馆长后面还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雷德根本听不真切,他的指尖触碰到宝箱里的事物,那一刻起,他感觉到自己身躯陡然一沉,仿佛在他的灵魂上背负了一袋沉甸甸的面粉。
耳鸣。
随即而来的耳鸣让雷德恍惚了思绪,在漫长的混乱和晕眩过去后,他眨了眨眼,原本华美的书房,变得阴暗凋敝。
熟悉的天花板上抖落下来灰尘,他连忙避开头,让灰洒在枕头之上,依旧呛到他。
“咳咳——”他咳嗽两声,听觉也随之恢复,耳边传来弟弟艾德尔的呼喊声:
“哥,快醒醒!治安官来了!”
“治安官?”雷德皱眉,他旋即坐起身,扶起拐,一觉之后,他已经适应了杵拐行走的方式,三两下来到门前,外面的阳光正刺眼,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让瞳孔适应了光线后,才看向两位来客。
“你就是雷德·金吧?”
两名治安官都是三十来岁的男子,其中一人留着络腮胡,另一人则脸颊瘦削,眼神精明,雷德看见他们腰间有配枪,立刻点点头:
“是的。我是这户棚屋的主人,这两个孩子的哥哥。”
身穿黑色制服,腰间佩带左轮手枪的治安官淡淡问道:
“你之前是不是在里斯本工厂当组装工人?满14岁了吗?”
“我确实是当过工人,至于年龄,我到了明年三月就14了。”两个治安官在,雷德也不敢瞒报年龄,他感觉出来两个人并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而是来询问什么事情的,而且看眼神,似乎是跟什么命案有关系。
“那就是不够工龄了。”络腮胡嘟囔一句:“你和厂长巴贝尔·里斯本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很熟厂长,不过我知道萨姆监工是厂长的亲侄子。”雷德观察着两个治安官的微妙表情,他便摆出一幅紧张的模样,符合少年的形象:“两位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络腮胡和瘦脸对视了一眼,耸耸肩,随口道:“告诉你也无所谓——今天凌晨,巴贝尔·里斯本被吊死在了路灯上。哦,我们只是来排查工人的,你瘸了一条腿,自然不可能是杀害巴贝尔·里斯本的凶手。不要紧张,这里是首都,我们不会像那些乡下的野警察一样没有证据就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