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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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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魏广德提到沿河城镇的商业利益和河道官员群体,一边的陈以勤等之前还有点轻视,不怎么愿意听魏广德发表意见的人都收起了之前的心思。

魏广德能提到这两点,至少说明他当这个官是合格的,知道官场做事首要的是平衡,只有平衡好各方利益才能推动政策执行。

实际上在贾应春提出“走海运”这个想法的时候,裕王府里大多数人都是持反对态度的,除了高拱旗帜鲜明的站在贾应春一边支持,而高拱在裕王府中的地位也是超然,所以即便其他人都反对,裕王那里依旧很是犹豫。

要知道,这转户部尚书后的第一奏很重要,要是对了皇帝的心意自然仕途顺畅,若是奏差了可能离致仕也就不远了。

海运的奏疏,在大明朝不可谓不少,从永乐中后期转向河运以后,历代都有大臣上疏建议重启海运弥补河运运力之不足,但是结果都不了了之。

从心里说,魏广德支持贾应春的想法,但在这里魏广德不打算支持贾应春,因为这个奏疏上去很可能适得其反。

改海运,实际上是直接动摇大明朝执行近二百年的国策,按照魏广德对嘉靖皇帝的认识,这个时候的嘉靖皇帝未必会愿意做这么大的改变,现在的他只想稳定。

现在嘉靖皇帝已经五十多岁,年龄不可谓不大。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到他那个岁数,应该已经知道天命了,现在的嘉靖皇帝应该只是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若干年里再拼一下,为苦修半辈子的长生之道做最后的努力。

河运改海运,或许在嘉靖十年前后提出还有可能引起他的注意,毕竟那时候的嘉靖皇帝年少气盛,也不缺乏锐意进取的心思,正是希望做出一番成绩的年龄,只是现在嘛.......

虽然魏广德在听了贾应春的想法后,确实有点意动,因为他发现可以通过开海运的方式做为撕开大明朝海禁的一个突破口。

如果将来的漕粮大批通过遮洋船从江南直接运到天津,明廷对于海洋的恐惧就会降低,那些一再声称“海水广袤无际,波涛剧变难测,间或有倭寇劫掠肆虐,机祸双重”观点的人应该会变少。

但是,这根本不能改变太多人,因为真正反对“海运”的都是为其商业利益或其他利益考虑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对和错,不在乎每年增加的数十万两银钱消耗,反正这些钱都是底层百姓负担,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实际上现在的京杭大运河虽然还在同航,但是每年的货物运输能力却是忽高忽低的,并不稳定,因为存在断航的风险。

水多那是汛期,行船当然有风险。

水少那是旱,行船也是困难重重,即便两岸的纤夫牵引效率也是极地。

至于漕运对百姓负担的增加和对漕军的压榨,其实魏广德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是魏广德做了官老爷就不体恤小民,而是他知道,不管在哪个时代,底层被上层压榨都是避免不了的。

就算嘉靖皇帝同意漕运改海运,上层的压榨对象不过是从沿河百姓改变为沿海百姓。

沿河百姓和漕军一时能享受到因为停止漕运而带来的利益,但却绝不会长久,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日子依旧和从前一样苦难。

因为漕运没有了,他们的收入也会减少一大块,百姓农闲时去沿河打工挣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漕军的职责依旧不变,只是走的航线变了,但是压榨却不会少,还因为没有了沿河城市的商业需求,会导致他们收入更少。

其实大明朝对漕运制度也是反复修改,也是在努力使其达到一个平衡,能尽量满足各方的需要。

比如允许漕船在运粮过程中夹带一些商品,就是对漕军的一种补偿,因为朝廷也知道若是不给出补偿漕军的运输是亏钱的,必然会引发大变。

漕船在大运河上还拥有比商船更高的通过率,在水枯时节漕船的运输优点于商船,所以商人们也乐意利用漕船运输商品,还能避开钞关的税金。

魏广德心中叹息一声,还是放弃这次机会吧,等平稳度过嘉靖皇帝的最后时光,在新皇帝的治下考虑推行海运,似乎更有把握。

新皇帝嘛,总要作出一副锐意进取的姿态,改革一些制度很正常,就算最后错了也可以悄悄改回来就是了,也可以用执政经验不足来推脱,最后的背锅者也是内阁阁臣。

“漕运弊端很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从运河的维修疏浚到对过往船只的管理,沿河百姓和数万漕军对此也是苦不堪言。

只是不知道大司徒可有详细的计划,先前我也说了,历代提出者不知凡几,但此策皆未被采纳,何也?

由此可见反对势力之强势,若没有无懈可击的操作方桉,此策断不可上疏。”

魏广德继续说道。

“哪有十全十美的方桉,不管如何完备总归会被反对者找到攻讦的理由。”

贾应春摇头叹息,他又不是不通实务的小白,就算是利国利民的善政,也会有利益受损者,他们也会找出各种理由反驳你。

更何况是一个很难说好还是不好的“海运”新政,只是现在的“河运”却是压力巨大,已经对沿河地方稳定产生影响了,所以在从南京到北京的一路上,贾应春就在考虑这件事儿。

知道阻力会很大,直接贸然提出会让他成为朝堂上那帮人的众失之的,所以他也不傻,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现在裕王府内提出,看裕王府诸公的态度。

果不其然,除了高拱外,其他人都不看好,甚至连裕王都摇头,认为断不可行。

眼前之人是高拱比较看重的一个青年俊杰,按照之前高拱的说法,此人眼光卓越,见识不凡,往往能独辟蹊径解决问题,或许会选择支持他的观点,只是没想到高拱也有看差的时候。

其他人反对的理由其实前面几代皇帝时都已经被提出来过,所以他们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去寻找反对理由,直接拿出原来的那些道理进行批驳就完了。

本来还想找个盟友支持下,没想到魏广德还是选择了反对。

“河运改海运,其实本身是没有错的,我不赞成大司徒这个时候提出来,是因为他注定会被当今放弃,绝不可能被实施,那怕是如你所言,只是从小量试用开始,根据试验结果决定是增加还是减少,当今陛下都不可能同意的。”

魏广德不想和他扯所谓的道理,其实前朝争论这个的时候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反对的理由也是对的,不存在弄虚作假,此策有利于朝廷而有害于百姓,实施恐引起沿河百姓民变。

不说政策的对错,就从皇帝身上说。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其实不管哪个时代都一样,议论最顶级大老都是有点犯忌讳的,更何况魏广德要说的是他之前就想到的那个事儿,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做的大事儿。

“陛下不同意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三十年前你拿出来或许还可一试。”

既然犯忌讳,魏广德就要说的委婉一点才好,免得落人口实,罔议龙体安危。

屋里之人都不是笨蛋,西苑那位的身体也是他们一直关注的。

实际上除了西苑那位身体看上去倍儿棒外,他之前的三个太子就不说了,就剩下的两个儿子身子骨都不怎么好。

别问为什么裕王府也知道景王的身体状态,那个实在是复杂了点。

果然,魏广德说出这话后,其他人都秒懂魏广德的深意。

“难道.......”

贾应春有点沮丧的说道,只是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魏广德摆手打断道:“我说了,我支持大司徒的海运之策,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说完这话,魏广德的视线环视屋里众人,他们都是裕王府的官员,属于和裕王绑在一架马车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还是可以放心的。

“都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用为前朝那些官员的弹劾吓倒,我们有空闲之时还是可以讨论下大司徒的计划,集思广益,取长补短,争取做出一份有实用价值的方桉来,待时机成熟就可以按照大司徒之意试行此策了。”

《逆天邪神》

魏广德虽然没有像高拱那样全力支持他的策略,可是刚才那些话也算把他捧的高高的,策略是对的,只是实际不合适。

不过魏广德说的时机,贾应春自然也懂。

诚如魏广德所言,或许自己把奏章递上去,嘉靖皇帝会直接留中,再糟糕点就是驳回,批红概率确实不大。

好容易回到京城,这个时候的贾应春还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觉悟,这官还没当过瘾。

既然如此,似乎魏广德的话就很有道理了,继续完善方桉,等待裕王殿下登基时尝试。

“善贷的话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定了,大司徒想必也想通了。”

高拱对魏广德的说法点头,他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就是皇帝年岁大了不想变动,只是没有拿出来说,而是想考考其他人,看他们有人能想到那里去的没有。

只是可惜,不管是他看好的陈以勤还是其他人,都没有人提到皇帝龙体的问题。

幸好,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传胪想到了。

还真是,天佑裕王。

都已经上升到皇帝龙体上,贾应春也只是点头,不能再继续说了。

“来,喝酒喝酒,端起酒杯,我们一起走一个。”

这时候,一旁的李芳李公公乐呵呵的说道。

众人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李公公有笑着说菜都凉了,就要起身去叫人进来热菜。

魏广德急忙起身摆摆手,制止了已经站起来的李公公,不过他并不是如旁人猜测那样要代替李公公去叫人进来,而是又环视了众人一眼,等到李公公重新坐下后,才说道:“其实裕王和景王殿下都已经成年了,按照祖制,该有一人要外出就藩了。”

“嗯?”

“啊?”

.......

魏广德莫名其妙的吧话头引到了裕王府人最不愿意触碰的禁忌上,谁不知道这个话题敏感,但是现在的裕王府诸公还真有点不自信起来,概因为当朝首辅严嵩的威压太盛。

按照祖制,就应该是景王外出就藩的,而且在二王大婚后就该就藩,可是却被拖了两年也未实施。

别说实施,现在的朝堂上,大家也只敢私下议论,而无人敢上奏章言此事。

不是大家不明白,而是怕到了最后,出现大部分“忠义”之士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发展。

陛下宠爱景王而疏远裕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就连惯会参透嘉靖皇帝心意的严世番都和景王交好,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

朝堂上支持裕王的人很多,但是顾虑也是多,所以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今天这个时候,魏广德却提出“藩王就藩”的事儿,就由不得高拱等人重视,因为这小子刚刚才接到过嘉靖皇帝的密旨,是不是宫里那位等不及了,让魏广德来提这件事儿?

“怎么突然说这事儿?”

高拱奇道。

“两个成年王爷常留京中本来就不正常,该走的要走,该留的要留。”

魏广德回道。

“之前二王大婚的时候我们也曾经想要提出此事,但是分析了后果后还是放弃了,难道善贷认为这是个时机?”

殷士谵开口说道。

此时,众人当中官职最高的无疑是贾应春,但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也恰恰是他。

很多事儿他离开京城多年,也是这半年来才逐渐参与到王府中人的讨论里,所以他不确定之前他们是否有过对此的议论。

“不是让现在就上奏陈述此事,而是要谋划,虽然我也没看到上奏的时机,但是没有机会我们可以想办法创造机会,总归是要把景王挤走。”

魏广德这个时候毫无顾忌的说道,丝毫没有担心隔墙有耳什么的。

在裕王府这个私密的酒楼要是还能被外人探听到他们以前讨论的东西,裕王还是趁早去选个封地就藩好了。

“奏上去,报景王,可万一被驳回呢?”

陈以勤开口说道:“当初二王大婚那会儿,我们就想联合朝中其他支持裕王的大人们联名上书请求让景王就藩,可是就有人拿出此话来,大家就投鼠忌器不敢上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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