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月光挥洒而下,勉强为漆黑的夜幕,增添了一抹光亮。
“嗒!嗒!嗒!”
寂静的长街之上,唯有周宁和连绳两人的脚步声轻轻回荡。
“连绳!”
就在他们两人转过一条坊市,即将进入另外一条巷子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
寻声望去,只见墙角的阴影里面,有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转轮王?!”
连绳浑身一颤,他死死地盯着那片阴影,有些惊疑不定地说道。
虽然通过观察周宁的神色,连绳知道自己这位新近臣服的大人,是在以引诱转轮王现身。
但是当转轮王真正出现的时候,连绳的心里面仍旧是不由得颤了颤。
转轮王担任黑石首领数十年,积威甚是浓重。
别看连绳和雷彬两人先前在通宝钱庄里面的时候,对转轮王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与其分个生死。
然而当转轮王真正地站到了他们的身前,他们两人反倒是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
毕竟转轮王这么多年的凶名,可是他用转轮剑,一剑一剑杀出来的。
面对转轮王,连绳虽然不至于失了战意,直接束手就擒。
但是论及胜算的话,连绳的内心当中也实在是没有底气。
“连绳,你也要背叛我?”
缓步自阴影中走出,转轮王倒提王剑,声音沙哑地缓缓说道。
“谁背叛谁了?!”
破衣褴褛的花袍下,连绳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尖刀,他情绪有些激动地质问道:“我为黑石出生入死几十年,到老一身伤病,没有得到多少好处不说。
就说说先前,我和雷彬差点被锦衣卫乱箭射死的时候,你转轮王在哪里?”
说到这里,连绳的嘴角也不禁泛起了一抹讥讽,他继续说道:“要知道我们此次出任务,可都是为了你这个老太监的一己私欲啊!”
“咔嚓!”
老太监三个字一处,转轮王脚下的青石砖立刻四分五裂开来。
要知道自身残缺这一点,可一直都是转轮王心里面的禁忌。
倘若是放在其他的时候,有人胆敢提及这一点。
转轮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挥剑砍下他的脑袋来。
然而此时此刻,转轮王却是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怒火,没有直接发作出来。
只可怜那好好一块青石地砖,就这样因为转轮王的情绪波动,彻底地粉碎开来。
“连绳,你很好!”
转轮王的声音不复先前那般低沉沙哑,变得阴柔婉转了起来。
既然已经被连绳道破了一直所隐藏的秘密,那么转轮王干脆也就不再继续伪装了。
转轮王面无表情地瞥了连绳一眼,恍若看一个死人那般。
随即,他将目光挪到了周宁的身上,缓缓出声说道:“周宁!周大人!”
语气听上去是疑问,但转轮王却是十分地笃定。
也正因为顾忌周宁这个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的存在,转轮王方才没有直接对连绳痛下杀手。
“不错!”
将腰间的虎魄刀摆到一个最为合适拔出的角度,周宁双眼微微一眯,笑容玩味地说道:“怎么?堂堂黑石转轮王,不敢在本官面前露真容吗?”
借助那朦胧的月色,周宁看到了转轮王的大概模样。
他倒提转轮王剑,整个人笼罩在一件红褐色的斗篷之下,脸上蒙着一张黑色的面巾。
“桀桀桀!”
转轮王发出了一阵阴柔地笑容:“是咱家失礼了。”
他抬手扯下面巾,露出了一张忠厚慈祥的面容。
配合上那一撇修的整整齐齐地八字胡,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此人是一个老太监。
“料想连绳他们这些废物,也查不到咱家的真实身份。”
转轮王静静地注视着周宁,慢条斯理地出声说道:“可偏偏他们眼下知道了咱家的底细,应该是拜周大人您所赐吧!”
虽然他表面上的神色,看上去如同往常一样平静。
但眼眸深处那抹杀机,却是凌厉地使人感到心寒。
不过周宁却是不以为意,他摇头轻笑了一声,浑不在意地出声说道:“你本名曹锋,十二岁被净身,卖入应天府皇宫之内,现任查言司一九品内监。”
“嗡!!!”
伴随着一道有些刺耳的嘶吼声响起,转轮王手中长剑剑柄处的飞轮,急速转动了起来。
这乃是内力运转到转轮王剑之上,蓄势勃发的预兆。
显而易见,周宁这毫不留情的话音,使得转轮王的内心当中愈发地烦躁了。
“不愧是锦衣卫,这份情报之精准,咱家佩服!”
强忍着心里面的怒火,转轮王没有直接动手发作,他缓缓开口说道:“咱家十二岁被人强行净身,卖入了应天府皇宫之内。
周大人,您原本是应天府锦衣卫,应该知道咱们这些留守应天府之人,毫无任何前途可言。
周大人您命好,被调入了北镇抚司,可是咱家呢?
咱家无权无势,身后又没有靠山。
咱家不甘心一生低下,所以练就了一身的武艺。”
说到这里,转轮王的语气明显出现了剧烈地波动,他继续声音阴柔地道:“如果咱家始终没有什么机会往上爬,那咱家也就认命了。
可并非如此,咱家承蒙冯大监看重,秘密镇守应天府,监察南方几省的情况。
只可惜,冯大监失了圣眷,被贬应天府。
咱家这个小卒子,自然也就无足轻重了。
好在咱家还有一身武艺,这才没有被彻底地遗忘掉。
三十多年来,咱家建立黑石,为东厂处理了不少脏活累活,为历任督公搜刮了上千万的钱财。
咱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因为咱家是冯大监起用之人,以后的历任督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咱家。
张鲸如此!卢受如此!
直到今日,咱家仍旧是一个九品内监。
咱家也想另奔前程,可咱家是一个太监啊!
除了东厂以外,又哪里有其他的前程呢?”
稍稍顿了一顿,转轮王重新恢复了自己刚刚出现之时,那番沙哑低沉地嗓音。
“我恨太监!”
“我恨我说话的声音!”
“我恨我不长胡子!”
“我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