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默了默。
半晌才道:“太后赐婚,并无隐情,你怎么这么问?”
那点往事已经过了多年。
她并不想说,更不想当着外孙女的面说。
“外祖母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姜瑜一看慕容氏这语气,就猜到了几分,“不瞒外祖母,我都知道了,是皇上心仪过母亲,对吧?”
慕容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此事若无蹊跷,她断不会如此。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慕容氏颇感意外,探究般看着她,“谁告诉你的?”
“外祖母,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用心打听,就一定有所察觉的。”姜瑜知道慕容氏性子急,但她又不能说,因为她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所以才知道了这些秘密,只能推给黑市,“我在国公府住的时候,祖母和婶娘每每提起母亲,言语总是闪烁,我便从黑市上打听到了这些,特来跟外祖母求证。”
慕容氏叹了一声。
才缓缓道:“贵妃娘娘入宫后,常召你母亲前去陪伴,难免就遇到了皇上,当时贵妃娘娘盛宠正眷,皇上也是血气方刚,他即便看上了你母亲,也不好当面讨要,只能隐晦地对伱母亲示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纳她为妃,你母亲那样聪慧,岂能不知,从那以后,她便称病不再入宫,她不想进宫为妃。”
姜瑜静静地听。
心头酸涩无比。
当时母亲正值妙龄,自然憧憬能嫁个如意郎君,只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皇上罢了。
“其实那时平昌侯世子顾庭,也就是现在的平昌侯也看上了你母亲,本来他们家正准备请官媒提亲的,却不想老侯爷病逝,顾侯爷得守孝三年,顾家唯恐这三年有变数,顾老夫人还亲自上门找我说这事,哪知她还没出门,太后赐婚的懿旨就下来了,我这才想起,有次太后跟我提过你父亲,我随口夸了你父亲几句,太后便以为我是相中你父亲的。”说到这里,慕容氏又叹了一声,“你母亲不知道平昌侯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想提亲的事,便欢欢喜喜嫁了你父亲,在她眼里,只要不嫁给皇上就好,可惜,天不假年……”
姜行远虽说是武将,世人眼里的莽夫。
但他对女儿体贴周到,并非有半分亏欠,终究是女儿没福气……
“外祖母……”姜瑜起身跪地,瞬间泪流满面,“我母亲其实是被人害死的,并非真的寿数难长,还望外祖母明察!”
在这個世上,没有谁比慕容氏更靠得住。
这件事情,她必须让慕容氏知晓,才能早日给母亲报仇。
“你说什么?”慕容氏大惊,忙上前扶起姜瑜,一连串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就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替你母亲讨回公道。”
此等隐秘之事姜瑜不好再推给黑市,便说是殷氏托梦,煞有其事道:“昨晚母亲入梦,就说她是被人害死的,还让我当心贵妃娘娘,我也只当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来只是伤感片刻,并未当真,可当时母亲还说,若公主召见,就让我放心去,说我是她的贵人,她亦是我的贵人,还说我们两个是相互成全,不想今日嘉和公主真的召见了我,我便不得不信母亲的话!”
慕容氏虽说是上过战场的人。
但她却极其相信这些托梦之说的。
“清婉,你为何不入母亲的梦,不跟母亲说这些……”慕容氏信了,也越发悲痛欲绝,掩面而泣,“难不成你是怨母亲害了你……你当年若是嫁了顾庭,必定不会是这般结局。”
“外祖母节哀!”姜瑜很快冷静下来,劝道,“此事已经过去多年,若要查起,也不在这一时,眼下还是父亲的事为重,我之所以告诉外祖母这些,就是让您防范贵妃娘娘,她并非咱们看上去那般温柔善良,且不说她跟我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我是担心她会因退婚之事更加怨恨咱们而再生事端,外祖母,人心难测,咱们不能不防……”
殷贵妃在慕容氏面前,一向是端庄大方,从未失礼。
包括这次退婚,她也没有在明面上对慕容氏不满,只是暗地里,就不好说了……
“贵妃娘娘是我一手带大,我自认没有亏待过她。”慕容氏迅速擦了擦眼泪,沉声道,“若她真的跟你母亲的死有关,我必定饶不了她,瑜娘你放心,此事外祖母自会打听一二。”
“外祖母,此事久远,两位舅舅那边,还是先不要说了。”姜瑜垂眸道,“若是打草惊蛇,咱们想查也难了。”
她并非信不过两位舅舅。
而是此事尚未明朗,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此事你知我知。”慕容氏赞许地看着花骨朵般的外孙女,“你心思缜密,外祖母很是欣慰,什么时候你能独当一面,外祖母就能安心去见你母亲了。”
姜瑜正想隐晦地推掉殷清的事,就见唐妈妈掀帘走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大爷二爷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慕容氏掏出帕子擦擦眼睛。
门帘再次被掀起。
两个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是姜瑜的大舅舅殷正平,身材高大,器宇不凡,殷正平是工部侍郎,许是经常在外办差,肤色有些黝黑,显得更加严肃。
稍稍落后几步的是二舅舅殷正安,他比殷正平稍稍矮了点,身材也圆润了一些,殷正安前几年外放做了几年知府,后因一场大病辞官回京,病愈后一直闲赋在家打理府上庶务。
兄弟俩差了三岁,关系尚好。
待他们跟慕容氏行礼问安后,姜瑜忙起身福礼:“见过两位舅舅!”
她在忠义侯府长大,自然对两位舅舅并不陌生。
殷正平严肃,不苟言笑,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性,都像极了慕容氏,而殷正安却为人和善,性子温吞,据说是像了外祖父,外祖父早逝,姜瑜对他老人家并无印象。
“快起来坐下。”殷正安虚扶了她一下,叹道,“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
姜瑜知道他说的委屈是跟赵启退婚之事。
低声道:“有外祖母和两位舅舅怜惜,也不委屈。”
殷正平看了姜瑜一眼,撩袍坐下:“母亲,听说芙蓉阁的素大娘来过,不知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