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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为悦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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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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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组织肿胀,又是面部这个神经集中的部位, 肯定是不舒服的, 现在热胀,估计到明天一碰会更疼, 有人给了她一个冰袋, 这会儿包着的纱布已经被浸透了,胡悦想找块新的来替换, 在柜子那边徘徊了一会, 师主任那边飘来一句, “在左下角第三个格子。”

解同和还在那边放资料,“我也给你的邮箱了一份, 但实体照片还是更方便讨论哈,我这个人比较老派,多包涵。”

“这个你们应该去找人像修复专家, 我已经有几年没有接触过这一块了。”

“确实已经找了, 但我觉得修复出来的图像不是, 怎么说呢, 太顺眼,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叫她过来, 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怕是不想她在大办公室那边继续刷存在感,毕竟人在那里, 医闹事件就还会被人谈论。胡悦估计接下来她是有几天假放了, 至少得等她脸上的淤青消了才能回来, 否则,就算她肯来,估计师主任也嫌她这幅尊容会丢她的脸。

这也挺好,最近是太累了,事情一桩接一桩,能休息一周她还巴不得呢,胡悦坐在沙上,用舌头数牙齿,又自己咬一咬,看看有没有被打松。师霁和解同和的对话半听不听的——十六院的科研实力一向都是很强大的,DNA检验、人像修复,这些都常有论文在期刊表,和警方有合作也不稀奇。就是没想到解同和会找到师霁头上,确实如他所说,以前整容医美和整形修复还没分开的时候,他们的业务还算是有交叉,后来十六院重新调整行政规划以后,他就专做整形美容,现在已经不算是专家了。

“什么呀,当我不知道?都说您是跨专业的奇才,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您吗?”解同和有求于人的时候真是张口就来,胡悦听着都笑了——医学领域讲的就是个专精,哪来的跨专业?能跨一两个小方向就已经很厉害了,这都快把师霁到天上飞了吧。

“还笑呢,你就不怕脸疼?”办公桌方向又飘来一声凉凉的讽刺,解同和怪不落忍的,“哎,咱们看照片,看照片啊。我是这样觉得,既然报告上写了,鼻部有手术痕迹,下巴也有,那现在的复原图,是不是……看起来有些丑啊?”

刚给人家打过电话,现在肯定是不能推脱了,师霁刚才就是在找茬而已,毕竟摊上这种事,他的心情怕是也不太好,这会儿还不甘心收心做事,又继续找胡悦的麻烦,“都开始分析了,你还站在那?”

“噢,来了。”

胡悦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和他做对,师父要教点技术的时候,徒弟在一边傻站着是不太好,她乖乖走到师霁身后,“呣,已经白骨化了啊,报告上怎么写的啊,有手术痕迹,现了假体吗?骨头都烂了硅胶也不会烂的,如果有假体的话,从材料就能判断出大致的死亡时间了啊。”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不禁让师霁和解同和都为之侧目,又各自交换怪异的眼神,解同和稳了一下,“假体倒是没现,这具骨架是在山间陆续被捡拾拼凑起来的,所以有多处缺失。”

具体是为什么缺失那就不知道了,是分尸,还是野兽拖行期间散架了?目前的白骨可以提供的线索并不多,万幸是头骨还算完整,师霁观察了一下,“鼻部有手术痕迹是对的,做过鼻基底,鼻基底要剥离到骨层,你看这里这几道痕迹,平行的细痕,肯定是手术痕迹。”

“软骨都烂光了吧,做过鼻基底很少有不做鼻头的,这个效果图里鼻子是应该要高一点。”胡悦看看报告,又指着颧骨,“颧骨这个,是陈旧性创伤吗?还是风化,会不会是削过颧骨啊?”

“这个手法至少是十年以前的手术了吧,现在已经很少有医院这样直接削下一道了。”讨论到专业问题,人际关系的暗潮汹涌不觉就蒸不见,师霁举起照片看了看,又打开邮箱,找到原图放大,“另一侧磨损得更厉害,但姑且可以认定为削过吧,鼻子和下巴都做了,她的颧骨较外扩,没有理由不跟着做一下。”

“下颔骨削过倒是跟着复原出来了啊,这人原来的脸型真是够六角的了。”胡悦索性打开软件,把鼻子和下颚调整了一下,原本是矮鼻子、尖下巴、高颧骨的脸型,现在变成了高鼻子、平颧骨的锥子脸,“嗯……这不是蛇精脸吗?真是十年以前的审美了。”

“死亡时间应该至少是十年了。”

案件细节没什么好讨论的,现在连受害人的身份都不能确定,还要靠登报找寻线索,技术细节也只能是靠业内经验推测,光是可能的手术方案,脑洞都开了好几个,“十年前开眼角也很流行了,这个真不能肯定开过没有,不过这么多手术都做了,合理怀疑是开过的。”

“问题是,这张脸现在就太大众化了——锥子脸女孩看起来是不是都大同小异,手法这么粗暴,很多有特色的面部特征都会被磨灭,看起来也就很难给人留下印象了。更何况,整容手术在骨层面的本来就不多,软体组织不知道她还做过什么,玻尿酸要是打得多,那也可能带来外貌的改变,本来靠复原图寻人就很渺茫,这张照片出去,效果恐怕不会太好。”

不过,讨论到最后,结论是很不乐观的,解同和也认可,“确实,都十年了,希望本来就不大,现在只能多管齐下,一边复原人像,一边走访周边居民了。”

“我们市最近是很太平?”师霁冷噱一声,显然不看好他们的行动,“队长带头跟这么冷的案子?”

“警察心里是没有冷案热案的,只要是未侦破的案件,一辈子都在心里。”解同和笑眯眯地说,“我们国家人命案又没时效,常常四处晃悠一下,说不定,哪天就有线索了呢?这都是说不清的,反正就先都记在心里。”

他点点屏幕,冲胡悦眨一下眼,“你看,现在我心里就多了一张脸不是?”

他突然卖弄风情,搞得胡悦无所适从,眨眨眼欲言又止,师霁说出她的心声,“别弄得你和死人谈恋爱似的行吗?”

解同和哈哈大笑,站起来收拾东西,又仿佛是不经意地问,“对了,师主任,你最近……有收到师雩的消息吗?”

师……什么?鱼?

好像有八卦,胡悦唰地一下抬起头,左右猛看,不过谁的表情都没异状,师霁只是不以为然地一扬眉毛,“怎么,你们还没找到他的尸体吗?”

那凛冽的、不屑的他似又回来了,刚被冲淡的傲慢,重新挂回唇边,师霁说,“还是多找找吧,没准他也和这具骷髅一样,在山林野地等了十多年,等你们来现呢。”

“是吗?”解同和也从容地笑了,他像是习惯了师霁的冷言冷语,仍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这就是老警察了,不这样怎么和嫌疑人打交道?“那就请师主任放心了,没破的案件,都在我们心里藏着呢,除非我们都死了,否则总有一天,会有个结果的。”

他站起身,冲师霁挥挥手,“那,在那之前,下次见咯。”

名师高徒都保持沉默,目送解同和的背影消失——出门以后他甚至在医院走廊吹起口哨,这个人也实在……的确算个人才。

师主任,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外号叫死鱼啊?

胡悦很想这么问,但看了看师霁脸色——他表情是没怎么变,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恐怖气氛,因此明智地准备先行开溜,“师主任,今天我还要跟查房吗?如果不跟的话,我想请假早点回去休息。”

“嗯。”师霁的眼神重新落到她身上,似含探究,嗯得模棱两可,让人难以琢磨他的意思,胡悦想走又不敢走,往门口走了几步,察觉到盯在她脑后的视线,又乖乖地回来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师霁平时看她的眼神,胡悦是很熟悉的,一般讨厌狗的人看小狗就是这种眼神,这会儿,那股嫌弃还在,但又多了些别的什么,他像是想说话又不想说话,而她想走也不敢走,在那搓手站着,等着,过了一会儿,师霁像是才找到一个话题问她,“委屈吗?”

“还好,见多了。”

“难过?”

“有点,挺为南小姐难过的,她的鼻子……”

“没哭?”

“没有啊,这有什么好哭的。”

……这对话笼罩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尴尬,胡悦感觉师霁一直在等她说什么,但她还真是不知道他想听什么,所以话题一个接一个地终结,被杀死的速度比诞生的速度快得多。

“听说你衣服被扯破了,穿什么回去?”到最后,师霁几乎已经问无可问,而胡悦也很想求他快放弃努力,或者直接要求,或者就干脆算了。

“呃……只能先穿这件借来的白大褂了,”胡悦给他看看,“其实就是下摆跌倒的时候被刮破了,除了难看点,不碍什么事。”

“那行吧,你也该买点新衣服了。”

“对啊……呵呵呵……没钱。”

气氛瞬时间又有些尴尬,师霁忽然双手扶额,一副静静崩溃的样子,胡悦就站在那无辜地看着他,有一点点小小的负罪感:她是真的想配合,但这一次真的没gt到他的点啊。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她蹑手蹑脚,又想溜了。

师霁放下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等等。”

他心情又坏了,语气比平时更冷,“多的话,不必说,你也不用以退为进。”

“可是——”冤枉啊,我不是,我没有,我到底以退为进进什么了?

胡悦就差没现场上演表情包给他看了,但师霁置之不理,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冲她弹过来,“回去休息一周,一周以后,先到这个地址报到。”

这张金灿灿的名片在空气中飘舞跌落,胡悦伸出手,怔怔地将它接在手心。

“不是说没钱吗?”

“那就,找点外快给你赚咯。”

师霁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透着满不在乎的潜台词:脸是她的,只要她喜欢,效果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啊!!!——”

伴随着愤怒的低吼,一块肉被摔到砧板上,刀锋猛敲,敲得好像是某人的脸皮,夺夺夺的声音说不出的孔武有力:能塞假体的腕力可不是盖的。“真的呀?”电话里南小姐的声音又惊又喜,“我马上就安排来挂号——明天可不可以啊?是不是直接找师医生加号啊?”

“可恶啊!”

一块肉转眼间被剁成肉泥,还不够解气,胡悦打开两个蛋,怒吼着把蛋液在碗里打得四处飞溅:“好贱好贱,好贱啊!”

的确是贱,师霁摆明了还是在针对她,南小姐可以说是受了她的影响,是好是坏每个人的角度不同,在南小姐看来自然是好消息,她终于可以摆脱自己的蒜头鼻,但对胡悦而言,师霁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这样恶劣的人,接受不了,她可以选择不在他手底下做。

这不是日剧,理念之争不会有大段大段拗口的对白争执,更不会有人标榜什么‘心中的道’,大部分人走进医院的时候想的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不是救死扶伤的梦想——现实生活充满了琐碎,没有人只是为了理想而活。就像是胡悦,进入十九层以前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适应,曾以为整容和面部修复无非是镜子的两面,沉浸进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终究天真。

不是小孩,已经不再天真,大部分求美者,她可以忍,不会自不量力地用自己的世界观去说服别人。只有南小姐这样的病人让她最惋惜,胡悦不知道自己气谁多一点,是南小姐还是师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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