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百子缠枝的帐子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皂角香。
顾青媛的脑子里还残留着刚刚的梦境,一时间梦里和梦外险些快要分不清。
她喘了怄气,刚要闭上眼躺下去,又直起身,猛地直直盯着裴谨廷那张脸。
“几日不见,不认识为夫了吗?”声音里带着疲倦后的沙哑。
顾青媛仰着脸,看着眼前的人。
陌生又熟悉。
眉目深沉,鼻梁高挺,眸光深得像山海间不见底的水,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红血丝。
漆黑的瞳孔在摇曳的灯影中忽明忽暗。
顾青媛察觉到,裴谨廷似乎从刚刚就压着情绪。
只是又用那吊儿郎当的姿态将她的问题掀了过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卸下他的嘴硬。
思忖间,顾青媛没有说话,而是循着梦里的记忆,纤长的手指在他身上轻柔地摸索着。
男人肌肉紧绷,并未寻到什么陈年旧疤。
裴谨廷发誓,他回来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的场面。
眼前的姑娘,微微仰着头,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纯净透彻,好似透过他像是看别的东西。
“夫人连着几日,孤枕难眠,这是想着为夫……吗?”
男人嗓音中带着压抑,掐在她盈盈细腰上的手越发用力,克制着,想要将她身上的衣裳扒开。
顾青媛使劲眨了眨眼睛,虽然她没有在裴谨廷的身上发现伤口,胸口却好似涌入千丝万缕的疼。
那些疼,在她心头描绘着,他这具血肉之躯,曾经都说过哪些伤。
记忆里那个雨幕里的少年,同如今的这个,一样也不一样。
她将那个梦,一点点掰开揉碎,不放过一点点的细节。cascoo.net
还有那次在宫中芙蕖池里,她看到的那个救起的男孩……
下一刻,炙热的吻落下,强势地轻咬着柔软唇瓣,迫不及待地侵入纠缠。
屋内,帐内,顾青媛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两人亲密时的轻微声响,隐秘挑动着神经。
被他吻得呼吸急促了些,脑袋逐渐发昏。
顾青媛去推他,却被男人握住了手。
“顾圆圆……京中
。传闻你听说了吗?”他嗓音低低的,听起来竟带着些委屈。
他抿直了唇线,说完话,覆了薄茧的指腹用了些力道,揉着她唇上的水珠。
顾青媛总算恢复清醒思绪,对上裴谨廷黑得发沉的眼眸,进而明白,他这是……要解释什么?
他话里的传闻,不言而喻,就是茶楼里如今说的那些,关于逼奸良家妇女,以至于一尸两命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顾青媛想着他压抑的情绪,停顿了下,想了想,
“我还知道是谁弄出来的事情。我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她伸手轻轻抱着他腰身,鼻尖贴着他胸膛的衣裳,陆文泽一再的纠缠让她烦不胜烦,那日说的话她觉着是已经很清楚了。
“哦?”裴谨廷挑了挑眉,瞥见她明眸里的认真,勾了勾唇,然后拖着腔调奖赏了句,
“顾圆圆……那你还挺厉害……”
随后瞟了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些什么。
顾青媛抿了抿唇,“裴景珩,而且我还告诉他,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丈夫。”
话音刚落,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
“圆圆……”裴谨廷手掌动作很轻覆在她后脑勺,不敢多用一份力气,喉咙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也只敢叫她的名字。
好似这是一个梦,不小心就会惊醒一般。
犹豫了一会儿,顾青媛还是小声嘟囔道,
“你说的我虽然还没想清楚,但是,我们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如果你愿意,我们往后不要和离……”
感受到他的身子不再紧绷,顾青媛想着他的情绪应该是散去了。
她隐约明白他是因为陆文泽搞出的那件事情生气。
瞧着他像是不生气了,她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回来了?”
“宫中也送了消息出来,说是要一些日子才回来……”
“你们是不是去巡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你有没有受伤?”
顾青媛吸了吸鼻子,只闻到皂角的香味,并无血腥味。
“裴景珩。你好香。”
姑娘家的心,海底五百里的水,都看不透。
裴谨廷的眼神停在她脸上
。一瞬,拥着她,拉了拉她刚刚亲密时卷起的衣裳,清声道,
“……刚在驿站洗了脸和头发,换了身衣裳,许是驿站的皂角粉……”
他的嗓音沙沙的,热息扑在顾青媛的脸上。
顾青媛被他幽深不见底的视线锁了好久,唇角弯起笑,声音小小的问,
“你吃过饭了没?饿不饿?要不,让小厨房的人给你做点东西吃?”
想着,这会已经夜了,院子里的人早就歇了,于是正了正身子,羞赧道,
“若是你不嫌弃,我去厨下给你做点……”
裴谨廷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一路快马加鞭,晌午到了京郊外的通州,在驿站收拾之后,趁着夜色进了城……”
就是一天没吃饭了。
“那……”
顾青媛想起身去,自己去厨下找点能吃的做给他吃。
可一开口,男人灼热的气息就又覆了上来,再次堵上她的唇,带着比以往更加浓厚的情绪。
“不用去厨房,这里你也能让为夫吃饱……”
这一回,可不只是亲。
原本脑子里的那一堆问题。
不得不被顾青媛抛到了脑后。
许久过后,她窝在他怀里,她的手仍被他紧扣着未放开。
没多久,困意逐渐袭来。
这些日子,顾青媛并未睡得多么踏实,这会累极了。
她眼皮沉沉,他却像是很有精力。
吻又如星星点点地落下。
她迷糊中去推他,嗓音娇软,
“不要了……”
下一瞬,裴谨廷停了下来。
知道她心思敏感,有些话说了,到底是怕她心里有压力。
他收到消息后,很怕她会和上次在宫中一样,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人影。
再见时伤痕累累的。
他更怕,她会不要他了。
好似多年前,她的眼神是陌生的。仿佛从不曾见过。
他就像濒死的鱼,只能束手无策期盼着,她给他一线生机。
一路上心急如焚,看到她安然躺在卧榻上那刻,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的。
随着裴谨廷的归来,那件逼奸良家妇女案,热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荣安公主府的帖子也递到了顾青媛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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