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季老太爷稍稍休息之后,招见家人前来面见。田氏没有带着季安宁前往老园,而是把中年妇人留下来照顾她。院子外面很快寂静下来,季安宁到了睡点,她有心撑下去,可抵不了的眼皮子搭拉下来,王嫂子把她安置在榻位上睡眠。
季安宁只睡熟一会,她懵懵的初醒来时,听见外面大雪沙沙的声音,一时之间有身在梦里的感受。只是房里中年妇人和王嫂子凑在一处说话声音,惊醒了她的梦。“老太爷回来了,宅院里事情就多起来了。大姐姐,你说说这男人的心,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两口子在一块处得如胶如漆二十几年,就是块石头也暖热。老太爷怎么能下得手,突然之间变心招来无数的妖精,还生下庶子庶女。”
“老主人的旧事,老太太都早已经放下来了,你这个做下人的,怎么还担着那分闲心?”“大姐姐,我这不是为小姐伤心吗?我们小姐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明明当年是姑爷看中小姐,执意要迎小姐入门,他也用了心思待了小姐几月,可后来他为什么变了呢。”季安宁听见她们两人长长的叹息声音,只想跟着她们一块叹几息,她想要一对恩爱父母,这一世,看上去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咦,天色不早了,快到午饭时,小小姐今日醒的也太晚了一些,这样夜里就难入睡。”王嫂子惊异的声音响起来,季安宁赶紧翻涌几下身子,王嫂子笑嘻嘻挨近过来,在中年妇人的帮衬下帮她穿着衣裳。中年妇人招呼说:“小小姐年纪小,怎么打扮都漂亮,你们就把她往美艳打扮去。”王嫂子轻轻点头说:“也多亏小小姐肤色白晰,穿什么样的色彩都经得住。肤色要黑是一点,生在季家,这样大红大紫如何经得住。”
中年妇人被她的话惹笑起来,说:“季家又没有定下家规,说容不得家里人穿着清淡花色的衣裳,皮色不好,可以拾淡色的衣裳穿用。”王嫂子已经快手快脚给季安宁穿好衣裳,又理了理她头上稀少的头,她低声说:“小小姐的头太过稀,还是要好好养养。”中年妇人笑起来说:“小小姐象舅家人,年纪小时,头都稀。等到年纪大时,头又黑又亮,让人稀罕得不得了。”
老园正厅里面,地暖早早烧好,厅里暖烘烘让人脱了外衣。季老太爷夫妻端正坐在主位上,两人中间就隔着一个茶几,就如同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夫妻成陌路时一样,瞧着人在近处,其实人心已在天涯。季老太爷由着儿孙们一一拜见后,他开口仔细问起儿孙们的情况,那关心慈爱的模样,让外人瞧见只会感叹季家人命好,有这般体贴关心的长辈。
季老太爷这么一问一答下去,时光很快的就走远了。季老太太已经扭头跟大儿媳妇说着年节里,家里的人情往来。季老太爷心满意足的摸着胡子,他笑呵呵的瞧着满厅里的人。突然他的目光静止,直直的望向田氏那一处,他只瞧见季树立依在田氏身边。他深皱眉头跟季守业寻问:“老大,我听说老三家的女儿不好,有些傻,是吗?”
季守业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笑起来说:“父亲,那是外面人瞎说,那孩子生得福气,瞧人就笑,那有一丝不好的样子。”季老太爷瞧着季守业的样子,低声:“你可别骗我,有些隐患,要早早把苗头捏了去。”季守业深深打量季老太爷几眼,说:“父亲,那是你嫡亲的孙女,别说她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什么事,我们季家现在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季老太爷冷下脸来,他朝着田氏话说:“三儿媳妇,你把我孙女带来给我见一见。”田氏愣怔住,她的目光移到季守家的面上,见到他同样一脸愕然的神情。田氏深吸一口气要上前答话,季守家已经上前说话:“父亲,外面雪下得这么大,宁儿还不足一周岁,可经不起风雪吹。”季老太爷黑下脸子,直接冲着季守家说:“你嫡亲的妹子比你女儿可要小两日,还不是一路奔波赶了回来。”
季老太太听了季老太爷的话,她冷笑两声说:“老爷,老三可是我最小的孩子,他下面可没有什么嫡亲弟妹。你想捧着谁,你只管去捧着,可也不能捧着别人,来踩我亲生儿子和亲孙女的脸子。宁儿那孩子比别的孩子瞧着是要健康一些,可她天生胆小,人多,她受不起。是我做主,要老三媳妇改天趁着人少时,把她抱来给你磕头请安。”季老太爷皱眉跟季老太太沉声说:“家里的事,你做主,我就是这么一说。”
田氏轻舒一口气,颇有些感动的瞧着季老太太,有老太太这么一句话,她只要寻一个时机抱着季安宁见过季老太爷一面,别的时候,就用不着再把孩子抱了出来。季老太太侧脸瞧了瞧季老太爷,紧跟着吩咐下去说:“我和太爷都是慈爱的长辈,一向不难为小辈们。这样的天气,家里小小孩子,就用不着见天抱出来吹冷风,孩子们平安无事,就是你们对老人的孝顺。”
初二这一日,季守家挑了一个雪下得少的时刻,他抱着季安宁第一次面见季老太爷。季老太爷瞧上去就是一个古板老官僚样子的老人,他瞧着季守家父女面上都挣不出几丝笑意。季守家直接抱着女儿跪在垫子上,给季老太爷磕了一个响头,季老太爷抬手示意他起来后,直接赏了季安宁一块砚台。季守家伸手为女儿接过礼物,那脸色多少有些不悦起来,他把女儿往怀里抱得更加紧起来,直接开口跟要端杯喝茶的季老太爷说:“父亲,田家派人来说,外面雪下得太大,让儿一人直接去他家,圆了初二女儿回娘家的礼数。
至于两个孩子,他们改日上门来瞧一瞧。儿现在去了,早去早回,正好可以赶回来跟两个姐姐和姐夫见一见。”季守家完全类似是自说自话,边说边快步往外面走,他面上神情明显不悦,谁见了,都会觉得他在老太爷处受了气。季老太爷的老手放在杯柄上,他白绷着一张老脸,只能眼睁睁的见到最小的嫡子就这样抱着女儿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