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被暗杀这件事可大可小,昨晚他怕云嬗担心,才没有表露出来。将她吃干抹净,是想让她累得没力气胡思乱想。
站在客厅落地窗前,贺东辰盯着窗外的钢铁森林,满目萧杀,那些人追来美国,必定是不好对付的。昨晚他们侥幸逃过一劫,那么接下来几天,他们须得步步为营,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丧生在枪口之下。
他一手叉腰,神情凝重地与对方通话,“昨晚我们在X路遇袭,死者身上有青帮的纹身,如今他们穷追不舍,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初我答应你重返特战队情报科,就说好了条件,你要是保护不了我和小七的安危,那就别怪我言而无信。”
那端的人连连赔不是,要知道贺东辰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这两年他接连破获了好几起案子,让他在上面领导面前倍儿有光。这样的能人,他是千方百计也要留下来为自己效命的。
贺东辰挂了电话,又给小A打了电话,有时候靠人不如靠己,吩咐小A了两件事,他垂下手臂,眉宇间有一抹戾气在隐隐跳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们迫不及待的前来送死,他自然不会辜负他们一番美意。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贺东辰转过身去,就见云嬗站在卧室门口,她脸上有抹惊惶还未散去,大抵是因为醒来没看见他,心里着急所致。
他视线下移,看见她连鞋都没穿,可见她刚才有多着急,他抿了抿唇,缓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欲将她抱起来,却被她制止了,“别,你身上有伤,我自己走。”
她不说,他还真是给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伤患,不过他还是坚定不移的将她抱起来,朝卧室里走去,“这点伤不碍事。”
将她放在床上,他捡来拖鞋给她穿上,“以后下地不要光着脚,天凉,当心受寒。”
云嬗眼里多了一抹羞涩,其实房间里有暖气,再加上地上铺着地毯,根本不会受凉,可他这样细致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动不已,她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贺东辰眼底掠过一抹暗芒,随即敛了敛情绪,他抬起头来,调笑道:“怎么,怕我在外面有小三?”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嬗见他误会,着急的想要辩解。
贺东辰站起来,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拥入怀里,他对着她咬耳朵,道:“不是小三,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
云嬗心里甜蜜蜜的,她放软身体,倚在他胸前,把玩着他睡衣的衣角,问道:“你肩上的伤还疼吗?”
“疼,有奖励吗?”男人毫不客气再加厚颜无耻道。
“……”云嬗想着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向她撒娇,她不予理会,免得又像昨晚一样,掉进他的陷阱里,被吃干抹净。
贺东辰岂会放过这个能让她害羞的话题,一张俊脸凑过去,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疼,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云嬗伸手将他的俊脸推开,不一会儿,他又凑上来,仍是那副模样,“亲我一下好不好?”
云嬗脸皮薄,被他闹得没办法,伸手捧着他的俊脸,将他的嘴挤成小鸡嘴,然后凑过去“吧唧”一口,声音太响,她顿时羞红了脸,想要放开他,却被他捉住了手,薄唇碾压过来。
“别,我还没刷牙。”云嬗扭着头要挣开,贺东辰岂会让她如意,他笑眯眯道:“我不介意。”
“……”
结束时,云嬗俯在他胸口喘气,一张俏脸上布满粉色,贺东辰揉着她的肩,慢慢平息体内晨起的骚动。他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吻,就能让他欲罢不能。
这个女人,就像致命的毒药,一沾就上瘾,若这辈子不能与她在一起……,贺东辰敛了敛眼底的暗芒,等回去后,他得马不停蹄的去说服云姨。
接下来几天,倒是风平浪静,云嬗每天都会给贺雪生打电话,听她的语气,她的心情很好,有种即将再次为人母的喜悦。
确定她的病情稳定,她和贺东辰也不那么着急了。这两天,贺东辰有时间就会带她去美国各个名胜风景区转悠,这天他带她去了纽约最出名的学府,当年若她没有入军校,这座学府将是她的目标。
两人手牵手行走在校园里,这里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莘莘学子,他们抱着书本在校园里穿梭,也有许多坐在草地上看书晒太阳,过得好不惬意。
云嬗羡慕极了,她道:“真是羡慕啊,要是再年轻个十岁,我也要来这里读书。”
贺东辰偏头看去,在她脸上看到了遗憾,他道:“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军校?”
云嬗一怔,转头眺向远处的宏伟教学楼,这座学府有百年的历史,教学楼是典型的欧式建筑,她道:“我不记得了。”
当初其实她收到两封录取通知书,一封是军校的,一封则是桐城A大的,生了那件事后,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军校。
当时她以为,只要远离了桐城,就能断了心里的情愫,却没想到不管离得有多远,她心里的情根深种,已经无力自拔。
贺东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得出来她有意隐瞒什么,他笑道:“是不是因为我?”
“嗯?”云嬗抬头,看着他眼里半是认真半是揶揄的神情。
贺东辰瞧她茫然,便道:“你当时就爱慕我对不对,所以才选择军校,为了瞻仰我的风采。”
云嬗被他自恋的语气逗乐了,她摇了摇头,这人能别这么自大么?可为了满足他男人的自尊心,她点了点头,半真半假道:“是,我当时就爱慕得你要死,又苦于无法向你表白,所以才追寻你的脚步,却体会你当时体会的路。”
贺东辰笑了,不管她此话是真是假,他都被她取悦了,他伸手揽着她,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云嬗不明所以,被他拉着往教学楼走去。两人来到一间公开教室外,贺东辰轻轻推开后门,拉着云嬗进去了。云嬗吃惊地看着他,想要将他拉回去,已经被他拽着在最后一排座位坐下。
云嬗生怕被讲台上的教授逮住,然后把他们轰出去,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们出去,别捣乱。贺东辰淡定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朝她耳语,“好好体会一下名校的授课方式,这种机会不是时常都有的哦。”
“……”云嬗紧张害怕的心情,随着讲台上教授抑扬顿挫的教学方式而慢慢消失,虽然听不懂,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重新回到十八岁,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求学。
贺东辰并没有看讲台,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女人认真起来真是美,美得教他移不开眼睛。
从公开教室出来,云嬗满脸都是笑意,很显然她非常开心,贺东辰牵着她的手,看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拉都拉不下来,他酸溜溜道:“被个愣头青小子约,有这么开心么?”
大抵现云嬗的美,不止贺东辰一个人,同坐在后排的另一个外国小伙,也被云嬗身上散出来的美给惊艳了,下了课后,也不管她身边是不是有个占有欲十足的男人,鼓起勇气递了电话号码给云嬗。
纸条被贺东辰接了,云嬗看都来不及看一眼,就被贺东辰拉着出了教室,独留那个外国小伙摸着头一脸纳闷。
出了教学楼,贺东辰随手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再看身旁被他滋润得格外娇媚的女人,恨不得拿毯子将她裹起来,不让任何觊觎他的宝贝。
“我哪是开心这个,就是觉得听了教授的课,就像终于圆了梦一样。”云嬗心里也清楚,她的身世,就算她有这个能力考取国外名校,也未必能如愿过来读书。
今天被贺东辰拉进公开教室,也算是圆了她多年的梦想。
贺东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眼眶突然有些疼,如果她生在富贵人家,她一定会像允儿一样,被家人高高捧在掌心,何至于游走于生死间?
贺东辰突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也不管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教学楼门口。云嬗心中窘迫,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好在国外学子都比较开放,谁也没有注意他们。
“云嬗,我会让你幸福的。”贺东辰突然表白。
云嬗怔愣住,随即缓缓勾起唇角,他这是心疼她了么?其实她并不觉得委屈啊,反而庆幸,庆幸自己是佣人之女,那样他们才有了人生的交集。
离开学府,两人回了酒店,那位心理学教授的助理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教授今天下午将回国,得到这个好消息,两人非常开心。
贺东辰告诉助理,他明天会登门拜访,挂了电话,云嬗的手机响起来了,她拿起手机,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她愣了愣,随即走回卧室接听电话。
“你好,这里是XX医院,请问你是云小姐吗?”对面传来一道客气的女声。
“是,我是,我母亲……”云嬗没想到打电话的人不是母亲,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云小姐,你母亲被邻居现昏倒在家中,请你马上来医院一趟。”
“啪”一声,云嬗掌中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忽然什么也顾不上,她转身奔出卧室。
贺东辰刚挂了电话,见云嬗一脸慌张的冲出卧室,他几步追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看她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急得直掉泪,他心口一疼,“云嬗,生什么事了?”
“贺东辰,我妈妈进医院了,我要回去。”云嬗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妈妈的身体一向还好,去年年底还做了身体检查,医生还说她的身体素质比年轻人都好,怎么说进医院就进医院了。
看着彷徨失措的云嬗,贺东辰连忙道:“云嬗,你先别急,我让人买机票,我和你一起回去。”
云嬗摇头,“不,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教授回来了,雪生小姐还等着教授,她现在情况不稳定,需要早点控制病情,我一个人回去。”
云嬗慌乱过后,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贺雪生现在是关键时期,所以不能让贺东辰与她一起回去。
“都这个时候了,我哪里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贺东辰皱眉道,他知道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但是雪生那边的情况也不能再拖,心里左右为难。
“贺东辰,你留在这里等教授,我回去,放心吧,我会给你打电话。”云嬗不是个拎不清的人,母亲重要,雪生小姐也重要,这个时候就算贺东辰要跟她回去,她也是不肯的。
贺东辰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有种感觉,如果让云嬗一个人回去了,说不定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可是想起正被病魔坑害的雪生,他还是放了手,打电话让人订机票,然后开车送云嬗去机场。一路上云嬗都心神不宁,护士没有多说母亲的病情,只说她在重症监护室。
什么样的病,会住进重症监护室?
云嬗想起来就忧心不已,贺东辰一边开车,一边看她,瞧她愁眉紧锁,他伸手过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别担心,云姨不会有事的。”
云嬗转头望着他,见他满脸担心,她点了点头,缓缓握紧了他的手。
到达机场,贺东辰送云嬗去了登机口,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松,直到云嬗第三次提醒他,“贺东辰,我该登机了。”
贺东辰伸手将她额上吹乱的头轻抚到鬓边,倾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他低声道:“云嬗,等我回去。”
云嬗点了点头,离别在即,她想起这几天形影不离的甜蜜,心中万分不舍,就好像这一别,就是永远。
她踮起脚尖,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红唇,吻住他冰凉的薄唇,辗转吸吮,似乎要安抚彼此骚动不安的心。
贺东辰看着她,半晌,他微阖上双目,大手按住她的后颈,加深这个吻。离别依依,两人吻得难分难舍,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来,云嬗才放开他,一句话没说,拿过他手里的机票与证件,转身大步走向登机口。
贺东辰脑子有些懵,盯着那道潇洒没入安检口的身影,他后知后觉,他被抛弃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没有贺东辰在身边,云嬗觉得分外难熬,好不容易熬到飞机落了地,她疾步步出机场,就看见等在外面的季林,季林笑着打开后座,道:“贺总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去医院。”
云嬗心里十分感动,贺东辰这人细心起来,真的面面俱到,她谢过季林,坐进车里。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她竟恍若隔世。
手机开机,第一条短信跳了进来,是贺东辰的,只有两个字,“想你!”
莫名的,泪湿了眼眶,她攥紧手机,看着上面出的时间,正好是她下飞机的时间,她正打算回复,手机响了,她看到手机上的名字,红唇微勾。
“到了?”贺东辰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有几分磁性。
云嬗点了点头,知道他看不到,连忙道:“嗯,刚下飞机,季秘书来接的,贺东辰,谢谢你。”
“跟你老公还客气什么?若真要谢,等我回去,你再用行动表示。”贺东辰三句话就不正经起来,是不想她太过担心。
云嬗脸红,抬眸看了一眼前排的季林,他正专心开车,她才安了心,“你见到教授了吗?”
“嗯,见到了,不过老头顽固得很,说这辈子生不去法国。”贺东辰提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雪生坐不得飞机,老头又不愿意去法国,真是让他好生为难。
后来听那老头的助理说,他夫人死于纽约飞往巴黎的空难,当时他夫人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老头哀痛欲绝,以至于这辈子都没有再娶。
倒是个长情之人,奈何冥顽不化!
云嬗听着他数落那位教授,心情莫名的好转了,她说:“教授是个有情之人,只要动之以情,他必定愿意去。”
“嗯,我会继续说服他,他要不愿意去,我绑都要把他绑去法国。”贺东辰道。
“哪怎么行?你把他绑去法国,他不愿意给雪生小姐看病,你一样拿他无可奈何。”云嬗生怕他真的动了武力,连忙规劝道。
贺东辰笑道:“我就是说说,哪敢真对他动上手了,云嬗,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一个人扛着。”
“好。”
云嬗挂了电话,她捏着烫乎乎的手机,看向窗外,窗外街景飞驰,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院,云嬗下车,谢过季林,大步往重症监护室跑去。
之前贺东辰已经命季林来医院打点过了,缴清了云姨的治疗费与住院费。云嬗到重症监护室外时,意外看见贺峰与徐卿都在,她脚步迟缓了一下,快步走过去。
徐卿正在抹泪,看见云嬗风尘仆仆的赶来,她站起来,欲语先叹气。云嬗的心蓦地提到了半空,急得嘴唇都紫了,“夫人,我妈妈……”
贺峰瞧她变了脸色,连忙道:“云姨抢救及时,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
徐卿意识到自己吓着云嬗,也跟着点头。她叹气,是叹云姨想不开,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自杀?她的儿子与云嬗十分般配,既然他们都放下门第之见了,她还这么刚烈,真是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嬗的神情缓和下来,这才现自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也顾不上与贺峰他们说话,凑到重症监护室门上的玻璃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母亲。
心情一起一落,这会儿她觉得疲惫之极,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她急得一眼未合,这会儿看见母亲转危为安,心头大石终是落下。
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去,问贺峰,“老爷,我妈妈得的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贺峰与徐卿相视一眼,看来云嬗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是,护士通知云嬗时,贺峰就在旁边,不让护士说得太详细,免得孩子着急出了茬子,尤其是云姨轻生,这更会令云嬗心寒。
可不管怎么说,这事都得和云嬗说,两人抿了抿唇,还是由贺峰开口,“你妈妈不是得了病,是放天然气自杀。幸得邻居从门口经过,闻到浓烈的天然气味,打电话报警,才捡回了一条命。”
云嬗猛地睁大眼睛,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被徐卿扶住身体,才没有摔坐在地上,眼泪涌了上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贺峰,“不,妈妈怎么会?”
云嬗想起那夜母亲打来电话,是贺东辰接的电话,说他们在一起。母亲是受了刺激,才想以自杀阻止他们在一起么?
眼泪滚滚跌落下来,妈妈竟如此绝决。
“云嬗,你妈妈的性情太固执,我们说不通,你和东辰在一起,本是喜事一桩,我们都乐见其成,可你妈妈偏偏……”贺峰忍了忍,没能去指责一个如今还躺在病床上的人。
云嬗咬着牙关,浑身不住的轻颤起来,接到护士打来的电话,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母亲轻生,真的是因为她。
她转头看着重病监护室里的母亲,她心真狠,不仅对自己狠,也对她狠!
徐卿瞧着她的模样心疼不已,“云嬗,医生说云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别担心,好好和你母亲谈谈,我相信她再固执,也不能阻了女儿幸福。”
这个时候,云嬗哪里还能再坚持与贺东辰在一起?母亲以死相逼,她败了,一败涂地。她没有她心狠,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置母亲的生死于不顾。
她闭上眼睛,眼泪扑簌簌滑落下来,“老爷,夫人,谢谢您们,这两天辛苦您们了,您们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徐卿叹息一声,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是云姨写下的遗书,她不愿意交给她,偏偏她是云姨的女儿,她应当知情,她将信交给云嬗,道:“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不想看就烧掉吧。”
云嬗颤微微的接过遗书,没有当即拆开看,母亲轻生的打击,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不过在人前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崩溃。
送走了贺峰与徐卿,她回到重症监护室外,这会儿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她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攥着那封遗书,眼泪流成了河。
怎么可以这么心狠?她之前还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们坚持,母亲终究会答应他们在一起。现在才知道,是她太天真了。
在母亲心里,贺东辰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容她亵渎,若她执意而为,就先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她就真的这么不堪么?要让她以死相逼,也不肯成全她和贺东辰在一起。
云嬗抬手狠狠抹去眼泪,纵使下一秒,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她不想屈服,不想和贺东辰分开,不想让母亲称心如意,可是她依然败给了她的坚持。
她拆开遗书,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字字诛心,让她心痛得喘不过气来。她狠狠闭上眼睛,满脸都是绝望与悲痛,这场幸福的搏弈,她输了,输掉了贺东辰,输掉了后半生的幸福。
贺东辰,对不起,我要妈妈,所以,我要放弃你了!
……
云姨再次醒来,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她吸入大量的的天然气,导致脑损伤,幸好现及时,才保住了一条命。
窗外阳光照射进来,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声音。云姨动了动手指,现自己的手被握在掌心中,她艰难的望去,看到云嬗趴在床边,睡得正熟。
她看着女儿,心里多了几分歉意,阻止不了云嬗与贺东辰在一起,她万念俱灰,想到的只有一个死字,声泪俱下的写了遗书,凭着一股意气用事,她打开了天然气筏,天然气漫延到整个屋子,等她后悔想要去关掉天然气时,已经没了力气。
云嬗惊醒过来,看见母亲睁开眼睛看着她,她眼眶慢慢红了,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明明心里非常高兴,可出口的话却是,“您赢了,我会和贺东辰分手。”
云姨看着眼前冷冷落泪的女儿,一时心如刀割,她伸手想要握紧她的手,她却已经将手抽出去,转身出去叫医生了。
云姨的目光追随着女儿的身影,她的背影除了冷漠疏离,还有一股萦绕不散的哀伤,她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出口的却是剧烈的咳嗽声。
云嬗背影一僵,脚步迟缓了一下,却未曾停下来,快步走出去。不一会儿,医生与护士过来,给云姨检查了身体,然后对云嬗道:“云小姐,借一步说话。”
云嬗看了床上咳得脸颊通红的母亲一眼,随即跟着医生出去了,医生将母亲的病情与她说明了一番,因为天然气进入肺部与血液中,造成脑组织损伤,虽然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后期会出现的后遗症与并症很多,所以需要留院继续治疗。
云嬗沉默的听完医生的说明,她冷清清道:“医生,麻烦你给我母亲用最好的药。”
哪怕再生气再失望,她也不能置母亲的生死于不顾。送走医生,她来到病房外,母亲醒了,她才彻底的松了口气,这会儿才现,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一觉,她没有进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
要说心里对她没有一点怨恨那是假的,她走到长椅上坐下,盯着病房门,轻轻阖上双眼。难过,怎么会不难过?母亲以死相逼,差一点点,就真的与她天人永隔了。
她承受不起逼死母亲的罪名,只好妥协。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眼睛一疼,顿时潸然泪下。这两天,贺东辰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心乱如麻,都没有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将手机揣回包里,仍它持续不断的震动,震得她心脏都紧缩在一起,她双手捧着脸,要有多绝决的勇气,她才能提出分手两个字?
手机停了,不一会儿,一道短促的提示音响起,她没有去看,怕自己心软,怕会控制不住还心生奢望。
云嬗在走廊上坐了两个小时,平复了内心的情绪后,她才面无表情地走进病房。云姨睡了两天两夜,这会儿清醒了,精神很好。看见女儿走进来,她望着她,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睛浮肿,眼里满是血丝,知道是自己吓坏了她,她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云嬗也不接话,坐在病床边。
“嬗嬗,我知道你怪我,妈妈无话可说,以后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云姨叹息一声,岂会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多怨恨她?
云嬗微抿着唇,冷笑道:“我永远都不会明白。”
云姨以为她怪她逼她和贺东辰分手,她道:“你和大少爷并不般配,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以这种方式逼你们分开。”
“那您下次就做得干净利落点。”云嬗说完,又恨自己恶毒,眼前之人是她母亲,纵使她千般错万般错,她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她怎能说这种话伤她的心?
果然,云姨脸色大变。
云嬗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她的人生这么灰暗,太阳还照样东升西落,简直无情得让她绝望,她低低道:“对不起,也谢谢您活过来。”
母亲的所作所为,她不认同,却不得不感激她,她活下来了,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云姨蓦地抬头看向女儿,她却并没有看她,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又是庆幸又是绝望,“我守在病床前时,一遍遍的问自己,母亲和最爱的人,谁最重要?当您以死相逼时,可有想过,我会多么伤心?”
“嬗嬗……”云姨这会儿才真是懊悔自己的冲动,要让他们分手,她有很多办法,却独独选了一种最刺伤女儿的做法。
“您不用觉得歉疚,因为再重选一次,您还是会这样,是我不自量力了。”云嬗说完,就再也没有多说半个字,怀里的手机又响了,她依然没有接听,已经无颜再面对他了。
贺东辰知道云姨不是得了重病,而是为了逼迫云嬗与他分手而轻生时,他如当头棒喝。那日送云嬗回去,他就一直很不安,如今这不安真真应验了。
电话那端,贺峰劝他,“云姨如此顽固,你和云嬗的婚事怕是要搁浅了,东辰,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像你老爸这样。”
贺东辰心如刀绞,怎么愿意接受,前几日还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转眼就要变成陌路人,他执拗道:“爸,当年放弃妈妈,您可有幸福过?”
贺峰叹气。
“我不愿意下半辈子都活在悔恨中,也不愿意在老年见到曾经深爱的人,却只能遥遥驻足,我要的是一生一世,如果这辈子不能和云嬗在一起,我孤家寡人等一世。”贺东辰说完就挂了电话,心头被一把火焚烧得难忍,他拨通云嬗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从他第一次打给云嬗,她不接听时,他隐约就察觉到什么,只是不敢相信,她真的会这样对自己。
他攥紧手机,一双眼睛里布满沉痛与哀伤,云嬗,云姨以死相逼,你怕了吗?所以你现在是告诉我,你要选择母亲,而放弃我是么?
有人站在他面前,是那位教授的助理,他看着贺东辰,惊喜道:“贺先生,教授答应同你去法国了。”
贺东辰抬起眼睑,眼中的沉痛与哀伤还没散去,却又浮现一抹惊喜,他站起来,道:“真的吗,教授真的同意了?”
“是!”助理欣喜的连连点头,其实教授一开始还执意反对,不愿意随贺东辰去法国,就在刚才,教授要出门,走到门口,就听见贺东辰在外面打电话,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教授,教授让他推了接下来一个月的所有事务,答应和贺东辰去法国。
法国的飞机上,教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贺东辰一眼,道:“贺先生看起来遇上麻烦了。”
贺东辰睨着教授,道:“何以见得?”
“你眉头紧皱,嘴唇紧抿,坐姿僵硬,再加上神情焦灼,一看就是着急上火的表现。”教授侃侃而谈,对于心理医生来说,一个人负面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还看不出来,就枉为心理学家了。
贺东辰叹笑一声,“确实是。”随即不愿意多谈自己的事,然后转移话题,“教授之前坚决不答应去法国,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你。”
“因为我?”贺东辰诧异地望着他。
“是的,确切的说来,因为你那句话,你说你孤家寡人等一世,这世上,薄情的男人比比皆是,可你那句话让我动容了,为了不让这个世界多一个痴情的单身汉,我决定去见你妹妹,让你早日回去追回你最爱的女人。”教授抚着胡须,笑眯眯道。
贺东辰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他道:“想不到教授还是……嗯,性情中人。”
这三日,他天天来见教授,教授都对他视而不见,没想到一句话打动了他,真是想象不到啊。
教授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还有能力爱的时候,千万别放手,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贺东辰薄唇微勾,一派坚定道:“我不会让自己后悔!”
飞机降落在法国巴黎机场,沈存希派了人来接机,两个小时后,贺东辰与教授到达海边别墅,沈存希与贺雪生立于门前相迎。
教授看到贺雪生本人,他道:“我的学生曾向我提起过你,当时我已经决定去中国,哪知我学生出了事,这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贺先生请我来治疗的人就是你。”
教授对贺雪生的印象深,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出现记忆黑洞的人。
贺雪生看着慈眉善目的外国老人,连忙将他请进了屋,细说这一个月来她反常的反应,然后提到了记忆芯片的事,教授大笑起来,“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连记忆芯片都想出来了。”
见教授还能笑出来,沈存希与贺东辰都松了口气,说明贺雪生真的只是病了。
翌日,贺东辰安顿好教授,就匆匆回国。有一个女人,他一放她单飞,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要去把她逮回来。
贺雪生送贺东辰出门,也听说了云嬗轻生的事情,她神情凝重,叮嘱哥哥,“云嬗现在肯定比任何人都痛苦,你回去不要怪她,有什么话好好说,云姨太固执了,固守门第之见,她以死相逼,这事不好解决。有句话叫急事缓办,你和云嬗结婚的事先缓上一缓。”
贺东辰心里有火,憋着不能对妹妹,他神情冷硬,“我知道了,你别操心我,把身体养好,回头生个大胖小子。”
贺雪生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目送贺东辰坐车离开,她心里惆怅不已。他们兄妹也是,都遇上了门第之见特别固执的老人。
当初沈老爷子是戕害她,现在云姨是拿自己的命赌。云嬗虽与云姨没有一般母女那样母女情深,但是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云姨以死相逼,她如何还能只顾自己一意孤行?
贺雪生想着就替哥哥担心,这条情路,怕是从此刻起,就越的举步维艰了。
沈存希出来寻人,就见贺雪生站在风口上呆,他展开衣服,将她裹进怀里,大手揽着她的腰,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他道:“他们会挺过去的,别担心。”
贺雪生回头望着沈存希,她点了点头,“我只是感叹,我和哥哥命苦,情路都走得这么艰辛。”
沈存希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狠狠捏了一下,又酸又疼,他道:“我们已经苦尽甘来了,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嗯!”
沈存希拥着贺雪生走进别墅,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回头看向那辆轿车消失在马路上,他眼中亦是流露着担忧,但愿贺东辰此次回去,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