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意快步匆匆走在前面,沈星河挥着他的长腿优势,步伐不快,却稳健有力,和她的距离一前一后保持的很近。
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比先前的酒更让人上头,就像从前在大教室上活动课的时候,叶晚意正后方的那个位置永远是沈星河的,淡淡的洗水味道,让他没办法专心致志听讲,却又迷恋这种被干扰的感觉。
进了宴会厅大门,沈星河依旧跟在叶晚意后面,没有要分开走的意思。
叶晚意脚步有些迟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们班在哪桌?我去打个招呼。”沈星河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出声解释。
“在那边。”
刘曦坐的位置,角度正好对着宴会厅门口,老远就看见这俩人往这边走,不得不说,颜值高的走在一起就是养眼,关键莫名还有一种很相配的感觉。
“哟,我们的外交官来了啊!”有人眼尖,看见沈星河过来,立马起身,“来来来,大家伙的都起来,我们先一起敬星河一杯。”
“给倒酒满上啊。”
刘曦在沈星河旁边,很有眼力见地给他满上了一杯五粮液。
大家应声都站起来了。
“怎么称呼星河才合适呢,外交部的级别我们外行也不懂啊,叫沈科长、处长、司长?”
“你这人真是没文化,不管现在怎么样,为了表达我们同学对星河的敬意,肯定往大了叫,现在不是以后肯定也会是!职位肯定得往高了叫,直接叫沈部长!”
叶晚意杯子里倒的是果汁,她晃了晃杯子,低声冷笑了一声,刚才说闲话的那几个现在又满嘴追捧阴阳怪气地开始起哄劝酒了。
先一起喝,再单个敬酒,反正总能说出花儿来找各种理由,不喝就是不给面子。桌上也不乏出了社会赚了点钱的同学,,自然要通过这个方式,刷一刷存在感。
叶晚意是最讨厌这种酒桌文化的,工作上,但凡是饭局,她都滴酒不沾,曾经也被各种所谓的前辈和领导教育和批评,说她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变通情商低等等,这样下去没什么展还会丢失很多机会,但是她依旧坚持,并且强硬地选择“不喝酒”。
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换个地方工作而已。
沈星河笑笑,抬手示意大家坐下,缓缓开口:“还是叫我星河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大家一起碰一杯,祝愿Y中越办越好,也祝愿从Y中毕业的大家也越来越好。咱们老同学,没必要搞外面酒桌文化那一套的。”
大家心知肚明不好的风气,点破拿到台面上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种效果了。
这一番话,礼节上滴水不漏,气势上不容异议,还击地不卑不亢。
沈星河不想斡旋和应酬,他只想坐在这桌,安安静静地吃点东西,要说有没有点其他想法呢,也有。但是肯定不是和某些人喝酒吹牛浪费时间。
“对呀对呀,咱们老同学的深厚情谊也不在酒里的,小酌怡情!”刘曦附和,“我们女士就饮料代酒了哈。”
“Y中万岁!友谊长存!”
“干杯干杯!”
有些人只得讪讪落座。
沈星河随和可亲的态度和八面玲珑的处理方式却让叶晚意有些许吃惊,这不像他。但是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幼稚了,什么样才叫像他呢,她又有多了解他呢。
人总是会变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走得有多近,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最后离得有多远。
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完回校拿高中毕业证的时候,去的城市和大学都已经尘埃落定。
那一次,没有面红耳赤的争吵,没有剑拔弩张的质问,各自有各自的骄傲和自尊心,所以默契地选择不再联系,不再有任何交集,在对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
刘曦一开始还有点拘束,胆怯地不知道怎么和沈星河聊天,但是后来现对方修养极高,一点架子都没有,服务员从她和叶晚意中间这边上菜的时候,他还绅士地照顾到她是孕妇,怕她被烫着各种提醒她注意。
那一句“小心”,声音低沉又温柔,刘曦简直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一眼就会沦陷的,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男人啊。
“我跟你换下座位吧,你这边走菜,不太安全,每次动来动去的又麻烦。”沈星河提议。
刘曦的字典里已经没有拒绝的词汇了,被帅哥的细心和体贴感动得不行:“好的,谢谢你啊星河。”感动的同时,不忘心中暗骂自己老公,只顾自己嗨,这会儿几杯酒下肚,怕是早就把老婆不知道忘哪儿去了。
“不客气,宝宝几个月了?”换完座位,沈星河和刘曦简单聊了起来。
“八个月。”刘曦看男神都这么接地气地和她聊天,瞬间就放开了,开启八卦模式,各种打探,“之前你说你工作特别忙,本来说来不了的,怎么又赶回来了呀?”
“外婆身体不好,我回来陪陪她。”
“老人年纪大了,你要是回来陪她,肯定特别高兴。”刘曦话题一转,“就你一个人啊?对象呢?”
“我还没有女朋友。”沈星河笑笑。
“哟,这不科学啊,你竟然还没有被小姐姐下手啊?”刘曦打趣,“老年人可盼着晚辈成家呢,我当时就是,催的特别厉害,催完结婚催生孩子,不过你们这些俊男靓女啊,都是有颜任性,这不晚意也还单着呢。”
“是吗?”沈星河转头看向叶晚意,淡淡挑眉,“不过感情的事儿,慎重些也好,将就不了的。”
叶晚意沉着脸,没什么情绪:“什么叫将就,什么叫不将就呢。慎重做出的选择,也不一定有好的结果,恋爱是风花雪月,婚姻是门当户对、柴米油盐,有时候,这两者之间可以没有任何关系。”
“你似乎有点悲观。”
“我只是在说现实。”
“我怎么听起来倒像是自我设限。”
“那可能你格局打开了,站位比较高吧。”
刘曦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也不为什么事,但是这暗流涌动的火药味是怎么回事?特别像上学的时候辩论赛那会儿……
“你俩都单身,凑一对不是正好?”刘曦语不惊人死不休,“都不实践,光理论有什么用?”
“……”
“……”
这话一出口,关于感情的讨论,戛然而止。
刘曦挠挠头,见这两人同时都沉默了,估计是对对方不来电,不禁为自己的乱点鸳鸯谱尴尬一笑:“我就是开个玩笑哈。来,吃菜吃菜,我给你们倒饮料倒酒。”
刘曦这边正给沈星河倒着,就瞥见上菜的服务员这回端了一个有脸盆那么大的碗走了过来,热气腾腾的。
她刚想感叹一下,这盛菜的容器可真够壮观的,还没说出口,服务生一个踉跄,脚下一绊。
他手上端的热汤,要倒向的方向是叶晚意。
啊!刘曦动作跟不上大脑,只是下意识地尖叫。
叶晚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是感觉身边的男人风一般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她便感觉到了他的体温,他俯身贴近了她的整个背后,双臂环绕着她。
噼里啪啦碎片的声音,还有更多人错愕的脸和尖叫。
沈星河的反应速度和动作震惊了众人,他成功替叶晚意挡了那碗汤。
服务员被吓得不轻,愣在原地。
叶晚意转身,他的西装后背湿了!手一摸,还很烫!
“快脱掉!”叶晚意也慌了,直接上了手,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沈星河去洗手间要用冷水冲。
沈星河右半边背部和手臂有轻微不适,但是也没有太严重,因为刚才站起来的时候他手肘先挡了一下,成功让热汤洒的方向偏离了不少,汤的温度不算特别高,加上衬衣和西装的厚度,所以整体问题不是很大。
叶晚意的右手紧紧拽着他左胳膊,一路小跑,高跟鞋哒哒哒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透露出主人的焦急。
柔软又纤细的手掌,传来温热的体温,沈星河一路被拖拽,听之任之。
“衬衣能脱吗?”叶晚意不知道他到底烫成什么样,如果皮肤和衣服沾上了,或者起泡了,那就非常严重,得立马送医院。
沈星河眉头微微皱着,面前这个人已经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洗手间的公共洗水台,还有人来来往往地经过,看到这种“香艳”的场面,不由得频频回头,表情各异。
“你说句话啊!”叶晚意急得要命,偏偏受伤的人一声不吭。
沈星河反手握住叶晚意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你别再乱动了。”
“很严重很疼吗?”叶晚意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以为他情况很不好,“那我送你去最近的医院。”
“不用了。”从刚才她的淡漠疏离,到现在看见她仓皇无措为他担心的模样,沈星河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女人,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就这样算了吧,没有回应的单向奔赴,不过是感动自己的笑话。
但是偏偏,一向自律,做事说一不二的他,在这件事情上反复食言失信。
休长假的时候,领导有意无意提了一句:“小沈啊,该成家了。”
上一个任期3年时间驻外,沈星河一次回国探亲假都没有休,工作勤恳踏实,悟性极高,为人处世也是谦逊有礼,出自外交世家的他深得领导和同事的喜爱和肯定。
这次工作调动回都,领导再三嘱咐:“成家是为了更好的立业,你不能再耽误了。”
沈星河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组织上也觉得他的个人问题再拖不合适,二级秘书也做了有一段时间了,领导还想着继续提拔他。
外交部总工会会定期为适龄、大龄男女青年组织联谊活动,其实也就是国家组织的相亲了,接到中学校庆通知的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回老家,最终还是在某一天晚上,看到某人确认也要参加,推了单位的活动,临时定了飞机票。
他告诉自己,这并非是什么非她不可的执念,只是周围没有别的人出现使他动心,但是仍旧会鬼使神差地订票,不远万里地来参加这个他压根没什么兴趣的校庆。
思绪回到现在,沈星河缓缓松开叶晚意的手,轻叹一口气,不再看她。
他自己动手脱下了衬衣,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后背,有点轻微的红。
这位置没办法用冷水冲。
叶晚意左右找了一圈,解下自己脖子上今天用来搭配衣服的棉质浅米色小方巾,用冷水沾湿,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短暂的清凉感,缓解了灼热的痛感。
叶晚意用冷水重新沾湿方巾好几次,反复给他贴上,无声地维持短暂的冰凉。没有破皮,没有触目惊心的烫伤,叶晚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谢谢。”长时间的沉默,加上两人亲密的动作,让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叶晚意缓缓开口道谢。
“本能反应罢了。换做别人,我也是一样会这么做的。”沈星河看向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叶晚意,她的手臂洁白无瑕,纤细好看,没办法想象如果是她被烫伤,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反应。
“还好不是滚开的热水,还好没有破相。”沈星河看叶晚意一脸内疚,半开玩笑,“好了,你别丧着个脸了,我也没让你对我负责,别苦大仇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