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叶晚意一反常态,醒的特别早。叶母六点多从菜场买完菜回来,便看见女儿已经在卫生间洗漱。
“今天要加班?”叶母站在洗手间门口,看见她还化了淡妆。
“嗯。”叶晚意涂好口红,站在镜子面前审视了一下自己,对妆容还算满意,“午饭不用管我,我去叔叔那边吃。”
“哦,早饭呢?面条还是粥?”
“早饭我也不在家吃了。”
叶晚意快步出了小区,穿过窄窄的老街巷子,在路口看见等在那里的沈星河。
他踏着一辆旧自行车,穿着休闲,沐浴着初秋柔和的晨光,看起来十分养眼,看到叶晚意出现,挥了挥手,清冽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
叶晚意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熟人,低头小跑着坐上了后座:“走吧。”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跟做贼一样碰头?明明也不是去干坏事。”沈星河噙着笑,把坏事两个字咬得意味深长,修长的腿蹬着脚踏板,自行车稳稳地行驶起来。
“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节省解释的时间和精力。”
“我们好像已经到了没有误会才比较奇怪的年龄。”
“……”
昨天晚上临睡之前,沈星河就着免费向导这个话题,直接抛出了一个周末2日市内游的计划,本着所有费用他买单的原则,叶晚意这边只需要出一个人,其他不用管。
【你搬家了吗?】
【没有。】
【那我明天早上去你家楼下接你,有点想念Y市的地道街边早点。】
【我家楼下不方便停车……】直接来她家楼下接,这有点吓到叶晚意了。
【那就还老地方等你吧。】沈星河如是说。
老地方就是这个窄巷子口。
上中学的时候,叶晚意都是自己步行去学校,路程2公里,大概需要走25分钟左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上学只需要十分钟,因为至少有1.5公里,是有人骑自行车载她的,起点是这个“老地方”,终点是距离学校大门口几百米的报刊亭。
沈星河倒也不是那么闲,他不像有的男生一样是为了讨好她才车接车送,而是那个假期,叶晚意为了去他外婆家给他补课,路上遇到了暴露狂,他这才主动承担起了护花使者的责任。除了叶晚意提前跟他说哪天不用接送,不然几乎是风雨无阻的。
因为上下车的地点都比较隐秘,所以基本没人知道,叶晚意怕别人误会她早恋,每回更是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
当时为了答谢他这个苦力,叶晚意有时候会请他吃早饭。虽然说是她请客,但是后来几乎都是沈星河付的钱,她甚至一次买单的机会都抢不到,AA制也不行。
叶晚意那时候家里面穷,父亲去世,叶母又遭遇国企下岗,只能到处打零工供娘俩生活。她确实没有那个条件每天早上花式买各种早点和下馆子。
沈星河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也为了给她解馋,会把钱提前放在各种早餐店老板那边然后吃饭的时候直接记账,以至于,后来,都能直接刷脸,老板无论是看到他还是她,都不会张口先要钱,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没有会员制度,也没有刷脸支付和亲密付的年代,沈星河已经提前掌握了这些精髓。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叶晚意当时觉得老花别人的钱,这个行为很不好,想了各种办法明着暗着拒绝,比如说自己吃过了,或者就不动筷子看着沈星河一个人吃饭。
最终都是敌不过沈星河的各种套路。
他有时候会佯装脾气要倒掉,嘴里还念着浪费粮食天打雷劈,有时候会采取苦肉计,自己也饿着,体育课还假装饿晕昏倒……
最后反正就是耍无赖的一句话:我沈星河吃饭得有人陪着,这是童年缺失造成的性格缺陷。我留守儿童我难受。你得惯着。
……
两碗猪油葱拌面,两个荷包煎蛋,两碗腰花汤,紧接着叶晚意又买了两个热乎的鸡蛋饼。
叶晚意把筷子和勺子递给沈星河,“虽然物价飞涨,饼从当年的一块五毛涨到现在的七块钱,但是现在我还是请得起你的,也算尽了地主之谊了。”
沈星河接过餐具,笑得无邪,看向对方:“只有地主之谊?你好像欠我很多顿饭钱,想一顿打?”
“不是还要当两天的免费向导。”
“物价可涨了不少呢,那会儿钱很值钱的。”
“那你说要怎么还?”话刚出口,叶晚意有些后悔,因为她觉得他们现在特别像年轻的情侣,而她,这句话的语气中竟然也无意中带了点娇嗔和撒娇的意味。
沈星河闻言,看了叶晚意好几眼,最终还是笑笑没答话,他拿筷子迅速又熟练地搅拌着碗里刚出锅的面条,固体的荤油被热度融化,白色的面条融入葱蒜和酱料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干拌面,要好吃,就是得拌得快。还要特别用力地顺时针拌十圈,再逆时针拌十圈,不能乱拌。是吧?”沈星河将拌好的那碗自然地和叶晚意那一碗对调。
“也不用那么讲究……”叶晚意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多年还能把她的话重复出来,拌几圈纯属当时她胡诌的,因为他当时很不屑地说这个跟老北京炸酱面本质没什么区别,所以她特别认真且夸大地介绍了这道本土早点。
“就是这腰花汤的份量好像不如当年足……”沈星河尝了一口,做出评价,“鲜味很好,腰子很嫩,也不腥。”
“这不是物价贵了嘛,用料肯定得省着点。老板从流动摊位换到了这固定铺面,听说还在Y市买了三套房。”
“很厉害了,不过也是辛苦钱。”
“谁不辛苦呢,像我们这种996社畜,卖命也挣不了一套房的钱。”叶晚意感慨道,“以前上学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靠读书可以改变世界,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低估了世界,还是高估了自己。”
沈星河缓缓开口问道:“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利吗?”
叶晚意摇摇头,苦笑,她不想自己的负能量给别人带去消极的影响,工作上的事情一言难尽,她也无从说起:“没什么,随便感叹下罢了。”
“当年可是你把我骂醒,要好好学习、认真读书,将来报效祖国的,怎么现在倒怀疑起自己来了?”
叶晚意岔开话题:“待会去哪,按路线走吗?”
“嗯。”沈星河吃完,拿起手机,看见外婆给他来的最新消息,看向叶晚意,“不过中午可能没办法一起吃饭。”
叶晚意表示没关系:“正好我中午也有个饭局得去。”
“我是相亲局,你呢?”沈星河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很不在意的样子。
叶晚意拿餐巾纸的手一顿:“我不是。”
短暂的沉默。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可以违背自己的本意硬着头皮去相亲,对方那么优秀的条件,选择这种方式也无可厚非。谁都不是当初的纯情少年,也过了只谈爱情的年纪。
然而听到他去相亲,心中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低落。
叶晚意开口询问:“家里面安排的吗?”
“嗯,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也不能太强硬地拒绝。见完再说吧。”
“是什么样的相亲对象呢?”
沈星河亮出手机里刚过来的照片给叶晚意看:“没有太多了解,不过有些面熟,说是我的初中同学,你还有印象吗?”
叶晚意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脸色就沉了下来,语气不是特别好:“初中Y中,高中转学去了天津,本科香港浸会大学,英国硕士毕业,28岁,父亲装饰公司老板,母亲全职太太,挺好的,年轻貌美,家境优越。”
“你很熟?”沈星河有些意外,毕竟向来克制的叶晚意,突然反应有些大,按照他对她的了解,这种情况,怎么着,她也该说两句类似祝你相亲成功的客套漂亮垃圾话。
“这是我堂姐。”
沈星河听完反倒来了兴趣:“世界真小。”
叶晚意心中冷笑,看看面前一表人才的沈星河,再想想之前他们给自己介绍的肖俊,更是觉得讽刺,她突然就萌生出一种想法。
“沈星河,你看我符合你的相亲对象标准吗?你之前说的挡箭牌理论,我觉得我们俩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