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领到书包,高兴地唱着歌,跳着舞,有的还把自己画的画和制作的手工小礼物送给了中国使馆的工作人员。
捐赠活动接近尾声,叶晚意牵着小女孩卡莎来找沈星河。
卡莎刚才和叶晚意玩了一会儿,和她亲近些,这会儿到沈星河跟前,和他不熟,她躲在叶晚意身后,探出一个头,不敢和他说话。
“卡莎,你自己和叔叔说好不好?”叶晚意蹲下,摸了摸她的头,鼓励她,“要勇敢。”
“我想要多一个熊猫书包,给我的好朋友娜沙,她病了,没来学校。可以吗?”卡莎小心翼翼地开口,一边问一边观察沈星河的脸色。
“可以啊。”沈星河微笑着,一口答应她。
“真的吗?太好啦!”卡莎开心极了。
“不知道她的好朋友娜沙是什么病,我想让医疗队的医生去看一看,就是不知道时间和行程安排允许不允许。”叶晚意对沈星河说道,“卡莎说娜沙和她住在一个村子里,离这里不远。”
沈星河思忖片刻,作出决定:“去一趟吧。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去看一眼的道理。”
“真的吗?太好了!”叶晚意喜出望外,刚才还有些不敢确定,只是想着跟沈星河提一嘴,试探性地问一问,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你看看你,表情和刚才的小女孩一模一样。”沈星河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活动结束后,沈星河联系了医疗队,李池提前过来和他们会合,出前往卡莎所在的村子。
这是小卡莎第一次坐汽车,她紧紧抓着叶晚意的手不松开,缩在座位上不敢动,很是紧张。
叶晚意抱着卡莎,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打开车窗让她吹了吹风,这才放松了些。唐礼更是做起了鬼脸逗小卡莎开心。
卡莎所在的村子,没有水泥砖瓦房,全是一座座草编的圆形茅草屋,简陋且原始。
她领着沈星河一行人来到了好朋友娜沙的家。
“娜沙,快起来,我给你带了好心中国叔叔阿姨送的熊猫书包。”卡莎奔跑着进了屋。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看见这么多异国生面孔,不知道生了什么。唐礼上前跟她解释了他们的来意,并表明李池是医生,可以帮娜沙免费诊治看病。
“中国医生?”女人表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求求你们救救娜沙。”
得益于近些年来援非医疗队的功劳,这儿的人,大多知道或者听说过,如果生病后遇上了中国医生,那么就是老天对你的恩赐,因为中国医生不仅有高超的医术能看病,还有免费的药给你,这些都是不要钱的。
“给娜沙吃了些药,不见好。”女人和李池说道。
“吃的什么药?”李池问。
“不知道。家里其他人去医院开的药,剩的一些,都吃了一遍。”
“……”
叶晚意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唐礼闻言也不禁为这个娜沙捏一把汗,这么个治疗法心也太大了。
体温一量,43摄氏度,高热。
“持续多久了?”李池问。
“五六天了。”女人回答。
李池叹气,又仔细查看了下小女孩的体征,得出诊断结果:“应该是疟疾,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打摆子。高热、出汗,还有突性寒颤,症状基本符合。”
女人听到疟疾两个字,吓得脸色都变了:“我的娜沙……这可怎么办啊?”
在非洲,每年都有数以千万计的人死于疟疾,而低龄儿童又是易感人群,据不完全统计,40%以上的儿童,死亡原因仅仅是因为疟疾。
“她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李池忍不住责备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早点带她去医院看病呢?”
女人一脸绝望:“我们没钱看病,看了也买不起药。”
“按理说要先查血的,但是她的高热必须先退。”李池迅速给娜沙服用了退烧药,然后从医疗箱取出一盒复方双氢青蒿素片,“还好我带了特效药。这边都没得卖的,非洲能买到的奎宁副作用太大了,别说小孩子了,有的成人,病没治好,就先被药干废了。”
女人连忙道谢:“谢谢你医生。”
李池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你们真的得感谢屠呦呦团队,不是她现了青蒿素,不知道还要多死多少人。”
“能治好吗?”叶晚意担心地问。
“如果是间日疟或者三日疟,服这个药就能好,但是如果是恶性疟,就会比较凶险,要运用针剂。”李池回答道,“病情拖得有些久,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看药效下去怎么样,得观察观察。”
“那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办?”唐礼问沈星河,“毕竟都和校方对接好了。”
“那就兵分两路,本来医疗队就要执行义诊任务,可以在这边停留久一些。”沈星河很快给出方案,“我们使馆的原定计划不变,要把书包送完。”
“好。”唐礼点头。
“阿姨下次过来的时候,希望能看见你的好朋友娜沙好起来。”叶晚意依依不舍地和卡莎道别,虽然担心娜沙的情况,但是她还是得同唐礼、沈星河先行离开,因为要继续赶路,这边李池留守,晚些时候他自己和白晶他们会合。
要去的地方还很多,时间紧,任务重,一路上,沈星河一行人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吃饭也都是自热盒饭对付一下。
但是晚上不住店是不行的,这么多人,又有男有女,在车上睡根本不现实。叶晚意看过一些旅游博主的游记,在非洲的有些国家,比较繁华的城市,还是有许多很不错的豪华度假酒店的,但是这里是多尼亚,是远离都的偏僻乡下。
使馆经费足,特殊情况下不用考虑住店性价比,但是即使是这样,花了300美金一晚上的房间还是刷新了叶晚意的认知。
太旧太破了。
就这个,都已经是最好的酒店和房间了。一进屋子,鼻子敏锐的她就闻到了一股不是很好的味道,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让人闻着不舒服。
她拎着箱子,站在那不知道怎么是好。
“好在这里有蚊帐……”叶晚意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她看着那个黄老旧的白床单,心里真的毛毛的,不是滋味。
“早就跟你讲了这里食宿条件不能和使馆里比。”
叶晚意皱着眉头提议:“要不我们去车上睡吧,我不想在这里洗澡、睡觉……”
“晚上气温那么低,你不怕冻死?”
“……”叶晚意不说话了,出来本应该做好心理预期的,再说倒显得她是真的娇气和矫情了。
沈星河知道她睡觉本来就择席,还有轻微洁癖,这里的条件确实有些难为她一个女生,但是没办法,只能这么将就。
“我带了睡袋,你用这个。”沈星河说完,又拿出放在行李箱的床单,“然后这个垫在床上,用我们自己的,你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了。”
叶晚意觉得他此刻就跟万能的哆唻A梦一样,能从口袋里拿出各种缓解她焦虑的东西。
“走,一起去洗澡。”沈星河简单把卫生间又清理了一遍,先是拿花洒四处冲了一遍地面,又用一次性薄膜把洗水台全部覆盖上,马桶上也放了一次性马桶垫,最后从箱子里拿出他们自己的拖鞋和睡衣。
“哈?”叶晚意刚才看了会手机,没注意他在干嘛,这会儿听见他叫自己一起去洗澡,表情有些不好看。
“想什么呢。”沈星河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单纯洗澡,一起洗,要是现什么不明生物,我能来得及立马帮你消灭。”
“哦……”叶晚意乖巧点头,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她自己多想了。
“整天的,能不能正经些,别老想着那些少儿不宜的事儿。”沈星河嘲讽她。
“喂!”叶晚意不服,他这是在说他自己呢吧,她抗议道,“你才不正经。”
斗嘴归斗嘴,但是叶晚意必须承认,有些方面,沈星河真的很细心很体贴,尤其是看到卫生间都用薄膜垫了一层的时候。
“谢谢。”她抬眸看着他。
“我毕竟是老非洲了,比你有经验,总归要多照顾些你的感受。”
“感觉我过来,让你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叹了口气,有些自责。并且瞬间理解了从前,有些外派工作的招聘广告上,点名写着只招男性的条件要求,女生确实有时候要麻烦得多。吃、住、上卫生间都比男的麻烦,要是赶上生理期痛经的话,正事儿更是别想干了。
“不麻烦。”他声音沉沉。
氤氲的水汽和他温柔的动作让叶晚意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把她照顾得很好,帮她冲洗、擦干,动作耐心又温柔,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
挤在双人睡袋里,叶晚意紧紧抱着他,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只要有他在,哪怕条件再差,她也会变得安心。
就这么一夜换一个酒店,渐渐的,叶晚意也习惯了,没像之前那么神经紧张。几千个爱心书包送完,四天后,他们准备出回使馆。
这天早上,叶晚意食欲不佳,只吃了几片面包喝了几口牛奶,一上车,她就好像闻到了汽油味,明明之前都没有的。
这是要晕车的前兆,所以她赶紧在耳朵上贴了晕车贴,又吃了一颗药,想把这股劲压一压。
车上。
“不舒服吗?”行驶了一段路程后,沈星河看她靠在自己身上,蔫蔫的,皱着眉,脸色也不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还好。可能有点晕车……”叶晚意拼命吞咽,但是胃里似在翻江倒海。
“那吃一个橘子?”说着,沈星河扭过身,伸手让唐礼递一个橘子过来。
然而橘子还没拿到手,叶晚意就猛地要起身找呕吐袋。
但是这一阵来得太猛,根本来不及。
“呕……”
叶晚意吐了沈星河一身,她捂着嘴,也没能挡住,手上,身上,全是呕吐物,一片狼藉。
“阿涛,找地方靠边停车。”沈星河皱着眉,沉声嘱咐。
“好的,沈处。”
唐礼见状,赶紧拿纸巾递到前面去:“晚意姐怎么了?你还好吗?怎么吐了呀。”
叶晚意头昏昏沉沉,胸口也似乎堵着,她看着沈星河被她弄脏的西装,抱歉说道:“对不起……又吐了你一身。”
他全然不在意这个,先是拿湿巾帮她把脸和嘴角擦干净,然后低头问:“吐干净了吗?还要不要再吐了?除了想吐,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晚意摇摇头,没什么力气说话:“可能晕车了才吐的,我这会儿有点冷。”
沈星河把座位清理了下,然后脱掉脏了的西装,装进袋子里,把口扎好。车子停在路边,他扶着叶晚意下去透了会气,把垃圾扔掉之后,重新返回车上。
“晕车这么严重吗?”唐礼有些担心地问。
沈星河伸手摸了摸叶晚意的头,现她额头还有些烫。
“可能不是晕车。”沈星河心里已经有些急了,但是面上还是镇定的。
他即刻给白晶打了一个视频电话,那边接起来,他把叶晚意的症状详细描述了一遍。
白晶也不能仅凭说的这些症状就下结论,她只是分析了几种可能的情况:“可能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感冒热,这种好办,吃点药就行了。但是如果高烧不退,或者退烧药药效一过又重新热的话,就得结合血液检查结果来看了,疟疾等等在这边常见的传染病,都有可能。毕竟抵抗力弱,免疫力低下,再劳累休息不好,都是易感条件。”
“你和李池现在在哪?我是去找你们还是直接去医院?还是去找你们医疗总队。”沈星河表情严肃,“给我一个最佳方案。”
白晶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去医疗总队那边保险稳妥些,那边医生多,设备好,药品种类也全。”
“好。”
挂断电话,沈星河给阿涛一个定位地址:“先不回使馆,直接去那边。”
“好的,沈处。”
唐礼看了下路程,开车要十个小时才能到。
“在注意安全的前提下,开快一点,如果你开不动了,就我们俩换。”沈星河又补了一句。
“明白。”
唐礼从来没看过师兄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他暗暗为叶晚意祈祷,同时也有些自责,因为他只有普通驾照,驾龄短,车技还不太行,不然可以多一个人和他们轮着开车。
与此同时,叶晚意难受得要命,已经渐渐不知道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了。头是晕的,浑身肌肉酸痛,整个身子冷得禁不住抖,但是后背又汗湿了,一阵阵地又会突然觉得热,东西一口都吃不下,她缩着身子,没有一个姿势是舒服的。
“水……”她微弱地出声音。
“给……”
虽然叶晚意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但是她还是很快辨认出,这个给她水的不是沈星河。
唐礼见她的手悬在空中,微微颤抖,迟迟不接过水,解释道:“师兄在开着车呢。”
叶晚意瞥了一眼,看见驾驶位熟悉的背影,才低头安稳把水喝完。
“就快到医疗站了,你再撑一会儿,晚意姐。”唐礼安慰她道。
“嗯。”叶晚意没力气多说什么,喝完水又重新睡了过去。
……
等叶晚意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疗站的病床上。
身上的不适感消退了许多,叶晚意睁眼看了看,现沈星河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睡姿躺在不远处的陪床沙上,衣服鞋子都穿得好好的,沙很小,加上他腿太长,整个身子根本抻不开。
忽然进来的唐礼现叶晚意醒了,高兴极了。
“你醒啦,晚意姐。”唐礼给她倒了杯温水,把病床床头摇起一个高度,让她坐了起来。
“谢谢。”叶晚意接过水杯,慢慢喝了起来。
“你可总算醒了。”唐礼回忆起前几个小时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你是不知道师兄车飙得有多快,我感觉都快起飞了!咱也不敢多问,安全不安全的他心里肯定有数,反正回头超速罚单肯定不少……”
“我是晕车吗?”叶晚意问。
“哪里是晕车啊,你中招啦,得了疟疾,不过治疗及时,好得也快。”
“啊?这就中招了?”叶晚意纳闷,明明一直很注意的,怎么会突然得这个病啊。
“你以为呢,这病在这边很常见的,时常会有人中招,还会反复中招。”唐礼说道,“不过你晕过去了就很吓人了,你是不知道师兄当时那个表情阴沉的啊,我大气都不敢出。”
说话间,沈星河醒了过来。
他看叶晚意脸色好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些苍白。
“你啊,医生说你体质太差,缺少锻炼。”沈星河皱着眉,语气差到了极点,“标准的易感人群!”
“……”叶晚意表示,体质这种东西,她也没办法啊。
“以后这种活动,你不能参加了。”沈星河表态。
“不是吧……”叶晚意一脸不服。
“什么时候体能和身体素质过关,什么时候再说。”
“体能和身体素质怎么考核啊?”叶晚意问。
“我说了算。”
“……”
唐礼默默退出了病房,不敢表意见的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