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不着痕迹推开虞葭,扶她站直,点头道:“好。”
他转身对着虞葭说:“你先去别院等我。”
虞葭乖乖巧巧:“嗯。”
傅淳咳了声,赶紧招呼:“走走走,既然回来了,今晚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随即几人各自上马。
虞葭即将钻入马车之时又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傅筠情深意切地嘱咐了句:“傅哥哥,你要快些回,我等你!”
刚刚翻身上马的傅筠,一个趔趄,差点要跌下马去。
几人很快在城门口分开,傅筠跟着自家堂哥回府,而虞葭被侍卫带去了别院。
虞葭是走了,但她给众人留下的震撼久久未息。
傅淳骑马跟傅筠并排走,没话找话地说了些府上近日的事。
傅筠心不在焉地听,脑子里那句“傅哥哥”彷如魔咒挥之不去,偶尔‘嗯哦’地敷衍附和几声。
“你怎么了?”傅淳转头笑,目光促狭。
傅筠摇头:“没事,回去说。”
而后,一夹马腹赶紧回府,努力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异样感觉。
虞葭被送到的地方,是傅筠自己私人的别院,听管家说傅筠一月也有那么几回来这寻清净。
因此这里的起居用具十分齐全,连院子里的花树都修整得极好。
虞葭没来过上京,之前在马车上也没怎么看上京的街市,但来了傅筠的别院,看到处都是琉璃青瓦,墙垣雕刻精美,阁楼错落有致,心里暗暗咂舌。
上京果真繁华,哪怕只是一处私人宅院就可窥见一般。
穿过游廊时,又看见不远处碧绿成荫,水榭楼台高筑,景致浑然天成。
领路的婢女骄傲地介绍道:“这还只是我们大人一处的私宅,其他地方景致更好呢。”
言下之意,傅筠有好几处私宅。
经过湖边柳树下时,虞葭看见有几只小船靠在岸边,湖中央种了莲花,如今正是初夏,粉莲依旧盛开,煞是好看。
那婢女又道:“姑娘若是喜欢,等天气好时可来此游船,摘些莲子回来吃也是不错的。不过…”
“不过什么?”虞葭问。
“不过需得问问紫晴姐姐,她同意了方可。”
“紫晴是谁?”
“是这里的总管,内院里的事都得听她的呢。”
闻言,虞葭蹙了蹙眉,难道自己也得听个的丫鬟的,到底什么来头?
没过一会儿,虞葭被送到地方,是一处雅致的院子,且清净。
不过就是太清净了,虞葭望了眼四周,皆是空空荡荡,没个左邻右舍的。难怪她走了这么久才到。
“紫晴姐姐说了,这处景致清雅,适合姑娘养身,就给您安排了这处住下。”
“我吃住也是她安排?”虞葭问。
“是呢,羡鱼姑娘,”婢女说:“您先歇着,等会儿会有服侍您的婢女过来。”
那婢女走后,就虞葭和杏儿两人站在院子中央,主仆俩孤零零地互相望了眼。
杏儿气鼓鼓:“一看就知道是那个紫晴故意的,哪有主子在这等下人的道理?”
虞葭找了院中的一个花藤椅子坐下,心下了然,敢情是给她下马威呢。
再说了,她一个外室,也算不得什么正经身份。在大户人家,妾都还算半个奴,何况是外室。
算了,虞葭心想,反正也只是忍一年,一年后远走高飞。
她靠在椅子上歇脚,杏儿进去屋子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儿就来了几个婢女,那几个婢女往回都是在后院打杂的,也没正经服侍过人,见了虞葭还颇是拘束。
虞葭一挥手:“来了,就开始干活吧。”
几人纷纷点头好,干活她们在行。
这些人手脚麻利,没几下就把虞葭带来的行李收拾得七七八八。有个圆脸的婢女指着小厮们抬进来的好几个大箱子问:“姑娘,这些要收拾吗?”
那些都是从蛩州带来的礼,也没有收拾都必要,虞葭就让她们将西厢房腾出来,当成库房把箱子放进去。
她自己坐在屋子里软榻上继续歇息。
但没多久,外头传来叱责的声音:“谁让你们将东西放这的。”
“是、是羡鱼姑娘。”
虞葭闻声,走到门口,懒懒地问:“是我吩咐的,怎么了?”
院子里站着个紫色衣裳的婢女,想必就是紫晴了。
这紫晴适才虞葭也从那些婢女口中得知,此前是国公府里头的大丫头,一直跟在傅筠身边伺候,如今被派来了别院,难怪她有脾气。
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却被安排来侍奉个外室。
紫晴见了虞葭却是怔了下,说道:“西厢房是招待客人所用,这里不可放置杂物。”
虞葭问:“这院子是不是安排给我住的?”
紫晴不解:“自然是。”
“那不就得了,安排给我了就是我的院子,我的东西想放哪就放哪。”
紫晴噎得说不出话,其他婢女也纷纷禁声大气不敢出。
“行了,”虞葭道:“赶紧收拾,我等下还得歇息。”
她这一路累得不行,不想跟个婢女扯来扯去,见那紫晴站在院子里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她说道:“你叫紫晴是吧,你若是有意见就去找傅筠问,他若是说不妥那我再搬回去。”
活脱脱地恃宠而骄的模样,任谁也不放在眼里。
紫晴又气又惊,她活到现在还没见有人敢直呼她们世子爷的名字,这姑娘实在是无礼得很。
她兀自气了会儿,见虞葭真没把她当回事,自己也没脸,然后走了。
其他婢女见状,顿时收了轻视的心思。
许是换了地方,虞葭这一晚怎么睡都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衫出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今晚月色皎洁,照得整个院子亮堂。她半边身子沐浴在月色下,目光愣愣地盯着墙角一簇菩竹看。
过了会儿才将头靠在膝盖上,手里握着那枚旧香囊。
从雁县离家的时候,母亲曾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事。
此番查案关系到她的身世,她自然也清楚,案子了结,那身世也清楚了。届时若是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当如何?
良久,吹来一阵夜风,灌入她的脖颈,有点凉。
虞葭瑟缩了下,慢吞吞起身回屋子。
此后三天,傅筠都没有来别院,也不知在忙什么。那个紫晴第一天见过之后,也没再来,虞葭在自己的院子里过得挺自在。
出于虞葭第一天的动静震慑了别院所有人,如今她在别院过得如鱼得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比如她现在坐在紫藤椅上晒太阳无聊了,突发奇想晚上要吃点烤肉,然后吩咐婢女们去准备。
很快,整个厨房都开始跟着忙碌起来,按着虞葭给的单子到处找食材,现成有的就快些准备,没有的立即出去采买。
沉寂已久的别院,既然破天荒地有了点烟火气——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模样。
老管家都觉得虞葭来这两日还挺鲜活的,他都开始有事做了。
因此,当傅筠裹着晚霞下马车时,见到处空空荡荡,门口就一个看门的小厮。
“其他人呢?”傅筠问。
居然连个侍卫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厮回道:“大人,其他人都在清芷苑呢,羡鱼姑娘今晚烤肉,大家都去帮忙了。”
说完,他眼里露出几分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去。
傅筠蹙眉,抬脚往里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那小厮说的清芷苑。站在院门外就听得里头虞葭的声音。
“对,那个串好了放这里。”
“这个盐放少了,得多加盐腌制才入味。”
“炭盆烧好了吗?火一定要旺才好。”
怎么说呢,傅筠也说不清出心下是什么滋味。
自从城门口那天她喊了声“傅哥哥”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别扭,所以故意拖了那么几天才过来。
但没想到,别扭的就他一人,而她这边居然适应颇是良好。
“大人,”随从问:“要不要进去?”
“嗯。”
傅筠出现在门口,院子里的人仿佛集体惊吓到了,拿碗的,端盆的,纷纷手足无措。
还有那么两个腰挎长刀的侍卫手上还薅着几片菜叶子。
傅筠立在那也没说话,但他向来是注重规矩之人,被看到这样一面,众人心慌。
虞葭若有所感抬头,看了眼傅筠又看了眼局促的众人,说道:“怎么都停了?快些啊,火都烧旺了。”
她这会儿真是忙得很呢,一边撒调料一边翻烤,还抽空招呼傅筠。
“大人您来了,吃过饭了吗?”
傅筠顿了下,抬脚过去:“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