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和陈向东坐在一旁吃饭,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陈向东本来还想劝上一句,被周燕偷偷踢了一脚,只好低下头吃饭,装作没看见。
苏烟抿着唇不说话,楼斯白也不敢惹她,只得乖乖任由她擦拭,最后感觉她擦拭的力道小了后,试探着喊了一声,“烟烟……”
苏烟不仅没理他,还将毛巾往他身上一扔,凶了一句,“别喊我!”
转身也拿着饭菜吃了起来。
楼斯白默默看了她一眼,还真不敢喊了。
吃完饭陈向东在房间里给楼斯白擦洗了一遍,苏烟带着周燕在外面澡堂洗了个澡,澡堂就在医院附近,洗一次澡两分钱。
两人回来时,顺道将厨房里炖好的粥拿回去,陈向东已经将楼斯白整理好了,还将毛巾那些洗干净了,又打了两瓶热水。
走的时候陈向东才跟苏烟无奈道:“我们去刘家闹了,没用,闹不过他们,医药费住院费那些可能拿不到,不过中午我去找田队长了,让他给个说法,他说让我们等等消息。我也不知道什么结果,实在不行,就像周燕说的,咱们联名上书举报,拼了一口气我也要给你们讨回公道,大家也是这个意思。”
陈向东觉得自己虽然老实,但也不是那种被欺负了不吭声的人。
苏烟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他和周燕一眼,“谢谢。”
这两个字说的真心实意,也是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知青点是一个大集体,遇到困难会互相帮助。
送走人,苏烟给楼斯白喂了粥,苏烟喂粥的时候也是低着头的,最多只看他的嘴,楼斯白明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笑着伸出手指勾她的衣服,“刚才真威风。”
声音清清浅浅的,也没什么力气。
这次从山下摔下来,到底是伤了他。
苏烟听到这句话,瞬间想起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抬起头瞪他,刺了一句,“哪有你威风,迷得姓刘的对你恋恋不忘,痴心一片。”
楼斯白看她这副生气的模样,抿起唇笑,小拇指勾住苏烟衣服一角,扯了扯,温柔道:“我不喜欢她。”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也不喜欢我。”
其实他还想说,刘晓娟那个人怪怪的,看他的眼神很不舒服,带着赤、裸的欲望,仿佛把他当做物件,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这次虽然不是刘晓娟推他摔下山,但他清楚感受到当时他从她身上绕过去时,像是被什么定住了,身体不能动,等反应过来时人就往山下栽去了。
但这些他不敢跟苏烟说,怕她去找刘晓娟麻烦,就像周燕说的,刘晓娟这个人有些邪乎,他不想苏烟惹上这些,有些事他自己注意就好了。
他之前就跟苏烟说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对于一些小事他可以选择漠不关心,但这次,他怎么都不会忘记自己摔下山的那一刻脑海中的恐慌,他真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了。
苏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喂完粥,气也跟着消了,其实她也没生什么气,就是心里很郁闷,郁闷这是一本书,郁闷楼斯白是男主角,更郁闷楼斯白总是被刘晓娟缠着不放……
偏偏这样了,楼斯白还惹苏烟,看着收拾碗勺的苏烟,突然问了一句,“接下来半年一年的时间我都要养伤,没办法生产劳动,叔叔阿姨虽然经常寄东西过来,但如果再多一个我,恐怕是不够的,苏烟,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没等他说完,苏烟就爆发了,气得将东西往几子上一扔,扭过头便骂他,“你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是谁大过年的跑到城里找我。楼斯白,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要是想我走,我现在就走。”
说着说着眼睛真的红了,还起身作势要走。
楼斯白哪里真得想她走,眼睛温温柔柔看着人。
苏烟转身走了几步后没听到声音,这下尴尬了,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偷看,对上楼斯白缱绻动人的目光。
愣了下,随即撅了撅嘴,别别扭扭的走回来,重新坐到床边上,然后俯下身一把抱住人,听到楼斯白轻“嘶”一声也没管,将脸埋在他脖子里,气恼道:“你怎么不阻止我,你信不信我真的走?”
楼斯白手还不能抬起来,只能轻轻挪着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好一会儿,才用柔和的声音道:“我心里想你留下来,但我希望你走。”
走了,他就不会拖累她了,他不愿拖累这么好的女孩。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在父亲眼里,国家和战友永远排在第一位,其次是那个女人。在那个女人眼里,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是疼他的奶奶,疼爱是一回事,但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小时候在姑姑家里生活,每次表弟闯了祸都喜欢赖给他,然后奶奶不分青红皂白拿着棍子打他,最后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抱着他哭,让他乖一点,告诉他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父亲死了,那个女人走了,奶奶也没了,姑姑姑父让他将父亲战友安排的工作让给表弟……
回想过去,楼斯白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到泛不起一丝波澜,可能对于那些人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也从来不奢求什么,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着。
现在,他想和苏烟一起好好的活着。
苏烟听了这话,心里一软。
头埋在他脖子里不说话,最后才恨恨咬了他下巴一口,“说的好听,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走。”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她奶曾经说过的话,说像她这种性子,以后非得找个降得住的,不然她能上天,当时她还不屑一顾。
现在苏烟觉得,楼斯白好像就是那个能降得住她的。
这么一想,又有些好笑,好笑之后觉得不甘心,又抬起脸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引得楼斯白闷笑两声,然后又轻轻蹭了蹭她。
温柔了声音道:“出院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
苏烟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盯着他看,难以置信问了一句,“什么?”
怀疑自己听错了。
结婚,他们才多大啊!
倒是楼斯白脸上神色平静,垂眸看着她的脸,弯了弯嘴角,“已经到合法结婚年纪了。”
哦,这是七十年代,跟后世不一样。
但苏烟还是觉得太快了,她虽然想过跟楼斯白好好在一起,以后结婚的那种,但也没想过现在就结婚,总觉得自己还小。
楼斯白也觉得她还小,但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她,就不喜欢夜长梦多,因为苏烟的态度,他才更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虽然腿受伤了,但并不代表他以后就要饿死,至少他知道,按照田队长和公社喜欢息事宁人的做法,这次他不会吃闷亏。
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时,陈向东就兴冲冲骑着车过来,一进门就兴高采烈道:“斯白,苏烟,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大队长和田队长过来了,他们说等斯白出了院,公社财务那边就给斯白转正,还在公社委员会那里给批一间屋子,以后就住在公社里了,那边屋子我今天去看过了,用的都是青砖,是以前地主家房子拆的,特别好,就是有点小,等你门以后结了婚,两人搬过去住也方便。”
陈向东今天原本不准备来了,昨天还跟苏烟打了招呼,说后天再过来看看,今天也因为这个消息太激动,才想着赶紧过来跟他们说一声,也是为了让苏烟安心。
昨天苏烟说就算楼斯白最后不好也不会抛下他,陈向东听了还挺感动,心里就想这俩人以后好好的。
他的看法跟楼斯白一样,都在一起了,那就要考虑结婚的事,省的日后又出了什么漏子,这样一来,到时候那个姓刘的女社员也不好再死缠烂打。
本来他还担心楼斯白以后没办法上工干活,没想到还遇到这种好事,住在委员会那里每天也不需要走多少路,还有单独的一间房子,在城里都找不到的好事,这跟苏烟的小学老师可不一样,公社财务那里可是国家的干部,每个月有补贴的。
一开始大家还同情楼斯白,知青点有几个人心浮气躁,担心要养楼斯白半年,中午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开始酸上了。
这事陈向东就不好跟楼斯白说了,不过他将苏烟叫出去说话,两人站在走廊里,苏烟奇怪他要说什么了,“怎么了?知青点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知青点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能共患难,但不能一起享福。出了事大家会拧成一条绳,一旦没事发生,那些爱作妖的就出来了,比如王红斌,又比如韩丽丽。
陈向东说的不是知青点,而是苏烟,怕她和楼斯白不好意思,所以小声提醒道:“既然你选择跟楼斯白在一起,那赶紧把婚结了,你们俩都不小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前两天我不敢说这样的话,怕耽误了你,但现在楼斯白既然有了工作,那也就没什么困难了,最多也就今年你会累点,要照顾一下他,但熬过去就好了,他那房子虽然小,但住你们俩个却是够了。”
“我们下乡这么久,你也看到了,什么时候回城谁都不知道,你要是想等恐怕还有的等,我也不是劝你放弃,只是觉得不管最后回不回城,你们反正都是要结婚的,还不如早点在一起。斯白是个好人,他不会亏了你的。”
其实他还想说,楼斯白那人是个有本事的,别看平时闷不吭声一句话都不多说,但他一直知道楼斯白是他们知青点最聪明的那个,要真的哪天回城了,楼斯白也能给她依靠的。
陈向东觉得苏烟不傻,以前还担心她会被王红斌吃得死死的,没想到转头就跟王红斌掰了,还跟楼斯白好上了,楼斯白那么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他们住一个屋子那么久都没多熟悉,偏偏喜欢上了苏烟,要说苏烟没点脑子他才不信,所以才会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苏烟昨晚就被楼斯白的话震惊的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又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第六十五章 楼斯白在……
楼斯白在医院住了五天, 胳膊上主要是擦伤,已经能动了,也自己能坐起来了, 就是两条腿还要好好养着, 别的还好说, 唯一麻烦的是上厕所,如果换做别人,苏烟可能会很嫌弃,但对象是楼斯白, 她就有无限的耐心。
果然, 一切都是要看人的。
苏烟给楼斯白买了轮椅、痰盂和尿盆,他胳膊劲儿大, 已经能自己撑着从床上挪到轮椅上,也能从轮椅挪到床上, 苏烟还让人打了一个座椅, 座椅中间挖空,便于楼斯白方便。
在这上面, 苏烟能感觉到楼斯白的拘束,她倒是觉得没什么, 等俩人以后真正结婚了, 也会坦诚相见。
楼斯白腿上绑着木板,这时候还没有石膏, 可能国外已经有了, 但这个小县城还没有, 苏烟问医生的时候,医生还奇怪,说用石膏会不透气, 对伤者双腿并不好。
好吧,是她浅薄了,也真正明白现在的医疗水平跟后世还有很大的差距。
关于结婚,苏烟并没有考虑多久,一开始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但真正去考虑就发现能接受。
觉得自己和楼斯白从知青点搬出去单独住还挺好的,俩人相处时间久,还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毕竟知青点那么多张口,买半斤肉,分下去每个人也只有一两片,就够尝尝味道。
上班也方便,每天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就像陈向东说的,反正最后都要嫁人,早点结婚也没什么。
而且早点结婚,苏烟心里也能踏实一点,这也算真正改变剧情了,拆了书中男女主的CP。其实已经拆了,毕竟书中写男主患上家族遗传病时,他那会儿双腿并不是断的。
想到这里,苏烟心里稍微安慰。
但也知道,未来多了很多未知性,也不知道剧情崩了会不会有影响。
最后一晚,苏烟躺在床上对楼斯白道:“回去等把房子分了,咱们就结婚。”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这一年多他们可以安静在一起复习,楼斯白也能多教教她。
苏烟躺在旁边床位上,说这话的时候侧着身子,眼睛看着他那个方向,病房里已经熄灯了,但不是很黑,月光从窗户那里洒进来,模糊照亮屋子。
从苏烟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楼斯白的身形。
楼斯白仰躺在床上,脸朝着她,听了这话弯了弯嘴角,眉眼里含着细碎的光芒,然后轻声应了,“好。”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我身上也有些钱,到时候咱们就在知青点简单办一桌,等今年过年回家了,我们再认真办。”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笔藏在老家的钱,想着过年也要回老家一趟,将那笔钱拿出来,到时候在苏烟老家买个房子,就算他们不能回城,但在城里有套房子也更安心一些。结婚后他们也需要再买辆自行车,苏烟喜欢去县城买吃的,还是有辆自己的自行车比较好……
零零碎碎的,楼斯白已经在脑海里思考婚后需要哪些东西。
他想对苏烟再好一点。
苏烟哪里知道他脑海里想了这么多,听到他的打算,笑眯眯的附和,“听你的。”
她也不想大办,容易招人眼了,以后他们分出去过,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楼斯白看着她笑了,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暖流注入到他心窝里。
也让他有些贪恋这种脉脉温情的片刻。
聊了一会儿苏烟就困了,她下床穿上外套,将床尾的尿壶递给楼斯白,自己转身出门了,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楼斯白现在已经被苏烟训练的能够面不改色接住此物,等苏烟一走,他便木着一张脸将尿壶放进被窝了解决需求。
等苏烟回来后,他已经将尿壶放在床底下了,苏烟淡定的将尿壶拿到角落里,然后脱衣上床,上床前弯腰在楼斯白脸颊上亲了一口,甜甜道:“晚安小宝贝,做个好梦。”
楼斯白弯起眉眼。
楼斯白出院那天是陈向东周燕过来接他们的,武建国也来了,拉了一辆板车过来,在板车上放了四床被子,这是苏烟要求的,陈向东前两天建议用板车拉楼斯白回生产队,苏烟就让他将自己和楼斯白床上的被子放在上面,怕路颠簸,伤了楼斯白的腿。
楼斯白被陈向东背到板车上躺好,武建国借了大队长的自行车,苏烟将这两天的日用品装在上面,什么盆啊碗啊衣服什么的,零零总总收拾了两大包,还有轮椅那些,堆得老高。
武建国不愿自己一个人骑车先回去,选择推着车跟他们一起走,陈向东拉板车,苏烟和周燕在后面推。
一路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