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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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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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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笳低头往他手上看一眼。

他松了手,她拉开车门,弯腰下去,对他说了句“拜拜”,便轻摔上门,转身走了。

周濂月无端觉得烦躁。

将窗户落下来,点了支烟。

哪里不对。

他回头梳理。

好像,她没了开始的那股劲儿。

她遣散了他的司机,说想就他们两个人,站在伞下对他说“你搂着我呀”;

阳台上靠着他肩膀,说“跟你说个秘密”;

站在车窗外,执意要他的微信号;

他警告地叫她名字,她说“吓唬谁”;

坐在车里,酒气熏天地说,“找个你能把我睡了的地方”。

……

没了那些时候的那股劲儿。

似乎,就是从他说了那句“我付给你的只够包个时段”开始,她日渐的顺从下去。

而他并不喜欢她的顺从。

那态度像是在自暴自弃,像在被动地等待什么。

一支烟抽完,周濂月并没有捋出分毫头绪。

反倒,越想越有一种依稀的茫然和无力。

——

周濂月那头下了“最后通牒”,南笳只得开始准备搬家。

房子是租的,无所谓多有感情,但住久了仍能提供片刻的归属感。

小覃弄来搬家纸箱,帮忙一起打包整理。

收拾了足足两天,才基本打包完成。

小覃帮忙约了个周五上午的搬家车。

赶在搬走之前,周四下午,南笳独自把一些跟叶冼有关的东西搬去了解文山那里,请他帮忙保管。

解文山瞧着堆在地上的三四只纸箱子,外面南笳都用记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里头都是些什么?不是贵重物品吧?”

南笳笑说,“不是。就一些唱片啊,书啊,杂志啊,礼物什么的。”

“怎么不一块儿搬走呢?”

南笳笑说:“因为估计过不了多久又得搬,这些东西都太重了,我懒得一直收来收去的。您先帮我保管着,我到时候相对稳定下来了就来拿。”

解文山指一指后面,“那你自个搬到储藏间去吧。”

南笳来回几趟搬完了,去洗了个手。

既然来了,就陪解文山说说话。

解文山泡了壶金骏眉,又拿了小盘子,盛出一些盐津橄榄。

养生风格的下午茶。

解文山问她:“这回准备搬哪儿去?”

“市中心。最近不是忙起来了吗,住那块工作方便点。”南笳抿着茶,没看解文山。

解文山笑说:“忙一点是好事。你的那个剧,我看了。”

“您觉得怎么样?”

“云山雾罩的,看不懂。你演的就是最坏的那个凶手?”

南笳笑了。

“你擦眼镜上血的那镜头,动作和表情都特像一个人。”

“谁……”南笳说出口就顿了顿。

解文山瞅着她,笑说:“我那姓周的学生。”

南笳心里突的一下,抬眼看解文山,他一贯的和眉善目,看不出来有什么。

她笑说:“您别说,我那时候演这场,还真借鉴了他。”

这是句实话。

她身边戴眼镜,气质又极像高智商变态的,就周濂月一个。

且演网剧那会儿她跟周濂月还不算熟,参考起来更没负担。

放到现在,她反倒是不敢了。

解文山笑了笑,“那你观察能力和模仿能力是真不错。”

“演员嘛,专业的。”南笳笑说。

南笳在解文山这儿吃了晚饭才走。

走之前解文山说:“我感觉你最近消瘦了,瞧着不如以前有精神。”

“就工作太累了。”

解文山满目担忧,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照顾好自己。别太强求凡事都能顺心如意。”

南笳笑说:“没。您也知道我其实追求的特别简单,有戏演,演技被人认可我就很满意了。现在这些是我想要的,也是我应该得到的。”

“我知道小笳你一直比同龄人清醒、坚定得多。凡事有得必有失,不后悔就行。”解文山笑说,“累了就过来坐会儿,你解老师这儿别的没有,茶和书管够。”

——

周五一早,搬家车将东西送到了市中心的高层公寓。

那里已有人在,许助指挥着几个类似收纳师之类的工作人员,正在往衣帽间的柜子里挂周濂月的衣物。

这架势让南笳意识到,周濂月的“搬过来”,比她以为的要隆重且正式。

那几个收纳师效率极高,南笳的几箱子东西,到吃晚饭的时候也规整得差不多了。

许助让所有人都撤了,并打电话订好了晚餐。

南笳在往餐边柜上放置自己常用的茶杯,问许助:“你还不能下班么?”“我等周总到了就走。”

“周濂月很信任你。”

“主要我跟周总很多年了,他用得顺手。”

南笳笑,“他给你开的工资一定很高吧?”

许助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揶揄,笑了笑说:“其实周总不是个多难伺候的人,摸清他的脾性之后就知道他其实并不苛刻。他可能只是比较理性,公事公办。”

南笳笑笑,没和许助辩论。他话里的意思要她对周濂月顺毛捋,可她还不够顺从吗?

许助看她一眼,又说:“反正我跟着周总工作起,他就一直住酒店里,这么大费周章地找个固定的住处,还是头一次。”

南笳笑说:“你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在我看来,南小姐你对周总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周濂月授权你说这些?”

许助笑说:“没授权,也没禁止,想来南小姐也不会去跟周总举报我吧?”

“那说不定哦。”南笳笑说,“我觉得你这助理当得挺好的,万一我想挖角?”

许助也笑,“南小姐抬举我了。”

南笳跟周濂月身边的人倒是都能处得挺不错。

所以不是她没天赋不努力,没认真揣摩周濂月。她已经尽力了。

半小时左右,许助帮忙订的餐送到了,周濂月也几乎后脚到家。

许助开了门,就站在门口汇报情况:“周总,差不多收拾好了。”

周濂月往里瞥一眼,南笳正蹲在沙发的地毯上,从一只纸箱里把一些书籍摞到茶几上。

她抬起头来,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周濂月对许助说:“可以了,你回去吧。”

关上门,周濂月一边解着衬衫袖子上的纽扣朝南笳走去,一边打量整个屋子。

空着的低矮书架填了三分之一,摆了些小物件,以及几幅马蒂斯画作的小型复制品,旁边靠墙放了把黑色的吉他;沙发上多出两个抱枕,那上面印着的图案类似于埃贡·席勒的风格;沙发旁边立着一盏落地灯,黑色的细而弯曲的支架,不规则的白色灯罩,像只单脚站立的白鹭鸶。

周濂月在沙发上坐下,往茶几上瞥一眼,《小津安二郎剧本集》,《真实眼泪之可怖: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陆上行舟:赫尔佐格谈电影》以及种种。

周濂月说:“先吃饭吧。”

“马上。我把这个箱子清空。”

她穿着一件十分宽松便于活动的灰色T恤,下摆随意地扎了一截在牛仔短裤的裤腰里,头发绑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

周濂月看了她片刻,起身,先往衣帽间去了。

南笳理完手头这些东西,起身去洗了个手,坐到餐桌边去,打开那些食盒。

听见脚步声,她余光瞥了眼,顿了顿,又抬眼去看。

周濂月穿件灰色套头的上衣,宽松的黑色长裤,都是居家风格,她第一次见。多少中和了他这人身上的凌厉感。

晚餐是西式,煎银鳕鱼、肉眼牛排、蓝鳍金枪鱼塔塔和一些小吃甜点,因为是外送的,有些影响口感,但整体味道不错。

他们喝掉半支白葡萄酒,聊得很浅显,周濂月问她最近工作的事,她就汇报似的说了几句。

“明年夏天有个独立电影展,关姐说有个拍艺术电影的女导演在跟我们接洽,希望我能去演一条十来分钟的短片,无偿的……”

南笳不知道周濂月是不是愿意听,抬头看了一眼。

周濂月也看她,“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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