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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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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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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南笳回神,“我有个想法。”

“你说。”

“关姐,你如果看到有条件好、资质好的新人,就试着签一签吧。”

关姐打量她,“这话的意思是?”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还是就按暂定的规划发展,但未来我可能还是更想往偏艺术领域的方向试一试。接那种一看就叫好不叫座的片子啊,自己出钱扶持一些新的导演、编剧什么的……都说不准。纯商业价值这块,可能真不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

关姐笑说:“你以为像你这样又有资质又勤奋的女演员,是随时都能有的?”

南笳笑说:“留意着呗,未雨绸缪。”

关姐说:“那这样,现在该怎么样就还是先怎么样,毕竟得你自己有这个本钱了,才能去扶持别人。另一方面呢,新人我先留意着。”

南笳笑说:“谢谢关姐。这一阵也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就见外了。”关姐笑了笑,忽地沉默下去。

南笳少见关姐这样,她一直是个很官方做派,很八面玲珑的人。

“关姐?”

关姐回神:“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答应周总的邀约,来做你的经纪人?我以前签过一个艺人,跟你一样的好苗子。我操之过急,就想赶紧将她捧红,结果揠苗助长……她没抗住骤然大红大紫而随之带来的压力,患了抑郁症,这几年基本都在休息,事业也耽搁了。”

南笳说:“难怪你对我这么宽容。”

关姐笑了笑。

“她还愿意演戏吗?要没退圈,你可以再签她。”

“我回头去找她问问吧……”关姐叹气,“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

南笳托腮,打量着关姐,笑了笑说,“跟关姐你偶尔交心的感觉,还蛮叫人不适应的。”

关姐笑:“我知道,你见我第一面的时候,觉得我市侩极了。”

“哪有……”

“没有?”

“是有一点吧。”南笳笑说,“但人都有另外一面,而且人也是会变的。”

关姐了然的神色,“这话,听起来不是在说我吧?”

南笳笑:“别拆穿嘛。”

——

傍晚,周濂月离开公司,去了西山那边。

进门便是热热闹闹的场景,南笳和周浠坐在沙发上,听一个韩国的说唱节目。

说是听,是因为她们还在边吃东西边聊天,两人频频咬耳朵嘀咕,不知在聊什么。

周浠听见了脚步声,南笳随之转头,跟他打了声招呼。

然后两人不做声地看着他,好像他的到来,打断了她们一样。

周濂月:“……”

周濂月去洗了个手,到南笳身旁的沙发扶手上坐下。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问周浠:“苏星予呢?”

“去他爸妈那边有点事,今天应该不过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

周浠说:“女孩子的话题,跟你无关。”

南笳这时候瞥了他一眼,那神情要笑不笑的,几分微妙。

周濂月见此低头,凑到南笳耳畔低声问:“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周浠笑说:“我听得到。没说你坏话,都说了啦,跟你无关。”

一会儿,甄姐过来招呼他们去餐厅吃晚饭。

饭桌上,周濂月说,正好趁着苏星予不在,聊聊正事吧。

周浠吓一跳,“……你要棒打鸳鸯啊?”

南笳笑说,“他可能是想让你们订婚。”

“啊……”

周濂月:“不愿意?”

周浠笑说:“你跟嫂子一和好,就迫不及待要将我扫地出门?”

周濂月平平地说:“早看姓苏的不顺眼。你俩打包一块儿出门。”

“这是我家!”

“哦。遗嘱上留给我的。”

周浠微怔。

从前,周濂月对遗嘱,对父母辈相关的事情,一概是讳莫如深。

现在却可以坦然地拿来开玩笑。

她脸转向南笳,遗憾自己看不到,不然或许可与她视线交流,表达自己的谢意。

吃过饭,又待一会儿,周濂月便说准备撤了。

周浠笑对南笳说道:“我看出来了,我哥现在就嫌我是拖油瓶。”

周濂月叫南笳稍坐会儿,他去楼上找份文件。

他已走到楼梯那儿,又顿了顿,朝南笳招了招手。

南笳跟小声跟周浠说了句,“我也去一下。”

周浠点点头,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其意不言而喻。

南笳走过去,周濂月一把将她的手牵住了。

那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周濂月拿钥匙打开门,抬手按下了门边开关。

淡白的光洒下来,空气里一股灰尘的气息。

房间是个套间,面积很大。

软装都清理干净了,就剩床架子、书柜、书桌,和摆在书桌下方的一只黑色保险箱。

整个空间显得空空荡荡。

南笳踏进去,注意到目之所及的地方都盖了一层灰。

而后,看见房间正中,靠近书桌的地方,几片木地板上,有火燎过的痕迹。

周濂月注意到她的目光了,但没说什么。

走到窗户边上,开了闩锁,将窗户推开。

这窗户久未开过,推开时很有些滞涩。

而后,周濂月点了支烟,倚靠着窗台,也不管那上面是不是积了灰。

南笳走了过来,背手站在他身旁,转头看着他,“你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长大的么?”

周濂月目光淡淡地自她脸上扫过,没有出声。

南笳也沉默,抬头去看天花板,看那上面缀下来的灯。

少年的周濂月是怎样?

她想象他会头枕着手臂躺在那张床上,床头的窗户打开,秋日的清晨,会有树叶的光斑落在他脸上。

想象他郁闷的时候,会盘腿坐在床尾,将一只网球丢到对面的墙壁上,弹回来接住,再丢出去,再接住。

想象他会在失眠的夜里,亮着灯读海明威。会去念剑桥大学的人,不可能生下来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商人。

青春期的时候,他也会躲在这里,偷偷尝试一些于那个年纪而言,是禁忌的事吗?比如一些晦涩的情色电影,偷藏的酒精和香烟。或许他会想象着自己的性启蒙对象自慰,释放的时候却有一种无端的厌弃感。

而更多的,更多的时候,他是不是被困在大人制造的,日复一日的冷暴力中,愤懑、苦闷、无奈,又找不到出口。

周濂月转头看了一眼。

南笳微垂着目光,那鸦羽似的睫毛也落下来,投下淡灰色的影子。

“在想什么?”周濂月淡淡地问。

“在想你。”

“我不就在你旁边。”他轻笑一声。

“想象以前的你。”南笳转头看他,眼睛里有笑意,“在想,以前的我,会不会想要给以前的你写情书。”

“会吗?”

“会。”南笳歪了一下头,“如果我们同岁,或者,你稍微大我一点点,同个学校的学长。你是那种很吸引我,但我不敢靠近的类型。因为我们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会偷偷给你写情书,不署名的那种。然后暗中观察你会不会有什么反应。我猜多半是不会。”

周濂月笑了声,“但是你会跟篮球队队长那样的男生交往。”

“……你怎么知道。”

“猜的。准吗?”

“……不是篮球队,是游泳队。”南笳小声说。

“差不多。”

“那你呢?你那个年纪,喜欢什么类型的?”南笳看他。

周濂月手指掸了掸烟灰,瞥她一眼,“这问题有点幼稚。”

南笳笑笑,也不强迫他。

周濂月再看她一眼,没拿着烟的那只手,抬手去摸她的后颈,平声说:“你这样的。”

南笳迅速转头看他,“……真的假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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