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烟当然不知道,她叫人摆饭只是准备自己吃,但既然他赶着回来了,于是又吩咐人添碗筷。
尉迟瑾摸摸鼻子,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他从随从手上拎过一个纸包,递过去,故作随意道:“路过就顺便买的,听说这家味道不错。”
“多谢夫君。”
苏锦烟接过糕点,看也没看就交给丫鬟放起来,然后请他先入座。
“你记得吃,”尉迟瑾特地提醒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苏锦烟点头,给他盛汤盛饭。
想起一事,尉迟瑾说道:“眼下春闱将近,苏家即将来人进京赶考,届时安排入住府上。是你娘家人,这事你来安排。”
苏锦烟抬眼:“苏家谁人要来?”
“苏穆知。”
闻言,苏锦烟眼睛一亮,面色总算明媚了些:“六叔要来,实在是太好了。”
见她如此,尉迟瑾难得地好心情道:“届时,我与你一道去相迎如何?”
“好。”
吃过饭,尉迟瑾说有事去趟书房,但刚踏出院门没多久又折回来。廊下的丫鬟们吓了一跳,赶紧站直给他行礼。
苏锦烟已经抬脚进门槛,听见动静便转身问他:“夫君可是忘了什么?”
“嗯,书卷忘了。”
尉迟瑾不经意瞥了眼丫鬟们手上的糕点,颇是眼熟,正是他之前亲自买来给苏锦烟的。
一盒糕点也就六块,正好被六个丫鬟分食了。
他临出门前还交代她趁热尝尝,她应得好好的,结果转眼的功夫她便将糕点赏了丫鬟。
尉迟瑾盯着丫鬟手上的糕点,渐渐沉了眉。
苏锦烟不想他发作丫鬟们,便只好解释道:“我刚吃过饭,实在吃不下就赏给她们了。”
尉迟瑾静默片刻,忽而不温不怒地说道:“你倒是大方。”
说罢,转身出了院子,连书也没拿。
尉迟瑾去了书房,没过多久便听见外头丫鬟的声音说:“世子夫人让奴婢将世子爷的书卷送过来。”
耿青接过来,正要敲门,就见门打开了。
尉迟瑾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世子夫人在做什么?”
丫鬟答道:“昨日老夫人派人送了些府中的账册过来,说是让世子夫人整理整理,眼下世子夫人正在西厢房忙着呢。”
闻言,尉迟瑾面无表情地接过书卷,‘砰’地关上了门。
他柔了柔眉心,抛开那些莫名烦躁的情绪,从书架上抽出几分卷宗来看。
在书房这么一呆便是大半天,直到掌灯,丫鬟来请他回锦逸院吃饭。尉迟瑾正要起身,又突然顿住脚步,想了想吩咐道:“告诉你们世子夫人,就说我没胃口,让她自己吃。”
丫鬟得令去了,之后便了无音讯,也没人再过来请。
憋了一肚子气总算熬到夜深,有小丫鬟照惯例来送夜宵,他便委婉打探了下。
丫鬟耿直道:“世子爷,世子夫人已经睡下了。”
“......”
尉迟瑾顿了片刻,撂下书,大步往锦逸院而去。
第17章 在意
尉迟瑾到了锦逸院,见大门虽开着,但院里已经灭了几盏灯,只剩廊下稀疏两盏照路。
走到正屋门口,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寒着脸站了一会儿,随后一脚踹开房门。
这声音颇响亮,在耳房睡的霜凌听见了赶紧跑过来:“世子爷回来了?”
“出去!”
尉迟瑾的声音犹如寒冰,冷得让人打颤。
霜凌顿时吓得不敢出声,慌慌张张地看了眼内室又战战兢兢看了眼尉迟瑾,犹豫着出门了。
尉迟瑾听见内室里窸窸窣窣的响动,径直转过屏风,便见苏锦烟正搭着件薄衫站在床榻边。
“夫君。”她盈盈欠身行礼,模样一如既往的恭顺温和。
不知为何,此时见了她这模样,之前堵在他胸口的怒气忽地消了大半。一路想好的质问之言,这会儿也难以再说出口。
“夫君为何恼怒?”倒是苏锦烟先问了他。
“不为何,”他说:“外边遇到了些棘手的事,吓着你了?”
“没有,”苏锦烟走到旁边,将烛火剪亮了些,说道:“夫君现在要沐浴吗?我让人抬水进来。”
“好。”
尉迟瑾面无表情地朝净室走去,苏锦烟则出门吩咐人抬水,另外安慰了下霜凌,叫她莫担心。
被他那么一踹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起来了,灯笼也陆续点亮。端水的端水,服侍的服侍,楞是忙活了许久,锦逸院才又安静下来。
尉迟瑾披衣出净室,胸膛略微敞着,发梢上的水滴下来,又打湿了衣襟。
丫鬟捧着长巾上前要帮他擦,尉迟瑾却是看了苏锦烟一眼。却见她没看这边,而是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在梳妆台前忙碌。
他涌到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由丫鬟擦头发。
但等他晾干头发,进入内室时,苏锦烟已经躺回床榻上去了。
“......”
次日,是每月初一十五请安的日子,苏锦烟早早就已经醒来。她悄悄掀被褥准备起身,哪知尉迟瑾突然睁眼,而后伸手又将她捞了回去。
“夫君,”她推他:“我今日要去请安。”
尉迟瑾将她拢在怀中,声音带着点清晨的慵懒:“再睡会儿,我母亲不会起这般早,你去了也还得等。”
“做儿媳的等婆母自是应该的。”
“是么?”尉迟瑾扯了下唇:“你懂如何为人儿媳,那又为何不懂如何做妻子?”
苏锦烟的动作顿了下,抬眼去瞧他,却见他闭着眼睛,只唇角勾着抹冷淡的笑。
“妾身不懂夫君是何意。”
尉迟瑾睁开眼睛,迎上她的视线:“丈夫未回,做妻子的便早早入睡,这也是做妻子的本分?”
闻言,苏锦烟叹息一声:“原来夫君是在意这个。”
“夫君若是不悦,”她说道:“那日.后妾身便每晚等着夫君归来再歇息。”
她依旧温温柔柔,依旧笑容得体,可尉迟瑾却总觉得她这两日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他责备,她就道歉,且态度诚恳。可就是太诚恳了,郑重得一板一眼的,反倒让他心里又不舒坦起来。
尉迟瑾垂下眼,敛住眸中神色,将她又往怀中拢了拢,淡声道:“好。”
这日,从东宫议事出来已经是未时了,尉迟瑾正要上马车,便见随从递了张帖子过来。
他看了眼,无奈地笑了下:“这个晁韶,死到临头还这般风花雪月。”
“世子爷,可要过去?”
他摆摆手:“不了,回府便是。”
然而刚坐下来,又突然转了念头,对着窗外道:“耿青,不回府,直接去赴宴。”
晁韶即将离开上京,美其名曰出门游历,可谁都知晓,他这是躲婚事去了。
但在临别之前,他设了个宴,邀了几个知己好友,以作辞别,地点便设在城外的晓枫湖畔。
晓枫湖畔一到夜里便繁华热闹,湖上坐落许多大大小小的画舫,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上京许多有钱的公子哥都爱往这凑,点上几壶美酒,在叫上两个歌姬唱曲,湖水幽幽,情.趣撩人。
若是兴致好,留下佳人在船上过夜,也不枉一桩风流韵事。
尉迟瑾到的时候,晁韶已经喝得半醉不醉,怀里搂着醉花楼的头牌玥婷姑娘。见他来了,“哟嚯”一声。
“没想到你真敢来。”
尉迟瑾不以为然:“为何不敢?”
“你自己想想,”晁韶控诉:“自从你成亲后,兄弟们邀你的宴席,十之有九被你推脱了。”
他幽幽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小嫂嫂管得死死的。”
闻言,尉迟瑾冷笑,边给自己斟了杯酒,遥遥敬道:“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好,”尉迟瑾一杯饮尽:“走好。”
话音一落,晁韶一口酒喷出来,差点就要喷到了玥婷姑娘的身上,玥婷赶紧那帕子给他擦。
“你这是送行还是送魂?”晁韶没好气,然后又指着一旁抚琴的女子:“不用不用,让蓉儿来。”
他推了玥婷一把:“今日,你便去伺候尉迟世子,务必让他不醉不休。”
“是,晁公子。”
玥婷起身,端着酒壶款款走到尉迟瑾身边行了一礼:“世子爷,奴家给您倒酒。”
她身上香气过浓,令尉迟瑾微微不适,淡漠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