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锦烟又立即涂抹上去。
“锦烟,”尉迟瑾没放过她:“那从现在就开始如何?”
“开始什么?”苏锦烟装傻。
尉迟瑾盯着她垂着的头颅,坏笑:“当然是接受我对你的好啊。”
“你想做什么?”苏锦烟警惕,从旁边的盆里拧了块热帕子擦手。
“你过来一点。”
“做什么?”
“再过来一点。”
苏锦烟不动他就过来拉,她怕尉迟瑾手上伤裂开索性照做,挪过去一点儿。抬头就见他那张俊脸渐渐压下来,苏锦烟眼疾手快地将帕子整个罩上去,而后又把他赶紧推开。
尉迟瑾哈哈大笑。
他扯开帕子,见苏锦烟坐在床沿瞪着他,模样可爱得想被惹急了的兔子,登时又笑起来。
过了会儿,尉迟瑾停下来,才又开口道:“锦烟,其实现在见你就在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苏锦烟擦手的动作微顿。
“锦烟,”尉迟瑾情绪压抑,缓缓地说道:“你可知我今日跪在火光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只要你活着,你和孩子还活着,哪怕这辈子你不想见我也行,只要你们安全的活在某个角落。”
“哪怕拿我的命去换,只要你们还活着就行。”
“所以,锦烟...”尉迟瑾道:“我以后不逼你了,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你想做生意随你,你不想回上京我也随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可好?”
良久,苏锦烟低低应了一声:“嗯。”
尉迟瑾又笑起来,仿佛得了糖的小孩似的,心情愉悦了一整日,甚至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总是时不时瞧苏锦烟。
尉迟瑾的两只手受伤,苏锦烟琢磨了下,若用勺子吃饭应该是没影响的,只不过尉迟瑾义正言辞地说大老爷们拿勺子吃饭太没面子。
要喂!
苏锦烟只好亲手用勺子喂他。
尉迟瑾不忍她辛苦,吃得倒挺快,三两口就吃光了,完了就坐在桌边跟她说话。
“你今日出门可寻到了法子?”尉迟瑾问:“若是需要我帮忙,造办局那边我只需说一声便是,内务府总管是我们的人,此事完全不费力。”
“尉迟瑾,”苏锦烟道:“我非朝堂之人,做生意也非朝堂斗争,关系民族大义。许多人跟我一样都有资格去竞选这个机会。”
“我若是如此做了,对他们来说并不公平。况且...”苏锦烟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始终难安。”
尉迟瑾偏头打量她,有时候对她这副倔性子咬牙切齿,今日却又觉得可爱得很。
“你别动——”他突然严肃道。
“怎么了?”苏锦烟疑惑。
“你发丝上好像有虫。”说着,尉迟瑾伸手缓缓靠近。
苏锦烟听了,顿时也不敢动了,端端正正地坐着等他将拿不知是何物的虫子拂去。
却不想,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转了个弯,飞快地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
尉迟瑾得逞,又哈哈大笑。
门外站着的丫鬟们觉得世子爷今日似乎格外爱笑,从下午到傍晚,都已经笑许多次了。
耿青心里也感慨得很,回想起今日上午的事简直觉得就像做了个梦一般。心里暗自祈祷,以后可别再遇上这样的情况了,简直要吓死人。
苏锦烟上次去广安街的茶叶铺子里试茶之后,忽地想到自己也可以依照那样的制茶工艺试一试。
一来那样的工艺在市场上少见,且口感独特,二来,此种工艺使得茶叶易存放。如此工艺制作的茶从色香味来说并不逊色,只不过卖相上就需要好生斟酌一番。
苏锦烟将之前带来的茶样,自己琢磨了半日,便让张叔拿去给坝子村的那位老人家。并说明了此茶各样的特性,以及想要呈现的效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在第三日,苏锦烟就得了消息,张叔兴冲冲地拿着制好的茶叶过来给她瞧。
四四方方的一块茶砖,面上都压得扁平,整体色泽呈现黑褐色。如此一来,从外表上看不出茶叶整体的情况,不论是粗枝还是细叶,都已经被压的齐齐整整。
卖相得宜。
如今市面上多以散茶为主,而茶砖却是头一回见,苏锦烟打量了半晌,渐渐欣喜。
“如何做到的?”她问。
张叔也高兴:“原本只是按着小姐的吩咐提了意见,却不想老人家眉头都未皱一下,转身进屋拿了石磨出来,前前后后一压,便成了。”
“老人家说了,”张叔道:“这种是熟茶的制茶工艺。”
“熟茶?”
“是的,”张叔解释道:“也就是先将茶叶渥堆发酵,让里头的滋味熟了制作而成。”
“果真有意思。”
苏锦烟当即让人取茶具出来冲泡,品尝过滋味后,不得不说,茶技大师对茶的性质了解非常透彻。通过工艺,完全将茶的苦涩味修饰了,如今喝到的滋味,即香且甘甜,口感柔和顺滑。
完全超出了苏锦烟的预想。
为此,她立即写了封信派人送过去给宋德章,要他将滇州剩下的茶叶都买下来。
上京。
“什么?”纪涵青蹙眉不解:“你说她将剩下的茶叶都买了?”
“买了,而且不止五万亩。”王康义道。
王康义还是纪涵青母亲娘家的侄子,也是纪涵青的表哥,因着这层关系,接手了纪家在外的铺子生意。
这些年一直打理得不错,因此,当初纪涵青便想到了与这位表哥合作。
王康义对这个智谋过人的表妹向来敬佩,原先因为自己从商的身份一度被她瞧不起,如今却得她看重,便不余遗力地按着她意思去做。
王康义将苏锦烟在滇州的动作打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以多少价钱买的茶,买了多少,都打探了个透。
只不过,此举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最优质的一批茶叶被他们买走了,剩下的任谁也不会要。毕竟竞选皇商可是大事,又岂能以次充好?
纪涵青也同样琢磨不透。
苏锦烟花大价钱买这样多的茶叶目的为何,若说是竞选皇商,可谁人都知晓,只有最优质的茶叶才有竞争力。当初她也是翻看地理文书想到了滇州天气以及各样适宜茶叶生长的因素,才让人赶去滇州的。
却不想苏锦烟也派人去了那里,彼时还觉得此女子果真聪慧,居然跟她想到了一处。可这会儿,却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思路了。
“表妹,”王康义道:“我看那姓苏的女子应该是病急乱投医,不足为惧。”
“我倒不这么认为,”纪涵青若有所思:“尉迟瑾看上的女人又岂是泛泛之辈。以次充好明显死路一条,她是生意人又岂会不知,想必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谋划。”
“如此看来,”纪涵青继续道:“此女子思路奇诡,聪慧多智,确实不可轻看。”
“那......”王康义道:“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咱们依计划行事便是。”纪涵青道:“表哥,这批茶我试过,滋味极好,只不过工艺略差了些,你再重金寻人好生探究一番工艺。”
“咱们既然得了最好的的茶,固然得赢个漂亮。”她说:“不管那商户女是何打算,她拿到的茶叶品质不如我们,总归落些下风。”
“再过不久就是皇商竞选之日,”纪涵青志在必得道:“届时,我亲自去会会她。”
尉迟瑾手上的伤恢复得极好,伤疤都已经结痂了,只不过结痂后的伤口更难看了些。
“还疼不疼?”苏锦烟上完药,问尉迟瑾。
尉迟瑾用另一边上过药的手拿书卷,闻言,习惯性地“嗯”了一声。
尽管苏锦烟知道他是故态复萌,以此博同情,可看着狰狞的伤口,还是于心不忍。动作便又轻了些,帮他上好药之后又仔细包起来。
茶叶工艺之事了结过后,苏锦烟也渐渐闲了下来,不过也没太能闲着。毕竟她如今生意买卖做得大,账册也越来越多了起来,整日里但凡得空不是看账册就是看账册。
给尉迟瑾上药过后,苏锦烟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中,桌上堆着的一摞摞账册,看得尉迟瑾头疼得很。
这两日,尉迟瑾也没出过门,基本上苏锦烟在哪,他就在哪。
比如这会儿,苏锦烟坐在桌边看账册,尉迟瑾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书。看了会儿他时不时过来打转片刻,偶尔翻翻苏锦烟的账册,偶尔百无聊赖地看架子上她平日临摹的字帖。
存在感强得令人不可忽视。
终于,苏锦烟放下笔,抬眼看他:“尉迟瑾,你近日不忙吗?”
“昂,”尉迟瑾懒懒地道:“我这不是受伤了吗?”
“......”
手受伤而已,又不是脚,如何就影响出门了?
苏锦烟忍了忍,指着桌上一摞账册说道:“我需要集中精神做事,你可否......”出去?
尉迟瑾绕过桌子在她身旁坐下:“你每日都要看这么多?”
“自然,”苏锦烟道:“这不是还得养你们父子吗?”
“孩儿他娘亲辛苦了,”尉迟瑾笑着抽开她手上的账册,说道:“既如此,那就歇息一日也不打紧。”
尉迟瑾拉着苏锦烟出书房,苏锦烟问他要去何处,尉迟瑾笑而不答,只说去了就知道。
直到上了马车,苏锦烟才回过神来,自己被他连哄带拖地就这么出了门。
尉迟瑾似乎早有准备,马车上热茶点心,甚至打发无聊的书卷都有。
苏锦烟瞧着外头艳阳高照,今日天气似乎比往日都暖和了些,索性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就这么坐下来。
“吃不吃?”尉迟瑾将糕点递到她嘴边。
苏锦烟伸手去接,他却没给,硬要喂她,态度固执且诚恳。
“尉迟瑾,”苏锦烟不大自在:“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