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只是让几间客房出来而已,毕竟她带来的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可因为此女子刚才的眼神,她又改变了主意。
居然打定主意拒绝, 那也就不拖泥带水,直白道:“抱歉,我平日不喜欢有外人打扰,还请姑娘另寻地方下榻。”
说完,她抬脚就要上楼梯。
“等等——”
苏锦烟转头:“姑娘还有何事?”
“苏东家大着肚子独自来定城,”纪涵青缓缓问:“尉迟瑾可知晓?”
苏锦烟微眯着眼打量她,似在猜测来人是谁。
“我就是纪涵青,想必...”纪涵青笑了笑:“苏东家也听过我的名字。”
纪涵青背手站得闲适,闲适中又有点身份尊贵的优越感。毕竟她可是跟尉迟瑾即将赐婚之人,苏锦烟不可能不知道她,兴许还私下派人打听了她的情况。如今她纪涵青就站在她面前,倒想看看接下来这位尉迟瑾的前妻会是何等有趣的反应。
但苏锦烟没什么反应,她唇边始终含着浅浅且礼貌的笑。
“抱歉,没听过。”
“......”纪涵青面色微僵,倒没想过是这般回答。
“纪姑娘若是没别的事,”苏锦烟淡淡道:“苏某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身上了楼。
“小姐,”片刻后,纪涵青的婢女小心翼翼问道:“眼下咱们要换地方吗?”
纪涵青看着苏锦烟走上楼梯,拐过回廊后就不见了身影,这才缓慢地收回视线。
“换。”她面上的笑意淡了些,眸中带着不悦,吩咐道:“一会儿叫表哥过来见我,我有话与他说。”
出了门,纪涵青上马车之前,转头又看了眼客栈,而后若有所思地钻进车内。
进了客房,霜凌和巧月等人麻利地将带来的行礼收拾起来。
苏锦烟坐在椅子上歇息,回想适才情况,眉头微蹙。这个时候纪涵青来定城做什么?若说是来见尉迟瑾,也应该是去宜县。
但若说是来见她......
刚才纪涵青见她大着肚子,神色却并未觉得惊讶,恐怕早已得知她怀孕的事。如此一来,那璟国公府是否也知晓了?
“唉——”苏锦烟叹了口气。
霜凌听见了,转头担忧地问:“小姐可是为那纪姑娘烦忧?”
尉迟瑾之前要跟纪家嫡女赐婚的事,作为贴身丫鬟,霜凌自然也是晓得的。原本两人相隔千里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却在江南定城这么个地方遇上了,说是巧合实在没人信。
况且那纪涵青看着就不像个善茬,霜凌觉得往后指不定还得有其他麻烦呢。
苏锦烟却没她这般烦忧,一个纪涵青罢了,若她的目的只是尉迟瑾,倒是没所谓。怕只怕她此来定城另有图谋。
过了会儿,苏锦烟吩咐道:“后日便是竞选之日,咱们提前将茶样给造办局送去,另外让张叔打探打探都有哪些人也参与了这次皇商竞选。”
与苏锦烟同样想法的还有许多人,都想打探清楚这次竞选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纪涵青也是如此,她寻了另外的客栈住下后,便赶紧见了王康义。
“你去打探打探这次竞选的情况,”纪涵青想了想,又说道:“尤其是汇源茶叶商行的,看她们的茶样是什么。”
“表妹,”王康义常年混在生意场上,对于这些暗地里的斗争颇是有心得,便提议道:“咱们要不要使些银子给造办局的人?”
纪涵青冷眼睨他:“表哥认为我会输?”
“不不不,”王康义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使些银钱,回头办事也方便些。”
这里的“办事”,自然是别有用意。
但纪涵青不屑,沉声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便是,其他的不可妄自动作。”
“是是是。”
下午的时候,张叔就已经回来了。
“打探得如何?”苏锦烟刚刚睡了午觉起来。
张叔匆匆喝了半盏茶,然后禀报道:“小姐,这次来定城的商客非常多,光竞选的就有二十余家。其中东来商行、福临商行还有纪家的诚盛商行是最有力的对手。”
“纪家?”苏锦烟微蹙眉。
“对,”张叔解释道:“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纪大学士,纪家是书香世家,世代居于山东。家中也有些生意铺子,只不过纪家子弟从不沾手,而是交给了大房夫人娘家的侄子王康义打理。”
“如今王康义也来了定城,且今日老奴去官府时,那些人一听说是纪家的人,立即热情请了进去。老奴还有其他商行的人等了许久才得以进门,可见,就凭纪家的名声,造办局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会给薄面。”
如此一来,纪家赢面最大,这才是张叔最担心的事。
不过苏锦烟却是想了另外的问题,纪涵青此来定城想必还真是冲着她来的。如若不然,一个世家贵女,为何要千里迢迢来这定城参与皇商竞选之事?
霜凌听了,心里疑惑:“小姐,那纪姑娘为何要来跟咱们争皇商?”
要知道商人的身份在这些贵女眼中最是不齿的,霜凌实在搞不懂。
苏锦烟凝眉思索,她也不太明白这纪涵青到底是何意,若说是为了与她争皇商,实在说不过去。但若说是为了尉迟瑾,可依纪姑娘的聪明才智只需在京城周旋,婚事就能稳妥。
但她却偏偏来了定城。
“无需理会,”过了会儿,苏锦烟道:“你们将事情准备稳妥就是。”
京城。
尉迟瑾风尘仆仆到了国公府,径直去了正院给薛氏请安。
信中说国公夫人薛氏卧病在床,一路上尉迟瑾担忧的不行,如今进了屋子,见薛氏坐在软塌上,面容虽苍白了些,精神头倒是还好。
“母亲,”他跪下行礼:“儿子回来了,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薛氏见了儿子自然是高兴,走过来就拉着他四处打量。见他最近没瘦,反而比之前去江南查案回来时面色好看了些,心里也暗暗满意。
“娘也不是什么大病,”薛氏有些心虚,毕竟这事是丈夫做决定,让她称病将儿子喊回来。薛氏道:“也就前些日子受寒着凉。”
说着,她咳嗽几声,又道:“只是娘年纪大了,没那么快痊愈,这会儿仍有些咳嗽。”
“瑾儿,”她问:“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尉迟瑾叹气,心里无奈得很,没想到为了让他回来连娘亲也跟着做戏。
没过多久,璟国公派人来请他去书房。尉迟瑾又行了一礼说道:“娘先歇息,儿子去见见父亲。”
尉迟瑾先回锦逸院去洗漱换了身衣裳,而后才往璟国公的书房去。
璟国公早就等着这个儿子了,当初宫宴上拒婚他心里气得半死,如今过了这么久,心里有气却又像堵了棉花似的,不知从何处发泄。
见了尉迟瑾,面色冷然地坐着喝茶。
尉迟瑾笑道:“父亲还生儿子的气?”
“你还知道回来?”璟国公怒道:“你当初一走了之可想过我跟你皇后姑母如何难办?”
尉迟瑾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道:“父亲你得讲讲道理,我几番拒绝婚事,可你们却一意孤行。宫宴上的情况你们应该早料到了,想必也有现成的应对法子。”
有个太聪明的儿子也是气的很,反正国公爷此刻就气得不行。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说道:“如今你回来了,我也不瞒你,再过几日便是冬猎,皇上和众位大臣都会去,你届时当面请罪便是。”
“父亲。”尉迟瑾正色道:“纪家的婚事不妥。”
“如何不妥?”
“父亲有所不知,”尉迟瑾道:“纪家二房有个嫡女嫁的正是三皇子外家表兄,那表兄对外说是三年前已去世。可实际上却暗地里为他招兵买马,乃三皇子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
招兵买马可不是小事,如此机密之事交托他人,必定是极其信赖的心腹。
璟国公面色凝重,问道:“此事当真?”
“这是我在追查三皇子谋反证据时查到的线索。”
“那为何却查到了纪家?”璟国公幽幽地问。
尉迟瑾摸摸鼻子,也不心虚,笑道:“自然是想着...”如何让你们死了赐婚的心思罢了。
“不过,”尉迟瑾道:“此事目前只有父亲与我知晓,还请父亲暂时别跟皇后姑母说。”
“为何?”
“此事牵扯重大,”尉迟瑾道:“我还需放长线掉大鱼。”
毕竟调查三皇子这事是太子秘密交给他的任务,皇后还并不知情,万一到时候她一气之下打草惊蛇可就不好。
“总之,”尉迟瑾道:“赐婚的事你帮我在姑母面前拖着。”
“要拖多久?”璟国公问。
“暂时还未确定,兴许一两个月。另外...”尉迟瑾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散漫地拉长语调道:“儿子还有件喜事与父亲说。”
他不知悔改还得意洋洋的模样,弄得璟国公胸口闷疼:“跟你老子还卖什么关子,直说!”
“父亲,”尉迟瑾笑道:“您很快就要有孙子了。”
“?”璟国公一时没明白过来是何意。
“锦烟已怀有身孕,”尉迟瑾道:“怎么样?惊不惊喜?”
原本这事尉迟瑾是没打算说的,只不过为了让璟国公帮他拖住赐婚的事,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反正他们早晚也会知道,况且他跟苏锦烟两人既然重归于好,往后自然有一大堆琐事面对。
他不防提前将此事说出来,也算是给苏锦烟铺路。
果然,璟国公听了后,面色由之前的冷淡肉眼可见地变愉悦,却碍于儿子面前还得为此老父亲的庄重威严,又刻意压了压情绪,矜持地问道:“已经多久了?”
“六个月。”
“如此说来,”璟国公道:“那岂不是你们和离之前就......”
“正是。”尉迟瑾正色:“只不过此时父亲你先暂时瞒着,莫要告诉任何人,母亲那边也不可。”
薛氏耳根子软,谁套话都容易。
但璟国公不解:“为何要瞒着?”
“毕竟纪家之事还未解决,”尉迟瑾道:“若是皇后姑母知道了,届时派人去找锦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