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烟抬眼看他:“璟国公府离这也不远,你想来看我随时来就是,怎么就是分开了?”
“可我时时刻刻都想看你。”
“......”
男人一旦坠入爱河,就是这般不要脸的模样。苏锦烟发愁,她实在难以招架这样的尉迟瑾。
等进了院子后,苏锦烟却是愣了下神。
“怎么了?”尉迟瑾问。
旁边的丫鬟霜凌也忍不住惊叹:“小姐,您看这儿像不像咱们在筱州时的院子?”
她走到门口往屋内瞧了两眼,又说道:“太像了,这不就是小姐未出嫁时闺阁的模样吗?”
不得不说苏穆知极其有心,兴许是为了让她感受娘家人的温暖,居然将此处布置得跟筱州的一模一样。
苏锦烟以前的院子叫烟蓉院,这里也叫这个名字。苏锦烟欣喜,拉着尉迟瑾说:“走,咱们进去看看。”
尉迟瑾对于苏锦烟曾经的闺房也极是好奇,走进去四处打量,一桌一椅,甚至连床帐的花色都极是新鲜。
其实苏锦烟的屋子陈设很简单,不像其他闺阁女子一样,在屋子里摆许多装饰之物。
苏锦烟不喜繁琐,内里的桌椅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子里也只有南窗边挂着一幅画,梅兰竹菊四君子。连屏风和月门都是雕刻的百鸟图案,西墙的一整面放着排架子,架子上堆满了书。古朴的紫檀木桌上,还铺着宣纸和镇尺。
乍一看,就像个书房似的。
尉迟瑾偏头奇怪地看着苏锦烟,问她:“你以前住的屋子就是这样的?”
苏锦烟坐在软塌上,也颇是怀念。她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六叔给我布置的更奢华了些。”
屋内虽简单,但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椅子是南海花梨木,上头铺了金丝细绣软垫。屋内地毯也是从海外运来的,波斯绒毛毯。
不过尉迟瑾却有些不解:“你为何在卧室放这么多的书?”
这点霜凌清楚,她笑道:“我家小姐呀,就这点很奇怪。其他人家都是书房放书,但我家小姐的书房全是账册。”
“小姐说了,”霜凌道:“看书是放松心情的事,自然要放在屋子里,且躺在软塌上,再吃上几块瓜果才惬意悠然。”
“至于书房,”霜凌又道:“那便是办事的地方,可容不得放松和马虎。”
陈年旧事被人拿出来调侃,苏锦烟故作淡定,强行不慌。
尉迟瑾却是忍俊不禁,调侃道:“原来如此,苏东家的行事果真别具一格。”
苏锦烟淡淡睨了他一眼,说道:“尉迟瑾,你何时回国公府?”
“急什么?”尉迟瑾坐过去揽着她:“太子表兄给我放了几日假,我正好无事陪着你。”
“那你准备在我这待到何时?”
尉迟瑾故作委屈:“你这么快就要撵我走?”
倒不是苏锦烟要撵他,而是觉得尉迟瑾总是待在她这里连自己的家也不回,有种拐走璟国公世子的心虚。
于是,苏锦烟道:“我来了京城,你家中父母定然知晓。按理说我是晚辈,本该先去给他们见个礼,可我们现在......”
身份还有些尴尬,苏锦烟也没有合适的由头去见礼,所幸便不管这事。
“这事你无需担忧,”尉迟瑾毫不在意道:“我父亲母亲都清楚。”
“锦烟,”尉迟瑾道:“过两日,圣上就要给我赐官,届时我请旨让圣上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这事情尉迟瑾之前也说过,苏锦烟点头。
“如此一来,”尉迟瑾高兴:“你也不必在此待多久,等我们成亲,你就回国公府住。当然,若是你想来这里住几日,我也陪你。”
“好。”
尉迟瑾虽说放了几日假,但也完全闲不下来,陪苏锦烟吃过午饭后,他就出门了。
苏锦烟睡午觉醒来,问丫鬟巧月:“世子何时走的?”
巧月回道:“小姐,世子爷说他有事先出门一趟,晚饭前就回来。”
“嗯。”苏锦烟起身,让巧月给她穿衣。
一路上都是睡马车,终于能舒舒服服睡床榻,这一觉,苏锦烟很是惬意。
但刚喝完安胎药时,婢女就来禀报说璟国公夫人薛氏来了。
苏锦烟想过薛氏可能会来见她,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上午人才到京城,这会让薛氏就按奈不住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高高挺起的肚子,如今是七个多月,翻年二月就要生了。
想必薛氏也是迫不及待要来看她未出世的孙儿。
“请国公夫人在花厅里坐,我这就过去。”苏锦烟道。
经隔几个月,薛氏仍旧未变,温温和和的贵妇人。这会儿她坐在花厅里,身后跟着两个嬷嬷,门外也站着许多婢女,国公夫人出门的排场十足。
见苏锦烟进门后,薛氏面上的忧虑瞬间散去,视线很快从苏锦烟脸落在她挺起的肚子上。
“锦烟,”国公夫人站起来,神色惊喜又惊讶:“之前瑾儿与我说你有身孕时,我还以为他哄我玩的,没想到......”
“这都多久了?”尉迟瑾只跟薛氏说了个大概,具体怀孕多久薛氏也不清楚。
“七个月零十六天。”苏锦烟道。
薛氏嘴里快速盘算日期,立即高兴道:“哎呀,那我岂不是明年二月就能当祖母了?”
她身后的嬷嬷也跟着附和:“可不是,眼下没多少时日,夫人还得准备好些孩子用的衣物呢。”
“是是是,”薛氏高兴:“我回去就准备。”
“夫...夫人请先坐吧。”苏锦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薛氏,暂且只能这么喊。
薛氏听了,眸光暗了暗,她坐下后叹了口气:“我知你心里定然有芥蒂,当初我也没站在你的立场考虑太多。瑾儿他性子倔,我还以为他是真心想娶......”
“夫人,”嬷嬷赶紧道:“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如今世子夫人已经回来了,一家人自该是要和和美美才好。”
嬷嬷倒是不念生,张口就喊世子夫人,但又没人觉得她喊得不对,毕竟再过不久,苏锦烟还是要进国公府。皇后那边也听说了尉迟瑾要请旨赐婚的事,拦是拦不住了。
“正是这个理,”薛氏道:“过去的就过去了,锦烟莫要与我生分了才是。”
薛氏又问:“这几个月你过得可还好?我听说你去了江南好些地方,又去顺州救灾,大着肚子的可辛苦?”
“多谢夫人关心,”苏锦烟道:“我并未吃苦,婢女们将我照顾得极好。还有璟国公派去的嬷嬷也极是妥帖周到,还请夫人回去替我多谢璟国公。”
“好,”薛氏道:“原本他也想来的,只不过今日有事出门去了。”
薛氏带了许多补品过来,都是极其珍贵之物,满满当当堆在花厅一侧。还嘱咐了苏锦烟许多事,另外又说道:“怀孩子不易,我带了两个懂医的婆子过来,有什么事也好照看着。”
薛氏关心她未出世的孙儿,事事想的周到。其实苏锦烟身边也有懂医的婢女,还是她在顺州花钱雇来的,不过薛氏既然不放心,这点小事情,苏锦烟自然不会逆她。
于是,顺其接受:“多谢夫人。”
说完这些,薛氏又问了平日吃食,以及孩子的事,再之后也不知说什么了。苏锦烟本身也不是擅长与人话家常的人,薛氏一沉默,苏锦烟也沉默。
两人尴尬地坐了小半个时辰,薛氏最后依依不舍离去。
苏锦烟坐得久了,腰就有些酸痛。薛氏一走,她就赶紧起来在厅里走动,边缓缓揉着腰。
“小姐,”霜凌问:“这些东西放哪里好?”
苏锦烟自己都有吃不完的燕窝补品,薛氏这回又带了许多过来,都快堆不下了。想了想,说道:“先入册放库里头,回头再说。”
“好。”
苏锦烟回到院子里小歇了一会儿,没多久,婢女又来禀报,说门口来了个戴嬷嬷,说是从宫里来的。
从宫里来的,那就是皇后派来的了。
一天不到,连着两拨人过来。薛氏过来倒还能理解,但宫里派人来做什么?
苏锦烟狐疑地又去花厅。
皇后派来的人是个高瘦的嬷嬷,面上虽带着笑,但那笑意却是从宫斗中千锤百炼出来的,带着点笑面虎的意味。
见苏锦烟来了,戴嬷嬷仍是站得笔直,说话一板一眼:“苏娘子,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传几句话。”
跟璟国公府的嬷嬷不一样,这位戴嬷嬷开口便是客气疏离的“苏娘子”,没什么寒暄,更没什么温度。
甚至并不好奇苏锦烟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直白地说明来意。
苏锦烟请她入座,自己则在上首坐下。
戴嬷嬷瞧见了,面色不大好。她此番前来代表的是皇后娘娘,别说来一个商户之家,便是去王公贵族府上也是请坐上首。
这女子倒是好大的派头。
戴嬷嬷心底不悦,觉得苏家女果真跟皇后口中说的一样,皆是不知礼数粗俗之人。
“嬷嬷请说。”苏锦烟面上含笑,就等着她传话,也没让人上茶。
戴嬷嬷心底更是不喜,语气便也重了几分:“苏娘子既已怀了璟国公府的骨肉,那璟国公府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去。只不过,皇后娘娘说了,往后还请苏娘子安守本分,莫要再犯之前的错误。以后好生相夫教子,至于苏娘子以前的那些生意买卖,还是莫再沾手。璟国公府是体面人家,苏家那些陋习还是舍了为好。”
言下之意就是,你怀了尉迟家的骨肉要进国公府也不是不行,但得好好当尉迟家的儿媳,别给国公府丢脸。
霜凌和巧月在一旁听了气得面色发白,霜凌忍不住低嗤出声。
戴嬷嬷立即横眉冷眼,眸色犀利地看向霜凌,训斥道:“这等子不知规矩的丫鬟,苏娘子还是好生管教管教,省得日后辱没了璟国公府的名声。”
“这也是皇后娘娘的话?”苏锦烟不紧不慢地问。
“这......”戴嬷嬷一噎:“自然不是。”
苏锦烟懒懒地“哦”了一声,而后道:“那就没事了。”
“?”嬷嬷蹙眉,对苏锦烟这怠慢的态度实在不悦:“没事什么?”
苏锦烟不客气:“既然不是皇后娘娘的话,那我苏府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来管。”
此话一出,整个花厅安静下来,戴嬷嬷气得面色发黑,横眉冷眼地看着苏锦烟。
她在宫里是有头有脸的人,还从未有人敢以“一个奴才”来训斥她,因此,心里怒气滔天。
若是平时,众人见了她这模样,早就腿软吓得赶紧道歉。但苏锦烟又岂会在意一个奴才的眼神?更不会去看一个奴才的脸色。
即便戴嬷嬷告到了皇后那里,也没有一个奴才伸手到别的府上去管事的道理。况且皇后本身对她就有偏见,即便没此事,也不会对她有何改观。
苏锦烟还真懒得奉承这些人。
看够了嬷嬷脸上的五彩纷呈,苏锦烟打了个哈欠:“嬷嬷若是传完话,那我就回去歇息了,今日实在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