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琪雅公主逼问得紧,朕总是不好搪塞,倒是不如一直留在筠青这里,她也不会知道,如此不是极好?”
“极好?”霍筠青冷笑:“皇上真觉得这样极好吗?还是说,皇上以为琪雅公主能一直被欺瞒下去?”
“她知道了吗?”皇上一脸无辜地摸了摸下巴:“她定是在宫中找吧,可是朕宫中,并没有这等人物,她又从何得知。”
“皇上怕是不知,臣前几日得到消息,琪雅公主已经带着人马潜入了定远府地界,她要来做什么,皇上难道猜不到?”霍筠青凉凉地这么道。
“这个……”皇上略沉吟了一番,才有些为难地说:“她真来了?”
“呵呵,”霍筠青挑眉:“皇上,你说呢?”
“那怎么办?”皇上无奈地看向霍筠青:“她该不会是来和朕抢孩子吧,筠青,你辛苦养大孩子,怎么可以轻易给她!这是你养大孩子,你来想想办法吧。”
霍筠青一听,脸色便难看起来。
这和自己有关系吗?
自己不是孩子爹,也不是孩子娘,帮他养了十几年,结果现在还要张口一个“这是你养大孩子”。
他挑眉,瞥了一眼皇上,半响后,才淡声道:“这两个孩子,性情各异,迎峰温顺善良,品性还算端正。”
皇上一听,颔首,感慨:“他像朕。”
霍筠青又道:“不过迎云性子却是有些焦躁自负目中无人了,且是一个不服管。我昔年也曾请人教导于她,希望矫正她这性子,但是看来收效甚微。”
皇上听此皱眉,叹:“像那个女人了!”
霍筠青:“……”
皇上感慨:“筠青,那你说怎么办呢?那个女人来要孩子了,朕应该如何应对?”
霍筠青眸光微动,却是道:“依微臣之见,既然琪雅公主已经盯上了定远府,那她很快就能知道,她儿女就在微臣府中,不如干脆把他们送到燕京城去,皇上寻个法子来安置他们。”
皇上:“什么法子?这说来说去,还是要朕安顿?”
霍筠青用略有些嘲讽目光看着皇上,淡声反问:“皇上在外面欠下桃花债也不止这一桩吧,随便选一个按上,好歹让他们有个出处不就行了?”
皇上当然知道霍筠青语气中嘲讽,他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让朕想想,让朕想想啊……”
霍筠青不再理会:“皇上尽快,微臣这个假爹,是一日不想当了。”
这锅他背了这么久,早腻了。
皇上却突然道:“咦,朕突然想起来了,博远侯家婚事,你到底怎么想?”
霍筠青听皇上提起这个,那脸色就不太好了:“皇上,博远侯家女儿,这才多大,你觉得微臣会对一个黄毛丫头感兴趣吗?”
说着在,转身就要走。
皇上忙扯住他衣袖:“人家已经十七岁了,这年纪不小了,难不成你还想娶一个七老八十当侯夫人吗?”
霍筠青:“皇上,你若是看中了博远侯家女儿,你可以试试,微臣性子不好,世人共知,暂时对女人没什么想法。”
这次他是甩开皇上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就在不远处,霍迎云听着这一番话,已经是震得目瞪口呆,魂不能归位。
自己,自己竟然是皇上女儿?
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侯府千金,而是……公主?
霍迎云心在颤,腿发软,扶着树躲在那里,好半响不能言语,不能挪动。
刚才她还在为了霍筠青太过宠爱那贱婢而愤愤不平,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是现在,她却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霍筠青亲生女儿,自己竟然是一个公主,是皇上私生女!
听这意思,霍筠青是要让皇上给自己和迎峰一个名分了,得了名分后,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皇家公主了!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霍迎云几乎无法相信。
她暗暗地打量着依然站在那里皇上,却见那人眉眼俊朗,确实神色间有几分像自己弟弟迎峰,那看来没错了,自己和迎峰都是皇上儿女。
当日,霍迎云回到自己房中后,她几乎不能平静,激动得在房中走来走去。
这一刻,在香妩那里遭受侮辱,父亲偏袒和冷落,这一切仿佛都无关紧要了。
她竟然是皇家公主,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每一处都激荡起来,整个人兴奋地仿佛要炸裂开。
她竟然是公主呢!
霍迎云身体都在飘,她在房中走来走去,甚至想起来楚潭云。
如果自己成了公主,楚潭云娶了自己不就是驸马吗?
他应该愿意当驸马吧?
如果那个皇上爹不同意怎么办?霍迎云努力地回忆着那个皇帝爹样子,他好像很是和善吧?
到时候自己再哭诉一番,只说这些年受了许多苦,他必心软,自己趁机提出要求,想必就能如愿以偿了。
她又开始想着霍筠青,自己若是成了公主,霍筠青这个侯爷在自己面前怕是也低上几分吧?至于他小妾香妩……
霍迎云嘲讽地一笑,区区一个小妾而已,她堂堂皇家公主,还不是任意拿捏。
到时候,看她还能有什么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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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幕低垂时,屋子里暗了起来,香妩趴在榻上依然不想动。
不过她如今发了半响呆,也想得明白了。
秋娘得消息,可能是真,也可能没影事,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过无论是真是假,侯爷年轻力壮又位高权重,他总是要娶妻。
侯爷娶妻了,自己这个妾,特别是受宠妾,位子就尴尬了。
设身处地想,哪个正妻能够容忍自己这么一个受宠妾?到时候人家能容忍自己是大度宽容,若是不能容忍自己,也怪不得人家。
毕竟,如果是自己在正妻那个位子上,自己也无法容忍侯爷有别受宠妾室。
香妩这么想明白后,觉得自己只剩下一条路子了。
离开。
其实最初跟了侯爷,她就巴望着有一天能够离开,逃离这一切,只是这段日子,侯爷对自己种种好,让她越来越把侯爷放在心上,有时候甚至恍惚中想着如果自己能够和侯爷这么一辈子多好。
但她当然也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永远不可能成真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她也积攒了一些金银,足够自己这辈子花用。
倒不如趁着如今那正经侯夫人没来,早些撤离,侯爷这里也没提防,自己说不得能顺利将这些银钱带走,之后隐姓埋名过日子,岂不美哉?
打定这个主意后,香妩心里那份愁绪竟然消淡了不少。
不过要她就这么离开侯爷……
她想起来侯爷笑起来样子,他极少笑,但是偶尔间眸中带了笑,那笑犹如春日艳阳,实在是看得人心里喜欢。
就这么离开,是舍不得。
心里到底存着一个念想,一个只能压在心底,并不敢明目张胆去想,更不要说涌到舌尖念想。
既然都想着离开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拼着不要脸面,去问一问。
问问他,在他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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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妩既打定了这个主意,便想着寻个机会。
可谁知道接下来发生了许多事,并不曾有这个机会。
先是那博远侯前来定远侯府拜访,香妩作为唯一女眷,只好再次招待了博远侯一家。
她自己倒也算是落落大方,可当看到高贵博远侯夫人,以及夫人身后那文雅秀美侯府千金时,到底是心里存了几分难堪。
她想,别人就算看似敬她几分,其实打心底里明白,她是一个什么身份。
出身低贱人,犹如那爬上墙头树梢蔷薇花,看似高高在上,其实都是因为依附了高墙大树罢了,一旦没了高墙大树依附,还不是柔弱无力藤蔓,落在地上,化作春泥,任人践踏。
是以她心里越发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且借着这段日子,她又让秋娘嘱咐陈游东,帮着自己把一些银钱首饰全都偷偷地带出去了。
到了这一日,那博远侯一家终于离开了,而她也终于盼到了侯爷过来她房中。
此时已经是深秋,秋雨如絮,游廊草木都透着新润,院子里并没人,寂静得很,只偶尔间有稀疏荒叶随着那凄风苦雨飘入院中,轻轻地一个盘旋,落在光洁湿润青石板上
窗棂外花架上摆着几株菊花倒是依旧开得好,在那飘落雨丝中,开得绚烂,如雾如纱,散发着轻淡香味,溢满了屋子。
因香妩怕冷,房中早早地上了暖炉,香妩只穿着单薄里衣,就那么轻轻地裹着曼妙身子。
侯爷这几日忙,忙到不曾过来,这每每让香妩越发明白自己处境。
是以当霍筠青踏入这久违房中时,香妩乖顺地上前,帮他脱了靴子,伺候着换下略带着潮意紫袍。
“看着瘦了一些。”这几日,皇上一直纠缠在侯府中不走,倒是弄得他也不好过来香妩这里。
那人到底是什么秉性,他清楚得很,就香妩这姿色,若是落在他眼里,怕不是惹出是非来,是以为了避免皇上注意到,他干脆就不来了。
“妾身想侯爷,想得茶不思饭不想,自然是瘦了。”香妩垂着眼睫,这么低声道。
那声音糯糯,听得人心里自是生了许多怜惜,抬眸看过去时,却见肌肤如雪,人比花瘦,黛发轻软地自细腻耳边垂下,格外乖巧。
他不由得伸出手来,将她搂在了怀里。
当指尖触碰到她柔腻温度时,便想起这两日见过那位博远侯千金。
即使有先人当年许下婚约,也提不起任何兴致来,若真娶回家,也只能摆着了。
“侯爷——”绵软身子尤自在他怀里弹动了下,这让他越发情不能禁。
外面凄风苦雨仿佛比之前更盛几分,淅淅沥沥地扑打着窗棂,潮润凉意层层袭来,本应该是怕冷,但是香妩被侯爷裹在怀中,细细密密地吻着,丝丝暖意萦绕着她,让她身体发热,发烫,最后化为了一滩水,就那么和他融在一处。
待到风停雨收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若是往日,香妩必是疲惫不堪,再不能言,今日她却撑着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侯爷身上,用自己指尖在他雄健结实胸膛上滑动。
他显然是觉得她有些调皮,用手握住了她。
她便趁机去玩他手指头。
男子手指修长优雅,这是尊贵手,如今却被她握在手中恣意摆弄。
香妩想,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这个男人属于她,完完全全属于她,不会被身份地位,也不会被门第出身所阻拦,她可以用尽所有力气这么抱着他。
“侯爷,你往日……想过将来吗?”她手指轻轻滑动,状若无意地这么问。
“将来?”霍筠青慵懒地眯着眸子,他是舒坦得很,渴了这么多日子,今日倒是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