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朱祁镇已经带人进了城。
这次出京,为了掩人耳目,只带了三千营,全部布置在海安阻击倭寇,如今身边只剩下几十名锦衣卫。
石亨的人马正在四处清剿白莲乱党,而白莲的人也在全城搜捕朱祁镇。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翻盘点就是抓到皇上。
朱祁镇心中清楚,城里的乱党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可是,若不现身,这些人定会四散跑走,特别是城外的乱党,若是跑了,便会隐匿下去,等待时机,继续作乱。
今夜一战,若是能将其一网打尽,就可省去这些烦恼了。
因此,朱祁镇并不介意以自己做饵,将所有的鱼钓出来!
黑暗之中,到处都亮着火把。
白莲教的人为了统一行动,全都身穿黑衣,胸口处绣着一朵白色莲花。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祁镇一行人的穿着打扮是那么地显眼。
火光中,刀斩下,血光骤现。
袁彬带来的锦衣卫都是高手,对付这些小喽啰自是不在话下。
可是,随着众人越来越靠近紫禁城,贼人的数量明显增多。
锦衣卫虽然战斗力强悍,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局面开始僵持起来。
混战之中,一人举刀向朱祁镇冲过来,樊忠提着铜锤,毫不犹豫地噼下。
砰!
此人立刻被砸掉半边脑袋,浑身抽搐,眼看是不行了。
阴影之中,有两个人静静地盯着战场。
“小姐,上吧!”
“再等等!”
小花神色焦急,说道:“官兵越来越多,再等下去,我们更抓不到狗皇帝了!”
宋顾惜紧紧地盯着前方,说道:“你看他身边那人,力大无穷,乃是禁卫统领樊忠,你我二人合力不一定是他对手。”
“可是……”
“嘘!”
宋顾惜示意她噤声,然后说道:“再等一等,他走远一些!”
樊忠这些时间都躲在花船上,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眼看贼人众多,顾不得身边的朱祁镇,提着铜锤就杀了出去。
宋顾惜冷笑道:“就是现在!”
两人身形如电,突然自阴影中冲出,杀向人群中的朱祁镇。
樊忠和袁彬同时转身,可是已经晚了。
这两人轻功极好,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已经来到朱祁镇身前。
“皇上!”
“小心!”
樊忠和袁彬同时向回撤,紧接着……
砰!
一阵火光闪过,携着爆炸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只见朱祁镇手中拿着一柄短铳,铳口还冒着烟。
其中一人胸前中弹,整个人已经倒飞出去。
另一人眼见情况不对,直接一闪身,遁入黑暗。
朱祁镇对袁彬示意,袁彬上前查看,只见此人已经没了呼吸。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诧异,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在对方脸上一抹,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掀下来。
“是她?”
朱祁镇问道:“谁?”
袁彬回道:“这不是……属下安排在宋姑娘身边的那个小花姑娘吗?”
朱祁镇走上前看了看,果然是小花。
如此说说来,刚刚逃走的那个,定是宋顾惜了。
呵,女人!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朱祁镇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算你走运,下次被我抓到,等着吧!
可能是方才的枪声起到了威慑作用,贼人不敢恋战,一熘烟都跑了。
朱祁镇重新填装了弹药,举着枪喊道:“随朕进宫!”
靠近紫禁城的时候,一队禁卫匆匆而至。
那禁卫统领,远远看着,一见形势不妙,便立即喊道:“倭寇来了,准备战斗!”
紧接着,将士们摆好了阵型。
袁彬上前道:“看清楚了,此乃皇帝陛下!”
此人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年轻人,可问题是,他这辈子也没见过皇长张啥模样啊……
袁彬拿出腰牌,这玩意他认识,锦衣卫指挥使。
看样子,还真是皇上。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祁镇摆手道:“诸卿请起,朕问你们,城中怎么样了?”
那名守备赶忙说道:“回皇上,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各路人马接到的命令也很混乱,有的说是倭寇打进来了,也有的说,白莲教作乱,总之,现在都乱成了一团。”
朱祁镇细细琢磨,这些命令之中,很可能有反贼渗透。
他们是想把水搅浑,才好浑水摸鱼。
这时候,一队人马匆匆而至,袁彬上前警戒,却发现来的人正是石亨!
石亨大跨步上前,拜倒在地。
“臣石亨,问圣躬安!”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石亨,干得漂亮!”
石亨大喜,回道:“臣谢皇上夸奖!”
说完,便向着身后招了招手,只见两个身穿长衫的人,被五花大绑捆了过来。
朱祁镇走上前来,在火光下,认清其中一个是工部右侍郎梅林荣,另一个却有些眼生。
“你就是幕后主使?”
那人冷哼一声,将头扭过去。
“哎幼呵,还挺横,来人,带进宫里,朕亲自审问!”
“是!”
朱祁镇转过身来,对那名守备招了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卑下前哨营赵才!”
“你听着,朕交给你一件差事!”
赵才顿时兴奋起来,立功的机会来了!
随后,他牵来一匹马,循着方向奔袭而去。
“白莲教造反了,白莲教造反了……”
赵才策马狂奔,一路大喊大叫,才走过了三四条街,顿时引发了混乱。
砰!
不知从哪伸出一根绊马索,顿时马失前蹄,栽倒在地。
赵才整个人自马背上翻滚下来,顿时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他却依旧大叫着:“快……白莲教造反了……”
这时候,一群人一拥而上,却是城中的官军。
在这昏暗的天色之下,一个百户带着一干人将赵才按住。
赵才怒道:“自己人,自己人……”
百户却是不屑地大喝道:“自己人?谁说是自己人?你好大的胆子,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乃前哨营守备赵才,白莲教造反了……快……”
百户听罢,大笑道:“哈哈,谁管你是什么守备,什么前哨营,你若当真是守备,自当知道,如今倭寇进了城,中军都督府已下了严令,全力清剿倭寇,胆敢有扰乱军心的,还有妖言惑众的,立杀无赦!”
赵才皱眉道:“何时的事?”
“你既身为守备,岂有不知?我看你就是知法犯法,定是那倭寇派来的细作,想要扰乱军心民心。我等在此巡城,要收拾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赵才顿时大惊失色,说道:“中军都督府的守备赵良是我兄长,你把他叫来……”
百户却越发的严厉,冷冷地道:“我等并不认得什么赵良,只知道收到的命令却是,谁敢妖言惑众,扰乱民心,便要立杀,以儆效尤。谁管你认得谁,我若是不杀你,到时我便要军法处置,何况斩一个妖言惑众的,赏银十两,我等正好借你的人头,去换酒喝。”
此言一出,其他的士卒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士卒并非中军都督府的,而是来自南京左卫。
平日里,南京左卫是魏国公府直辖,而魏国公乃是南京守备,自然所有的资源,都先紧着直辖的嫡系军马,所以这些人在南京城,往往比较嚣张跋扈一些。
因此,他们压根不管你是前哨营的,还是认识某个守备。
只知道长官下了命令,倭寇来袭,全城戒严,并且说明,倭寇派了细作,专门散布流言,但凡有人说起谋反之类的话,定是倭寇的细作。
这时候,一个士卒,已是拔出了刀,不等守备继续解释,便一刀砍了下去。
赵才突然用力翻滚,躲开这致命一刀。
只听他大喊道:“来人!”
与此同时,却已有一队人马呼啸而过。
那百户本是得意洋洋,抬头,依稀看到这些人,似乎有些不同,个个提刀,如狼似虎一般。
这一下子,百户勐地打了个寒颤,忙道:“倭寇……快……迎贼……”
他话还未说尽。
对方已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呼啸而来,人人扬起刀,便是一阵乱砍!
一下子,七八个士卒倒下。
场面很残暴,百户看着一地的尸首,他比较机灵,早就躲开了,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倭寇来了……”
只是此时他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口中大喊大叫,一下子钻入了小巷。
这个时候,还是赶紧寻个地方躲起来,或许还能留一条性命。
石亨和赵才配合娴熟,钓鱼执法,很快便将隐藏在朝廷中的敌方兵马揪了出来。
紧接着,南京城的禁卫全部出动,占领了城中几处要道。
他们所过之处,并不滥杀无辜。
绝大多数都是百姓,甚至是一些无害的穿着官兵服色之人,只要不拿着武器的,基本上都不理会。
不过,城中的百姓还不明所以,根本不敢出门。
…………
中军都督府衙门口。
一队人马哒哒哒的飞骑而来,衙门口外头站着几名士卒,却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今天晚上实在太乱了,谁也搞不清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将这些人的刀下了!”
“你们……干什么的?”
门口这几个,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袁彬没理他们,说道:“锦衣卫办事,但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不过,终究还是有不怕死的。
“锦衣卫又如何,我家老爷……”
噗!
此人不等说完,一刀下去,已经毙命。
这下子,没人敢嚣张了。
袁彬招呼一声,带人冲了进去。
只听到有人喊道:“来者何人……啊!”
一声惨叫,便没了动静。
锦衣卫根本不和你解释,但有抵抗,或者是有抵抗意图的,直接杀。
这下子,衙门里的人都老实了。
所有人吓得面如土色,此时,便连叫喊的勇气也没有了。
中军都督府并非权势滔天的衙门,可也不是好惹的,平日里,谁来衙门办事不是笑脸相迎,哪里料到,今日会撞到这些狠人。
袁彬持刀进入,问道:“都督何在?”
没人吱声。
所有人脸色惨白,脑袋缩的低低的。
袁彬伸手揪过来一名魁梧的护卫,问道:“你们的上官呢?”
啪嗒!
此人已是跪下,呼道:“爷爷饶命!”
什么忠心,什么护主,其实就是笑话。
毕竟只是一个护卫,老爷吃肉我喝黄米汤,老爷纳妾我抬轿,一个差事而已,碰到欺负人的时候,当然要穷凶极恶,可遇到更狠的,这时不跪,还等什么。
其他几个护卫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纷纷道:“饶命。”
袁彬怒道:“我问你们话呢,人在哪?”
“不……不知……”
刷!
一刀寒芒闪过,人头落地。
袁彬拎着滴血的刀,问道:“谁知道?”
没有人敢说话,都吓的呆住了。
袁彬又揪过来一个人,问道:“你来说!”
那人顿时吓得大小便失禁,一股骚臭味传来。
袁彬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扬起手中的刀……
“别……别……我知道!”
“在哪?”
“在……柳树巷的一处宅子里,最近……都督大人在那里养了一房小妾,平日里都会睡在那边……”
“带路!”
“啊?”
袁彬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冷冷道:“带路!”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