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古玩都是老柳的珍藏,我肯定是不能随便拿的。
“但若仅仅是看一看,涨涨眼力却是没什么,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沈愈拿起第一个格子中的木雕默不作声的观察起来。
这是一尊道教上洞八仙之一“韩湘子”的红木人物雕。
品相保存的极好,包浆自然,无污无垢,用的料子更是极其珍贵的小叶紫檀。
雕工虽然算不得顶级却也不差,可说是刀工上乘。
人物衣带飘风,栩栩如生,凝视久了整尊木雕好似散发着一股洒脱不拘,难以言表的仙人神韵。
“真是好东西啊。”沈愈默默在心里赞了一句。
古玩鉴定,沈愈主攻字画,兼学瓷器。
对杂项中的铜镜,古玉,印章也下了很多心血,但对竹木匏器中的木雕并没有太深的研究。
不过就算如此,他在宝玉轩时也过手过十几尊木雕,这尊紫檀木雕一上手,沈愈就基本可以断定是清代的东西,很大可能还是清代中期的。
影视剧就不说了,有关韩湘子的明清小说,比如《东游记》、《韩湘子全传》、《八仙得道传》等,沈愈也大多看过。
这也是他第一眼就看出木雕门道来的原因,换成其他人,可能还真认不出这是一尊韩湘子木雕。
无它,因为这尊木雕雕刻的韩湘子并未穿道装,而是穿了一袭儒衫,做书生打扮。
其实除了道教传说以及文学故事外,真实历史上的韩湘子就是一位书生。
他本名韩湘,字北渚,为唐代大文学家韩愈的侄孙,为人勤敏好学,科举考试中更是高中进士,最终官至大理寺丞。
良材遇精工,更是两百多年的老物件,这尊紫檀木雕随便找个古玩店出售至少也能卖上十几万元,这还是往最低价格上说的。
碰上喜欢古代木雕的藏家,翻倍,甚至翻几倍都有可能。
若是到了拍卖会上,碰到有喜欢木雕的有钱人,过百万也是平常事。
去年沈愈还在宝玉轩时,曾随店东褚耀宗参加过一次由国内顶级艺术品拍卖公司举办的杂项专场拍卖会。
一件品相还不如这尊木雕的清早期张果老紫檀木雕,起拍价二十万,数轮加价后以一百二十三万元的价格成交。
如此贵重的东西就算老柳说送,沈愈也不敢拿。
“柳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内疚?不至于的,我看到你那幅《踏歌图》摹本时不也是想捡你的漏吗?
“咱们是大哥莫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这样吧,晚上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到市场外的那家‘仙客来火锅店’下馆子去,到时我请客,你做东,如何?”
说着话,沈愈将木雕小心翼翼的又放进了木箱格子中。
老柳摆摆手,满面肃然郑重其事的说:“这是两码事,咱古玩市场里彼此捡漏是常事,不算个毛病,但是我今天做的这事……
“哎,不说了,反正我就要送你一个物件,你今天就是不拿,我明天也会给你送店里去。”
沈愈愣了愣,反问道:“认真的?”
“当然!”
沈愈笑笑,又将第二个格子里的青花瓷瓶拿了出来,刚一入手沈愈就发现自己看错了,原来这是一个弯柄鼓腹的青花执壶。
执壶就是古代酒宴上斟酒倒茶的酒壶或者茶壶。
此壶通体绘青花人物山水,纹饰层次分明,青花发色纯正,可说是雅致与厚重并存,看上去很有些古瓷的时间味道。
翻转壶底有“大清乾隆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
“这老柳在这古玩市场内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手里果然有好东西啊。”
沈愈仅仅端详了一分多钟就已经看出这是一件清光绪仿乾隆官窑的老瓷器。
仿制手艺精湛,这件青花执壶的价格比起刚才那件韩湘子紫檀木雕来只会高不会低。
没有任何犹豫,沈愈将执壶又放回了原处。
太贵重了,现在的他也就是看看,开玩笑,十几万,几十万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
不可能的。
“咦?这砚台?”
放下执壶,沈愈的手还没有抽回来,突然失声喊了一句,他的目光直直的定在箱子内第五个格子里的古砚上。
这是一方体型颇大的端砚,砚作长方形,当是选石时随形而制,粗放豪迈中又不失线条优美。
砚池不大,只占了砚面下方很小的一部分。
砚池上方以浮雕的手法刻有一头做抬头望月状的上山猛虎,形象点说应该是胖虎,威猛不足可爱有余,两只虎眼笑眯眯的让人不觉害怕反倒是生出三分喜爱。
看砚身上的包浆非四五百年时光很难形成。
沈愈忍不住轻轻将砚台拿起,砚背浅开覆手,上刻一张太极图,周边还有一些字迹许是年代久远已是模糊不清。
唯一可惜的是砚池处有一道裂痕,虽然不是很长很宽,但已经无法研墨,基本算是一方残砚。
当然了,若是找行家修补一下,照样可以使用。
看到这里沈愈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一方明代初期的古砚,也是他之前见过的一方古砚。
老柳见沈愈久久不语,“这砚台是市场里一个同行打包卖给我的,我对砚台没有什么研究,但是请人鉴定过这是一方大开门的明代端砚。
“怎么样?要是喜欢你就拿走!”
听到老柳的话,沈愈猛的回过神来,当即微笑道:“柳哥,这砚台我之前见过。
“前几天有人拿这砚台去我店里出售,我给他七千他不卖,我刚想提价,他直接扭头就走了,喊都喊不回来,为了这事我还懊悔过一阵子呢。”
老柳诧异的问:“还有这事?”
沈愈点点头:“嗯,那人个子挺高,但人瘦的厉害,像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对了他的左手好像有点毛病,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他的左手只有两根手指。”
老柳闻言恍然道:“这就对了,我说的这个同行其实就是他,我们都叫他吴七指。
“他的手是小时候用铡刀铡草时切断的,最近他家里出了些事,老母亲生病,媳妇也摔伤了腿,家里一时料理不开,他索性就卖了摊子上的所有物件回老家去了。”
“这砚台我出七千他都不卖,柳哥你这多少钱收的。”
老柳佯怒道:“你别管我多少钱收的了,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小沈你平时说话办事挺痛快的,今天怎么这么磨叽呢?拿走吧。
“对了,你刚才不说是店里有事吗?现在赶紧回去处理。”
沈愈翻转砚台心中暗道:“黑如漆,润如玉,稍稍修补下就是一方极品端砚,老柳怎么说送就送?这不符合他老奸巨猾的性格啊!”
以沈愈对古玩市场的了解,就他手里这方大开门明代端砚,拿到任何一间古玩店也能卖个万儿八千的,要是碰见喜欢的两三万也没什么问题。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反正我现在店里缺物件,他要送,我买总成吧?既然东西是真的,我又是花钱买的,他别说是天仙局,就是神仙局也坑不了我!”沈愈这样想着。
“那好,既然柳哥你家大业大,这砚台我就收着了。
“不过钱终究还是要给的,亲兄弟明算账嘛!
“这样,在你收购价的基础上我再加一千块给你,另外希望柳哥你给我写张收据……”
“抓贼,抓贼啊,大家快帮帮我,那小子买东西不给钱,还顺走了我的手机。”
沈愈的话还没有讲完,突然被远处的一声狂吼打断了,他抬眼望去大约在两三百米外,正有两人在你追我赶着。
前面跑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手中紧紧攥着一部手机,正沿着市场内的青石路牙狂奔,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脸上表情极为紧张。
后面追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板寸头的中年胖子。
胖子满身肥肉但体力还不错,愣是没被少年甩开距离,俩人之间也就二十米不到的样子。
若是胖子加把力随时都可能追上前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