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认真照做了,由他自己拉开左肩胛骨处的衣料,她对着喷了几下,干后,又换瓶子再度喷了几下。
搞定。
中途温尔问他怎么伤得。
他脱口而出,“谁知道那个傻……帽打球会戴手表。”
温尔猜他要骂的是傻逼,碍于她是姑娘,中途紧急改口了。
她唇角翘了翘,头一次觉得关城其实挺有趣。
随意喷完药,她没多问,为什么一块手表就把他伤这么重,具体细节是由手表引发,但他的伤肯定不是手表伤的。
她不关心这些,说了声,“那我走了。蓓蓓回来跟她说,光盘我刻好了。她十分漂亮。”
关城“嗯”了声,目送她背影下楼。目光,久久未收回。
……
五一。
学校放假三天。
同样整个三区也放假三天。
路上,操场上,到处是休假的人们。‘
温尔在前一天晚上,接到来自仙林的电话。
她舅舅让她回去看看。
距离大地震已经过去快一年,仙林百废待兴的状态已然进行到尾声。
听说新楼遍地,她回去时都可能迷失方向。
“你到车站时舅舅接你。咱们老县城回不去啦,那里已经是座大坟墓,你到新县城来。”
温尔挂上电话,随即跟林苑之沟通,林苑之表示想送她,温尔婉拒,让对方带着孩子好好在国外度假。
她都快十八岁了,一切都搞得定。
林苑之只好作罢,又说,“我嫂子本来要回来见你,这下你回老家,她回来可能会没意思了。”
温尔惊讶笑笑,“没关系。我第三天回来,阿姨没走的话,还可以陪陪她。”
林苑之立即轻捏她脸颊,笑道:“我们温温温柔又漂亮,还体贴懂事,真招人疼。”
林苑之不知道的是,林斯义平生最恨温尔的“体贴懂事”,他曾在这上面吃过大亏。
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事故再次上演。
那是五一的第二天。
顾黎清已经到达家中,和亲朋友好友正在聚会。
热热闹闹的下午。
电话响起时,与儿子久未通话的顾黎清喜不自禁,忙朝周围人嘘声,神情喜悦说了声“斯义”,旁人自然秒懂,纷纷住口,神情同样期待的想听听这对母子说的哪些体己话。
没想到来电一接通,林斯义的声音崩地便不像话。
因为常年在部队,长辈们其实对他声音已经有模糊的幻觉,但再模糊,都绝不会是此刻这种嘶哑又沉不住气的语气。
“你有事好好说。”顾黎清对那头说。
“我怎么好好说?”林斯义只恨自己鞭长莫及,怄地声音抖:“你们知道她回去做什么的?那边不打电话通知我,我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她一个人回去办丧礼!”
“……丧礼?”顾黎清显然惊讶:“我,我们都不知道啊……”
“妈你去。”林斯义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关城,他会带你过去。把温尔好好带回来,她舅舅一家不是人。别让她受委屈。”
顾黎清想问,那你呢?那头已经结束通话,嘟嘟之声,似显得从未有过的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善良的小耳朵后来林斯义那样疼在手心里。啊,这个过程我一定要写得细腻再细腻一点!
下章041回来啦。
第一个V章,让我看看你们的脚印,可吗?
第18章 归来
这天下午, 放下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顾黎清便和大院的一行人, 心急如焚往仙林县城赶。
关家一家出动了四口人, 夫妻两人,兄妹两人,然后窦家还去了一位,窦妈妈平时最疼温尔, 本来在林家坐着玩乐的,一听说那小姑娘一个人回老家奔丧,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
左曦和蒋帆也去了,陪在顾黎清身边,寸步不离。
总共三辆车, 开到仙林新县城,两个半小时。
从林斯义给的地址上,他们找到了当地“三孤”救助办, 得知更加全面的消息。
温尔一家,当时除了她在受灾严重的仙林中学被抢救出, 她母亲和兄长都在城区的出租屋内遇难。
且建筑几乎夷为平地, 遗体难以寻找。按照失踪人口三个月了无音讯即被定为遇难的准则,她兄长和母亲皆以死亡人口论之。
而意料之外的, 今年四月下旬, 她母亲遗体竟然在郊外一处临水山庄废墟中被挖出。
因为临水,虽遗体形态被损坏,但并未高度腐烂, 反而形成法医学上的“完好保存”。
她舅舅一家已完成直系亲属DNA的鉴定,确定遗体属她母亲。
温尔回去,先在殡仪馆认尸,接着简单办了场丧礼,将遗体火化。
当地“三孤”救助办将顾黎清等人领到时。
温尔正等在骨灰领取处。
天当时阴。
灰蒙蒙似要落雨。
她穿一件白色衬衫,腿上套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干干净净的扎着马尾,脸颊上不见悲痛,显得有些放空的眼神,盯着栏杆外一枝随风飘摇的不知名花朵。
心思不可捉摸。
明明看着简单的人,却悄悄一个人回来办丧礼,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陪伴,坚韧强悍的气场叫旁观者不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
“温温!”好在关蓓蓓没心没肺,当即打破众人初见到温尔独守骨灰领取处时的震惊,率先往台阶上跑。
温尔回眸。
关蓓蓓已冲上来,当即紧紧来了个拥抱。
“你怎么回事?”抱完后,关蓓蓓急地面红耳赤:“回来都不说一声,这么大事呢你一个人怎么办!”
温尔想回复,不是一个人,余光却瞧到顾黎清等人,顿时,讶异在原地。
“就你一个人吗,温温?”窦妈妈目光慈爱又怜惜的看着她。
温尔叹息一声,朝众人勾起唇角:“舅舅他们在公墓那边。因为处理骨灰……需要一点时间。我先等在这里。”
“那你呆会怎么走呢?”顾黎清问。
温尔指了指右前方的山上:“公墓就在那里。我走过去就行。”
“抱着骨灰盒?”蒋帆感到不可思议。他想,怪不得林斯义气急败坏成那样,这姑娘简直把自己当钢铁侠用。
一个达到法医学上“完美保存”的尸身是多么吓人,她不但认尸了,还一个人抱着骨灰盒往山上走。
不说怕吧,她心里该凄凉成什么样子呢?
随着温尔的点头。
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关蓓蓓首先红眼,说:“那我们陪你一起。”
温尔笑着“嗯”了声。
这场阴雨始终不落,也不知在等什么。
封存骨灰盒时,似挂了几滴水珠,温尔本来一声不吭,急忙就对忙活在墓前的师傅说:“叔叔,请给我妈妈遮一下。”
师傅一声“好的”音落,温尔就察觉到头顶上有一把伞。将她罩住的同时,也遮住了墓坑里的骨灰盒。
她说:“谢谢关城哥。”
关城撑着伞没回话。
温尔垂眸,继续盯着师傅劳作。
其实总共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她的母亲便安安静静躺在那个小坑里。
温尔想起母亲生前,最后一次见对方,是在闷热夏日午后,她中午回来做中饭,将饭菜烧好,自己草草吃了几口,又急着往学校赶,想多做几道数学题。
母亲当时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对她说,“晚上不用赶回来,我不回来吃了。”
温尔没问她去哪里,下意识过问温智鑫怎么办,温智鑫不吃剩饭剩菜,她每餐都要现做。
母亲不耐烦回眸,“你把他伺候那么好干嘛?贱样子。”
不知那句贱样子是骂温智鑫还是骂的温尔。
那次一别后,不到三十分钟,就发生了大地震。
想来母亲当时正在饭桌前用餐,而温智鑫在她离开前也是睡在卧室内,温尔便认为他们都被掩埋。
没想到三十分钟,母亲竟然到了郊外一处旅游山庄。
那么,温尔给她做的那顿饭,理所当然没有享用了吧。
这就是此生,母女间最后的联系了。
“温温,难过的话,可以跟阿姨聊聊。”从公墓回来,下午五点钟,天空铅云笼罩,群山环绕的仙林新县城,正焦急等着一场雨来。
将下不下最是闷热。
崭新的街道上,规划齐整,坐在街头边,仿佛是来到哪个旅游景点,一点人间烟火气无。
顾黎清拉着温尔的手,靠在墙边,想跟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