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午午睡吗?”秦羽友好的望着她。
“我没午睡习惯。”温尔说的是实话,哪怕一夜不睡觉,她也没有在白天休憩的习惯。除了那次和林斯义发火,掀了他带来的饭菜,握着他打火机,精疲力竭在傍晚睡着,她这五年,午睡简直是件奢侈事。
秦羽笑着说,“那正好,待会儿吃完午餐,这两位孕产妇留下休息,咱们去周边逛逛,这林子还挺凉的,应该不会热到你。”
“没关系。这林子我也常来,带你逛一逛,尽地主之谊。”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对林斯义的女朋友不闻不问?
温尔做不到。也不会像关蓓蓓一样,一听她要和秦羽单独相处,像护犊子老母鸡一样,丢了人家买来的披萨,就要在中间横插一脚。
“温温,我跟你们一起去!”她大言不惭道:“我一点不困,我可以!”
秦羽笑,“不要了,这是孕妇,我们真不敢带你。”
我们。
自动被归为她一阵营的温尔只好笑,“蓓蓓,你陪陪沈翘,她一个人带孩子,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你要帮忙。我们两个都是主人,这是待客之道。”
“对,对!”沈翘也在旁边道:“爱动的和爱动的在一起,不方便动的和不方便动的在一起,蓓蓓你正好适合我!”
关蓓蓓再次翻了个超大白眼,对沈翘无言以对。
温尔带着秦羽离开后,关蓓蓓怒火丛生,“你们怎么回事,真相信分手后可以做朋友的鬼话?让她和林斯义现女友在一起?”
沈翘笑着说,“淡定,淡定。”
关蓓蓓一点都不淡定,都要哭了,她低吼:“你们根本不知道温温现在是什么状态!”
“知道,”沈翘叹息说,“都知道呢……”
……
这片山林,夏日午后感觉不到一丝热。
参天的树木聚拢成荫,蝉鸣嘶躁,山风涌动。
两人在林子里饶了绕,最终停留在一块凸出山体外的大岩石上,脚下山峦层层叠叠,绿浪随着热风摇摆,莫名鼓出一丝热气扑面。
秦羽招呼她在大石块上坐下,健谈的性情,倒显得对方才是这片山的熟人。
温尔盘腿而坐,盯着山下层层的树木,问她,“你不知道我是林斯义的前女友?”
“知道啊。”秦羽笑,接着抬手顺了下耳边的发。
温尔眸光一荡,认出对方手腕的表,是和林斯义同款的女士款,情侣款都用上了,感情倒是挺好,她笑了。
秦羽问,“谁还没几个前任呢,是吧?”
“对,”温尔点头,望着远方道:“上大学时,宿舍里的女孩都谈第三任了我才头一回,就很惊奇她们,怎么能喜欢三次呢?现在明白了,从始至终才是少数。”
“年代不一样了。”秦羽眯着眼,伸手阻挡了下头顶射来的阳光,她笑着说,“往后边退一点,阳光跑你前面去了。”
温尔本来无所谓,被对方又是皱眉,又是咕哝着从口袋里掏出防晒霜的动作,弄地也心痒,然后忽然发现,她很久没精致过了,画一条自己喜欢的眉,穿一件自己最爱的裙子,或者买一双走路感觉身子在摇曳的漂亮鞋子,她上次做这些事时,是在十九岁前大院那三年的生活里。
后来呢?
后来竟就没有发自真心的欢喜过……
所以是人比人才觉落差?
她从前没比的心态,因为对方是林斯义现女友,莫名其妙就生出了比的心态?
“温温,你知道微笑抑郁吗?”
“什么?”话题突然转到抑郁上,令温尔有些懵。
秦羽顺着自己耳边的发说,“我是想多了解他一些。知道他母亲走得方式很惨烈,也问过别人,但想想当时你住在他家,应该是除了他以外,最了解情况的人,所以问问你,想知道些当时的情况。”
温尔盯着她手上的表,不自在笑了笑,“都五年了,我其实忘得差不多了。”
“没关系,记得多少告诉我多少,我是真的想了解他,因为有时候总觉得走不进他的内心。他太封闭自己了。”
温尔点点头。
说实在话,她喜欢秦羽,从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她很有力量感,林斯义是一般女人征服不了的,能在他前女友面前主动打听有用信息的女人,绝对不是一般女性。
她于是对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除了温智鑫的部分。
希望说出这些对林斯义的这一段新恋情能有所助益。
听完她的讲述,秦羽发表感叹说,“伯母真是挺烈的。”
“这种烈好像不是好词。”温尔叹气。
“对。”秦羽忽然望着她眼睛说,“温温你知道吗?在心理学上,微笑抑郁的人远比普通抑郁患者更加沉重。她们所承受的痛苦,不会因为别人几句,你只要放开心思,多出去玩玩,或者跑跑步,吃点维生素,这一切就能过去,千万不要对她们说这些,因为这些她们一定都做过了,且是无用的。没有人比患者自己更想获得康复,只是她们能力有限,往往陷在牢笼里自我挣扎,最后走上不归路。”
“医生帮不了她们吗?”
“伯母的情况你看到了,她在精神科大夫那里吃药,又在左曦那里做心理咨询,双管齐下,当然,左曦那边是极其不正规的。”
“我知道……”温尔沉重叹息一声,“真正心理咨询师,不应该是患者认识的人,得完全没关系,甚至路上看见只是个点头之交的那种。”
“对。”秦羽耸耸肩,“但是因为对方名字里带曦字,和斯义的妹妹一字相同,产生移情心理,伯母离不开她,斯义也无能为力。”
“后来换掉了。”温尔实事求是说。她不想听到别人说林斯义无所作为,顾黎清在世时,林斯义一直在努力。
秦羽笑着说,“其实换不换都影响不大,因为伯母是擅自停药才造成的局面无法挽回。”
“你对她的事很了解。”
“不,很了解的话也不会问你。”秦羽又顺了一下耳边的发,阳光再次照耀到她手腕的表,发出细碎的令人向往光芒。
温尔眸光逐渐变深,垂眸,终是没反驳。
秦羽笑着,继续,“我还知道,微笑抑郁的人一般都不会察觉自己的病情,她们很有鸵鸟心态,认为自己只要让生活变得正常,有序,抑郁就会自然而然好,所以她们很努力的工作,做任何事都倾心投入,但其实,稍微一个溃口,她们就会走上绝路,让身边朋友和家人大跌眼镜。”
“你是说那些看起来像正常的人,突然想不开,其实早就发病一段时间了?”
秦羽补充,“甚至更长久,几年,还有从儿童时期就开始的隐患,防不胜防。”
“哪些人……容易微笑抑郁?”
“内向的;完美主义者,要强的;还有一些羞于提起病情觉得丢脸的,和怕成为家人拖累,一再逃避者,都有可能微笑抑郁。”
“你是心理医生?”
“对。”
“……”
从山上回到民宿。
沈翘和秦羽都累了,到楼上房间休息。
温尔得准备招待客人的晚饭,没空休息,她换了一身宽松柔软的衣服,到厨房准备晚餐时,把关蓓蓓也拖了下来。
恼问她:“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关蓓蓓懵,以为她和秦羽发生不愉快,有点担忧的望她。
温尔气结半晌,叹气说:“秦羽根本不是心内科博士,她是学心理的,心理学博士,不是心内科!”
“啊?”关蓓蓓张大嘴巴,“可,可窦逢春……”
“你听岔了!”温尔摇头,“我的傻蓓蓓,原本就傻了,再一孕,傻上加傻!”
她叹气。
所以关蓓蓓之前向她传送的关于秦羽的一切,到底还有没有错漏在里面呢?
不得不知。
这个下午,温尔心不在焉,眼皮还一直跳。
不知道是在秦羽面前犯了蠢觉得自卑,还是怀疑对方的下午那场谈话的真实意图。
秦羽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用自己的专长随便聊一聊顾黎清的吗?
可顾黎清不是微笑抑郁,她是重度抑郁,外人一眼就看出来,微笑抑郁的人应该是外人眼中的正常人才对。
“温温,温温?外面来客人了!”关蓓蓓所带来的保姆在外头喊时,温尔才如梦初醒。
她手里正呛着青蟹,呛到一半,被人提醒,耳畔才接收到外头的躁动。
首先是蒋帆,他竟然也来了,可能还抱着一束花,一进庭院门,院子里就掀起一阵排山倒海似的音浪。
关蓓蓓也在外头,在音浪声中,娇骂窦逢春讨厌。
她和窦逢春一直像对欢喜冤家,谁有热闹可看,另一个绝对起哄到底。
这会儿,蒋帆和关蓓蓓正解开心结,蜜里调油,当着大伙儿面抱着一捧热烈的玫瑰花进来,窦逢春可不得实力起哄吗。
闹了好一阵。
温尔才走出去,在终于收场的气氛里,一一和人打招呼。
来得长辈只有关家父母,和温尔说窦家两老出差开会去了,没办法来太可惜了,但礼物带来了,是一盆十分漂亮的精贵花卉。
温尔当然喜欢,一个劲儿的打电话道谢,并邀请窦妈妈之后常来。
窦逢春说,“这可是我搬来的,温温不得先感谢我吗?”
关蓓蓓立即说,“不用!”
温尔笑,“谢谢逢春哥。”
窦逢春这才罢休了,又说,“去帮帮林斯义,他车子卡……”话没说完,他口中的男人就进来了。
穿着一身黑,黑V领T,黑西裤,显得人挺拔又修长,一身的干净利落,让温尔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果然人在恋爱中,气色好了不少,眉眼带笑时会让人感受到柔和,即使点头之交似的打招呼,也叫她心头猛地一跳。
然后在罪恶感中,强迫自己恢复至平静。
林斯义在和大家解释他卡的那边路牙,最后垫了几块石头终于开上来了的事。
窦逢春说,他们原本在前面开着,结果到地了才发现林斯义没到,打电话给他才晓得他卡住了,正要派救兵,他就自我脱险,不愧是特种兵出身,这种小山道竟然也会卡。
先扬后抑,惹得秦羽笑骂连连,护男朋友护得紧。
好在人多,温尔没算太尴尬,林斯义进门后也第一时间和她打了招呼,他们在说时,她就让关蓓蓓去招呼,自己赶紧回厨房,准备晚餐的事。
晚餐十分丰盛,本着只能剩不能少的原则,在一楼大厅里的一整条长桌都被摆满。
铺着白色桌布,摆着温尔亲自种的鲜花,点着烛台,刀叉与碟筷中西合璧,笑声与夸赞声不绝于耳,整顿晚餐都吃得非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