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凑到耳边,“喂。”
那边传来低沉舒缓的声音。
“开门,昭夕。”
嗯?
睡意顿时消散。
昭夕在0.01秒内睁开眼睛,跳下床,冲向门口。
片刻后,猛地一个急刹车。
不不不,这会儿头未梳脸未洗,蒙头垢面怎么见人?
昭夕一边冲向厕所,一边对着电话那边说:“等等啊,等我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好!”
至少要洗掉一夜之间浮在面上的油光,和有些许可能挂在眼角的不明物体。她飞快地拧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往脸上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擦了擦。
再然后是刷牙,牙膏的泡沫在水流中打着旋儿,消失在洁白光滑的洗漱池里。
抬头时,镜子里的姑娘未施脂粉,明眸皓齿。
这时候还不免庆幸,还好她天生丽质,不化妆也很漂亮(……)。否则只是洗个脸,素颜该怎么见人?
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昭夕从衣柜里随便拎了条裙子穿上。
开门时,她还做作地理了理头发,“这么早找我干什么?”
门口的人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昭小姐,您的送早餐已送到。”
她的眼睛霎时弯成了新月,“啧,那要不要我给个好评啊?”
程又年望着她唇角的笑意,煞有介事地说:“好评就不用了,顾客笑了,我的订单就圆满了。”
“……”
昭夕:这招可真是太致命了。一夜不见,这家伙怎么又会了不少?
她放他进门,为了掩饰止不住的笑意,干脆清清嗓子,埋怨他:“来之前好歹打个招呼,给我一点时间整理仪容啊。”
“也不是没见过你素颜的样子。”
“有吗?”
昭夕仔细回忆着,然而记忆里并没有素颜赴约的画面,再不济她也抹过素颜霜、画过眉毛才对。
程又年好心提示:“每一个声控灯熄灭的夜晚,都伴随着你素颜出镜的早晨。”
昭夕:“……”
袋子里装着一笼生煎包,一笼蒸饺,三只煮熟的鸡蛋,还有一大壶热气腾腾的牛奶。
她把东西摆了一桌,瞠目结舌:“你当我是猪吗?大清早吃这么多?”
程又年言简意赅:“这是两人份。”
昭夕一怔,“你还没吃?”
“嗯。特意早起,避开众人,不知昭导肯不肯赏脸,跟我共进早餐。”他替她拉开椅子,绅士地抬手示意。
昭夕坐下的时候,俨然觉得身上穿着公主裙,此刻也不是素颜出镜,而是在万众瞩目下,盛装出席。
对面的人拿了两只玻璃杯,倒好牛奶递给她,她捧在手里,一边小口喝,一边说:“早知道发一次脾气,你会突飞猛进这么多,我就每天对你进行一次洗礼了。”
程又年手上的动作一顿:“……”
失算了。
现在把食物都收好带走,还来得及吗?
说着没营养的话,一同吃完了早餐。离开时,昭夕语重心长地叮嘱他。
“去了工地上,不要再招蜂引蝶。”
“……”
“徐姑娘爱慕你那么多年,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死心,你要把持住自己。”
程又年:“您多虑了。”
他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回身,昭夕一直跟在他身后,于是猝不及防撞在他胸口,抬手捂住额头正嘀咕:“突然停下来干——”
话音未落,捂住额头的手被人拉过。
头顶落下一个轻盈又克制的吻。
像蝴蝶振翅,亲吻花瓣。
昭夕一愣,抬眼看着程又年。他的眼神里亦有同样克制的暗涌。
“昨天忘了说。”
“说什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昭夕面上沸腾起来,嘴上却还在辩驳:“非要说的这么隐晦,直说想我不好吗?”
他低声笑笑:“你知道就好。”
那双眼睛明亮如海上升起的一轮皎月,昭夕面上微红,慢慢地移开视线,“快去上班。”
“好。”
程又年转身欲走。
门合上以前的最后一秒,门缝里传来她的声音——
“我也想你,程又年。”
他脚下一停,回头,却只看见大门紧闭,不禁莞尔。
原来风风火火、飞扬跋扈的昭导,也会害羞。
剧组人员在两天内陆续回到片场。
人到齐后,全剧组一起在酒店一楼吃了顿开工饭。
席间,大家纷纷拍起马屁来,又是夸昭夕敬业,又是赞美她一日不见、越发美丽的容颜。
能不敬业吗,别人家的导演都是等到工作人员们抵达片场,做好了一切开拍准备,这才姗姗来迟。唯独自家这位积极性最高,居然赶在了最前面,头一个来到片场。
魏西延懒洋洋坐在一旁,看昭夕飘飘然回应大家,谦虚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小得意。
一轮彩虹屁结束时,他才凑近问:“见着小程老师了?”
昭夕推他一把,“滚蛋。”
“啧,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看咱们昭导,果然是一日一日地,更加美丽了。”
魏西延的咬字很讲究,重音在“日”这个字上。
昭夕:“?”
昭夕:“我手机呢?谁看见我手机了?110何在,喂,快点来扫黄打非!”
话是这么说,思绪却被带偏了。
昨夜,程又年和她的确发生了一点不可告人的事。
她到那个时候才回忆起来,前一天晚上程又年对她说的“晚安,昭夕。今天好好休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天你累了,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们明天再……
于是夜深人静时,两人就……
起初她还故作矜持,指指从家中带来的书本,“我是找你来谈谈专业知识的,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其实就是想隐形炫耀一下:你看,我也很努力在向文化人的方向靠拢!
结果某人合上书,一脸淡然地说:“明天再谈。”
“程又年,你这是阻止我上进。”
“没有,我这是在指导你,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
总之,这事说来话长,至少在被魏西延调侃的这段时间里,昭夕的眼前就只剩下腰间柔软的枕头,周遭凌乱的被子,浴室里一地湿漉漉的水光,和氤氲不清的镜子里,两个人模糊到融为一体的身影。
好像你的我的,再也没有任何区别。
细碎的喘息声中,身与心都无限贴近,仿佛灵魂相亲。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在数不清的感官体验中,瞥见柔和的灯光打在程又年湿漉漉的睫毛上。
花洒将水珠洒在他面上,灯光一照,眉眼之间仿佛有道彩虹若隐若现。
自输了麻将之后,魏西延一直记着仇,没跟昭夕再约过。临近复工日期,他在北京摩拳擦掌,早已准备来片场和师妹唇枪舌战。
同门情谊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如今这快餐时代,只流行快意恩仇。反正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结果这还没说上几句,只见师妹她默默不语,面色绯红。
魏西延:嗯?难道她是在愧疚?
往常人家说一句,她能毫不留情往对方心上插一千把刀子,今日他说了十句,她却丢盔弃甲,完全放弃了反击。
魏西延一怔,心道,怎么过了个年,一下子善良不少?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小师妹计较了。
魏西延拍拍昭夕的肩,“行吧,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师兄今日就与你握手言和。”
终于回过神来的昭夕,面上红得能滴血,恼羞成怒,一把拂下他的手,“握手言和?拉倒吧你,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着瞧!”
魏西延:“……”
剧组重新开工后,昭夕很快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