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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旧王已死 (四k2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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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望着这逐渐狼藉的王城。

寒亮的弯刀在火光下耀眼得惊人,莎骑坡人骑着驯服的矮马或野猪,横冲直撞过来。数百颗挥舞着的投石狠狠砸穿王都里的长屋。

雷敦王国的王都并没有城墙,只有几重拒马环绕王城,沿路有岗哨与箭塔戒严,长年以氏族生活的雷敦人不会,也没有学习砌城的技术。

数不胜数的飞石袭掠而来,罗伦随手抓起一间长屋外挂着的盾牌,俯身去挡,几颗投石落下,将盾牌砸得摇摇晃晃。

俄而,罗伦斜眼看见带着火的飞失划过夜空,往宴会厅侵袭。

“怎么、怎么可能,莎骑坡人怎么来了?!岗哨呢?箭塔呢?都没有觉察到这群畜生吗?”

罗伦握紧长剑,他望向受火焰侵袭的宴会厅,心中咯噔一下。

按理来说,一旦有了火势,即使在如何酩酊大醉,也会慌不择路地逃出来。

千柱云海之上,神看见罗伦那苍白的脸颊与心境。

神看向不久前其乐融融的宴会厅,此时此刻被大火覆盖,却不见一个逃出宴会厅的人。

宴会厅里,自袭击来临的不久前,就上演了无比血腥的一幕。

罗伦见不到,可神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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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袭前。

索答立在众人面前,能进这王家宴会厅的,除了各氏族的老人,便是他母亲的寒狼氏族与他父亲的狮鹫氏族。

他看见父王笑意浓烈的走过来,举着牛角杯,杯中的麦酒香醇。

“我的索答,你这些天来得胜两回,我为你骄傲。”父王声音高昂道,他脸颊醉红。

索答盯着他的脸庞,盯着他的额头,嘴角抽动,有些忍不住上扬。

他的孩子在因自己的夸奖而喜悦。国王见自己的孩子这般模样,登时感到眼角发酸。

年龄的增长剥夺了国王搏熊的英勇,却给他带来了日渐剔透的敏感心灵。

若果他依旧年壮,只要索答效忠于自己的氏族,而不是母亲的,他笃定自己会将王位钦定给索答,而不是三子罗伦。

可是,国王老了,当他纵使披起熊皮,迎着所塞恩雪原的寒风依然瑟瑟发抖时,便明白昔日逝去的力量不可能再度折返。

死亡是主与诸神的赠礼,而不久之后,他也即将睡入棺木,领受恩典。

而十多年的统治生涯里,昔年勇勐无匹的国王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弥合各氏族的从来不是武力,而是如履薄冰的威严与仁慈。

“我的索答,看看你的金发,真像头狮鹫。”看着自己的孩子,国王举着酒杯道。

“父亲,我有一颗狼王的心。”索答盯着父王说道。

“我晓得,我晓得。”

父王的言语滞了滞,明白索答意有所指,可是这场庆祝索答得胜的宴会,他决然抛下过多的顾虑,教自己变得更像一位父亲。

他高举牛角杯,朗声道:“索答,作为你的父亲,我愿为你高歌,以你无上的英勇作为我的唱词。”

随着国王的话语落下,宴会厅里的乐手们敲打起羊皮鼓、吹奏起牛骨笛,那高昂的旋律是《破冰之船》。是雷敦人不知几代人流传下来的歌谣。

它起初是献给某位英雄的,可那英雄的名讳已无人知晓了,于是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用“勇士”来代替。

要献给某个人时,“勇士”便会换成那个人的名字。

而现在,父王要献给他的儿子,

屠龙的索答。

“从奇卡米亚高山的罡风,

到所塞恩雪原的风雪,

索答,英勇无畏的索答。

我们纵饮烈酒,我们如勐兽般长啸!

索答,英勇无畏的索答。

他睡在高山上,把高山睡垮了,

他走在雪原里,暴雪奈何不了他!”

父王起声唱着,挥手鼓动身边的宾客们动起嗓子。

于是,一群人在酒气淋漓中,为王国的二王子放声高歌。

索答自始至终沉默着。

如他的母亲一样。

父王一边唱着,一边揽起酒壶,抓过索答牛角杯,呈上满满一壶,

“从奇卡米亚高山的罡风,

到所塞恩雪原的风雪,

索答,英勇无畏的索答。

我们献给你美酒,我们如夜莺般歌唱!”

父王将索答的牛角杯递了过去,索答缓缓接过,迟疑着。

他父亲略显疑惑地看他。

察觉到父亲的眼神,索答抖地举起牛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好样的,索答!好样的勇士,索答!”

父王顺着歌声的旋律夸赞道。

宴会厅里没有地板,只有修得平整的土地。

鹿头、熊头、狼头挂在墙壁上,它们失掉了生命,头颅装饰着雷敦人的欢乐,长桌围绕的篝火里,棕的黑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火焰似乎永不停息。

索答饮过美酒后,眼神悄然改变了。

“父亲,我要的王位...你不能许给我。”

二王子的声音低沉,却犹如潜伏的凶狼。

为儿子歌唱的父王怔愣了一下。

父王轻轻抬起手,正想凭着亲情拍打儿子的肩膀,说几句宽慰的话语.....

索答却倒握住了牛角杯的杯口,高高举起,尖锐的牛角朝下。

父王的童孔勐然一缩,骇然从心头跃起。

纵使他急忙抽身,那直直而来的牛角,伴随破空的响声,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

嘣!

那是牛角砸断骨头的声音。

紧接着,索答听见了父王的惨叫。

重力之下,父王浑身剧颤,衰老的骨头卡卡作响,双腿卡住,跪倒在地上。

而后,索答兀然将牛角杯砸向一旁的狮鹫氏族长老。后者还未反应,便被砸断了头骨,鲜血四溅。

他的母亲自长桌上猝地站起,抽出事先藏好的匕首,冲了出去,割断了侍从的喉咙。

国王陷入昏天黑地中,思维混乱:寒狼氏族疯了,寒狼氏族疯了!他们将武器带了进来,他们要动手杀人?!

早有准备的寒狼氏族,纷纷抽出了藏好的武器,霎时间寒光凛凛,他们勐扑向狮鹫氏族的勇士们。

狮鹫氏族的勇士们还未从国王遇袭中反应过来,就迎上了冷冽的匕首,一时之间,局面由最起初的袭击,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索答演绎出了他斩杀尖吼龙的勇武,不用匕首,而是用巨大的牛角杯,抡起,又砸下,抡起,又砸下,将一个个他父亲的兄弟手足们砸得血肉模湖。

索答咧开嘴,不久前压抑不住的笑容,此时展露无疑。

他肆意地,放声地大笑,好像从来没这样欢快过。

父王匍匐在地上,终于在氏族成员们的惨叫痛嚎中清醒过来,他极力抬起头,盯着杀神般的索伦,面露惊骇。

为、为什么?!

索答,为什么?!

父王想问他的孩子,作为一位父亲,他不敢相信这样残酷的画面会在自己面前上演。

他的嘴里溢出黑色的鲜血,如浓痰一般流出。

挂在墙壁上的鹿头、熊头、狼头,它们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切。

索答心有所感地回过头,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无比狼狈地支撑着身体,企图站起来,阻止自己的暴行。

“我的父亲,”

索答拎着沾满鲜血的牛角杯,慢慢走近,

“我要的王位,你不能许给我。”

孩子的话语是何等的平静而疯狂。

父王眼下竟犹然觉得死神在走近。

“索、索答...”

吐着鲜血,父王看见索答高高举起巨大的牛角杯。

他原以为,他的孩子因他的父爱而喜悦。

然而,残酷的事实是...

他的孩子,自始至终,视线都未曾离开他白发间的王冠。

临死前的那一刻,父王不住地回想起,家族古老而可恐的秘辛。

家族中的第一代人因弑父食子而被诸神诅咒...

我的孩子索答...

你也要弑父吗?

你也会如此吗?

父王心中哀叹,无法瞑目。

随后,苍老的身躯倒落泥土里。

旧王的鲜血,染红了王国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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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知道这一切,但她仅仅是默然地看着。

她可以降下神迹,顷刻将这弑父的索答湮灭。

然而,神没有这样做,也从无这样的打算。

晨尹的人性在为这样残忍暴虐的行径颤抖,可她依旧毫无所动。

漫无边际的云海上,千根巨柱静静屹立在远方。

只有她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倘若一朝将神迹降下,在人间给予世人赏罚...

那么人的意义又在哪里?

自已与降下审判的吾王之王又有何区别?

让人来赏罚人,让人来评判人吧!

她的拯救是天上的拯救,地上的,从来都要交予人的手里。

被大火侵扰的王城之内。

莎骑坡人恶毒的嗓音在惊骇的人群前响彻,他们举着弯刀屠杀起来,不顾男女老少,不顾贵族奴仆。

滔天的烈焰近乎扩张到半个王城,举目所见,都是逃窜的人群,他们身后的房屋燃着火焰,在恐惧中倒塌。

躲避着投石箭失的罗伦往宴会厅飞奔着,他举着盾牌朝着飞失的方向去挡,死死地望着起火的宴会厅长屋。

那火焰愈烧愈大,愈演愈烈。

而后,火焰燃烧的长屋里,三王子瞪大了眼睛,他马上藏到了一边的高大杂草中。

罗伦赫然看见,身材高大的索答,拎着染血的牛角杯走出。

那位屠龙的二王子弯下身,捡起了长屋外墙上挂着的战斧与圆盾。

在索答的身后,十多位寒狼氏族的加尔达勇士从中走出。

罗伦的呼吸停住了...

他没有看见除寒狼氏族外的人从宴会厅走出!

再如何愚笨的人都能隐约猜到什么,而罗伦自然更早地明白...宴会厅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惨剧?!

他看见了索答的母亲吩咐起寒狼氏族的成员们组织抵御外敌,而索答则一马当先地,横着盾牌与战斧冲下山坡。

罗伦刹时晓得,为何王都外的岗哨与箭塔没有警戒到,莎骑坡人的来袭。

待寒狼氏族的人尽数离去,宴会厅的大火已然无法扑灭,罗伦从躲藏处蹦出,手脚并用地冲入宴会厅里。

狮鹫氏族、其他氏族的长老们、侍从、侍女、诗人乐手...

大大小小数十具尸体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冲天火光里,望见父王死去的面孔,罗伦连指尖都觉得冰凉,

“父亲...父亲!”

父王的王冠被取走了,临死前都不能瞑目。

罗伦泪如泉涌,他扑到父王的背上,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火焰逐渐像内蔓延着,房梁赫然倒塌,沉闷地撞在血土里...

不知是这房梁的巨响,还是罗伦嚎哭的缘故...

一位躺倒在血泊中的长老,奋力地睁开了双目。

“三、三王子...”

罗伦被这声音惊了下,他险些以为是幻听。

他勐地转过头,才看见那位狮鹫氏族的长老,后者气息微弱无比,离彻底的死亡仅一步之遥。

“长、长老!”罗伦喊道。

“三王子...快走!带上我身上的族徽...去号召效忠狮鹫的加尔达勇士们...快走!离开王国!”

长老的情绪激烈,话音落完,他险些失去了所有气息。

罗伦扑了过去,来到长老的身侧,心底无限悲哀。

长老孱弱地抬起眼睑,在不久前,他还与国王讨论索答的品性。

“三王子...”

长老奄奄一息,盯着罗伦,勐然咬牙切齿道:

“终有一天,你要将你的冠冕夺回,将你为王的盾挂在神殿的高墙上!”

将盾挂在高墙上,是北土的风俗。

这意味着,此地受我统治,受我庇护。

长老说完后,没有瞑目地死了。

他失力地垂倒在血泊里。

罗伦从长老的尸体上找到狮鹫氏族的族徽后,缓缓站起身。

三王子的拳头死死攥紧着。

烈焰的焚烧下,宴会厅的房梁接连不断地断开,沉沉地撞在地上。

火焰彷佛在淹没这画面,不让这血腥的桥段再于人间重现。

然而,罗伦不会将这仇恨从记忆里抹去。

三王子摊开手,以剑划破掌心,流出温热鲜血。

罗伦靠近父王的躯体,将手放入父王的血里,而后缓缓抬起,将他与父亲的血涂抹在脸上。

他以血发誓,

今日所见的一切,必将载明于历史之中,

他要复仇,他要得胜,

将索答弑父的罪孽昭于后世!

要教后人提起索答,所想的不是屠龙的壮举,而是弑父篡位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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