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叫屈,“宪儿,爹知道你心疼你娘,可爹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
香璎和张旸并肩进来,安王像看到救星一样,“小丫头,你来替祖父主持公道娘。你王妃祖母说,她和你爹娘还有你是一家人,祖父和李宠是一家人。”
香璎好言相劝,“王妃祖母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或许有转圜机会。”
“没有!”安王妃气呼呼的。
广宁王提醒,“娘,知道的是您和爹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璎儿得罪您了呢。”
安王妃怒气未息,解释的话说起来像吵架,“小丫头,祖母不是冲着你的,不许胡思乱想!”
“我不会胡思乱想,我来干活的。”香璎笑。
“药已经让李宠服下,但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我来看看他的外祖母。”香璎蹲下身子。
两只手挡在她面前,广宁王和张旸同时道:“璎儿,不要看。”
怀瑾公主已经死了,而且死得极不甘心,面目狰狞可怖,不是小女孩儿应该看的。
“怀瑾公主给李宠所用的药极为怪异,火连夕照入药只能暂时缓解,未必能根治。我想看看在她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香璎解释。
“我来。”张旸道。
他在怀瑾公主袖中取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瓶子及几个手帕。
小瓶子上和手帕上都有字。
广宁王、香璎等人围拢过来,但仔细辨别,上面的字竟然一个也不认得。
“我一开始以为是字,可是看久了,又觉得像画。”香璎很有几分稀奇。
“夕连地处西南边陲,虽是大晋属国,自己也有文字。”张旸推测,“这可能是夕连古老的文字。不知鸿胪寺有没有人认得。”
外国藩邦之事,由鸿胪寺负责。鸿胪寺有译官,但夕连早已亡国,有没有人认得这些文字,很难说。
安王妃忽道:“你们等等。”便要出门去。广宁王不放心,“我陪您。”陪着安王妃一起去了。过了许久,母子二人回来,广宁王手中捧了一本厚厚的书册,“这是东额文,可以逐一对照。”
众人知道这应该是白元帅的遗物,不便多问什么,翻开册子,逐字比对。
有了这个册子,虽然不能每个字都找到出处,但众人蒙也蒙出了大意。
“原来怀瑾公主早有预谋,她故意害死另一位怀孕的夫人,引王妃亲自前往查看,并趁机派出夕连死士伏击王妃,王妃在混乱中产子晕厥,她又装做好人救了王妃,同时让白络盗了沉水龙雀剑带孩子出逃。”
“李宠不足月,是用药催生出来的,怪不得身体一直不好。这位公主也真是狠人,亲自给嫡亲外孙下毒,目的便是让王妃杀亲子救病婴。太狠毒了。”
“其实怀瑾公主一直知道火连夕照是可以救李宠的,但她不说。她胸中满是怨毒,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安王找到白络时,白络身边会没有婴儿,也没有沉水龙雀剑……”
香璎双手托腮,“我祖母说过,方寿生为人极为精明,也极为大胆,张明呢,事事都听方寿生的,方寿生指东,他从不往西。我猜测,当年这夫妻俩机遇巧合,遇到了濒死的白络,看到白络身边有健康可爱的婴儿,有一把看上去很名贵的宝剑,方寿生便想据为己有,张明立即行动。”
“幸亏如此。”众人想像了一下当年的情景,心有余悸。
广宁王幸亏是被方寿生张明夫妇带走了,若被抓回安王府,后果不堪设想。
安王妃惊惧交集,双手掩面。
“娘,过去了,都过去了。”广宁王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拍哄。
“我儿。”安王妃抱着广宁王,痛哭失声。
香璎眼圈红红的,推了安王一把,安王会意,忙张开双臂将妻儿抱住,“王妃,宪儿,咱们一家三口这不是好好的么?不哭了,都过去了……”
这一家三口哭得天昏地暗,众人都觉惨然。
“呸,有本事冲我们白家来啊,报复我姑母算什么本事?”相氏恨恨的啐了怀瑾公主一口。
张旸手执罗帕,细细思量,“这上面应该是怀瑾公主的思乡之语。她怀念故乡的风景,怀念故乡的山水,怀念故乡的花……”
香璎凑过来和他一起研究,“这里,还有这里,不像文字,像图画,这个是火连夕照,这个像……泉水?”
白简和相氏在瞿城为官多年,听说过一些夕连旧事,“夕连王宫之中确实曾有一处温泉,传言能医百病。夕连灭国之后,王宫被封,荒废很久了,但温泉一直在,市井之间有人曾吹嘘过,偷偷溜进去取过泉水,治好了多年的咳嗽。”
“看来,怀瑾公主对她唯一的外孙,感情还是不一样的。”香璎叹息。
怀瑾公主想杀尽所有白元帅的后人,可要不要连李宠一起干掉,她心里是纠结的。
她在手帕上画的这花、这水,表明了她的心境。
李宠中毒极为奇特,如果香璎要用小白鹭所泡的水,需要的量很大,香璎供应不起。
而且李宠继续留在安王府,留在京城,也不合适。
怀瑾公主和白络的所作所为暂且不论,李宠自己也对广宁王、白家众人下过毒手。
“李宠的希望,或许在夕连王宫。”香璎缓缓道。
“送回去吧。”安王妃拭去泪水,“怀瑾,白络,还有李宠,全部送回去。”
白络葬在京郊荒僻之处,可以迁个坟,把白络和怀瑾公主送回夕连。
李宠也必须要回去。因为他的毒,在京城解不了。
安王竭力要讨好安王妃,雷厉风行,立即照办,当天安王心腹便押着怀瑾、白络的棺材,和孤零零躺在马车上的李宠上了路。
“王妃,咱们的宪儿不能受委屈,本王这便写奏折,说明实情,为他请封世子。”安王备极殷勤。
皇帝诸子之中,太子最为尊贵;亲王诸子之中,世子最为尊贵。广宁王是郡王,低了一级,自然是委屈了。
世子之位,是广宁王应得的。
“不要!”香璎脱口而出。
“为何?”安王、安王妃奇怪。
“我闺女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广宁王丝毫不以为忤。
“好,那便不要。”张旸连原因也不问,便表示支持香璎。
“姐姐,为什么呀。”阿度最得香璎的喜爱,代表白家人奶声奶气的发问。
香璎迅速转着念头。
按谢宣的话意,安王将来会造反。安王为什么会造反,谢宣没有明说,不过香璎猜测,是被逼的。
安王年迈,要是有造反之心,早就反了,何必等到半截入土的时候?
无论如何,小心谨慎总是不会出错的。
皇室之中,哪有纯粹的亲情。
“我就是瞎想。”香璎很是谦虚,“如果外人不知道我爹爹是王妃亲生子,或许以为王妃不喜我爹爹,甚至恨我爹爹,那么,我爹爹是不是安全了许多?我也说不清楚啦,反正我就是瞎想。”
香璎说,她说不清楚,但除了阿度,其余的人都听懂了,纷纷叹息点头。
对极,还是不声张的好。
李宠被悄无声息的送走了。安王对外、包括对皇帝的解释都一样,李宠身体虚弱,需到南方温暖之地休养。
安王和王妃有些苦恼,不知要编个什么借口好让广宁王一家人搬过来一起住。谁知过了没几天,太医确诊,说广宁王妃怀了身孕。
安王妃欣喜不已,“儿媳妇怀孕了,天大的喜事啊。”
安王拍大腿,“搬家!今天便搬家!”
安王特意进宫见了皇帝,喜气洋洋,“……臣恨不得立即给陛下送喜饼,真等不了十个月了!”
皇帝见年迈的皇叔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都有点可怜他了。
普通人到了安王这个年纪,曾孙子都有了吧?他连孙子的面还没见着呢,儿媳妇怀了身孕,兴奋成这幅模样。
“恭喜皇叔。”皇帝含笑道喜。
安王挠挠头,“陛下,臣从没做过祖父,这心里实在是……广宁王府虽然离安王府不远,可到底……唉,臣恨不得天天见到小孙孙……”
安王话虽说得顛三倒四,皇帝也听懂了,“皇叔,您之前不是说,婶婶不喜欢广宁王么?”
“宠儿的身体,唉……”安王唉声叹气,“太医说宠儿他……唉,宠儿那个身子,连成亲都不能,想要有后代,更是难上加难。宠儿若无后,王妃怎么办?恐怕往后王妃也要靠宪儿了。”
皇帝深有同感。
李宪就算毒清除了,毕竟卧床养病三十年,差不多是废人了。
安王若无亲孙,将来便要除国,安王妃再不喜欢庶子,也只能接受广宁王了。
只要安王、安王妃都同意,皇帝乐得答应。
广宁王携带妻女,及岳母英氏,搬入安王府。
英氏立即兴致勃勃找安王妃打牌去了,“来来来,我教你一种新玩法。”
安王妃横看竖看,怎么看英氏怎么不顺眼,“你是不是亲娘?阿馥怀了身孕,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还有心思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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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阿馥有人照顾。”英氏心思全在牌上,“阿宪陪着她呢。”
“宪儿是个男人,那么粗心,能照顾到什么?”安王妃实在忍不了,“你见哪个男人会照顾孕妇的?”
“打牌打牌,就知道打牌。”香璎笑盈盈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安王妃不留情面的数落,“你看看你,一副晚娘模样。”
“我是晚娘,你是亲婆婆了?”英氏讽刺。
安王妃难掩得意之色,“我自然是亲婆婆。”
两位老太太吵得正起劲,见香璎来了,嚷嚷着让她评理,“璎儿你说,我俩谁说的对。”
“都对。”香璎小嘴比蜜甜,“祖母,王妃祖母,你俩说的都对。如果你俩吵架了呢,那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把误会说开了,雨过天睛,云消雾散。”
“我跟她没误会。”安王妃赌气。
英氏不干了,“孩子说有误会,那就是有误会。你说你这么老的人了,为啥非要跟孩子过不去。”拉过香璎的小手拍了拍,“乖囡,咱们不理她。”
安王妃忙拉过香璎另一只手,“小丫头,莫听她挑拨,祖母喜欢你。”
香璎笑嘻嘻的,一脸顽皮,“我怎么觉着,两位祖母在我这跟前争宠呢?”
英氏觉得太吃亏了,不高兴的推了安王妃一把,“小孙女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争?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