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怕。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
只是如果是秦楼,那……
空气很安静。
什么都没发生。
宋书回过神,小心地睁开——
猩红着眼的少年捂着她的嘴巴,只吻在他自己手背上。那双眼里是沉沦疯狂的迷恋,薄唇却克制得发颤。
看见女孩儿睁开眼,少年声音轻颤着笑起来。
“别怕我……小蚌壳。”
宋书心里蓦地一疼。
少年慢慢慢慢低下头,靠到她耳边的墙面上。
他紧紧地抱着她。
声音沙哑微哽。
“做我的锁好吗?”
“有你在的话,我才不会疯吧。”
第13章
除夕夜的风波后,秦扶君的抗议也没能阻止秦梁的决策推行。总公司内的高层收到通知,开始为白颂被任命总经理的决议做人事上的安排,只等年假结束,白颂就要走马上任。
秦扶君和宋成均人手负责一家子公司,白颂一旦上任,以后就是他们的述职对象。
两边斗了这么多年,秦扶君自然不可能甘心。但秦家的家族产业里一贯是秦梁的一言堂——老爷子发话拍板,秦扶君再不甘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另一件事就和秦楼、宋书有关了。
秦梁的原意是让秦楼和宋书等高中毕业后走个简单的订婚流程,然后八月份再一起到M国参加SAT考试。
但这件事在白颂那里卡了壳。
白颂以前对秦楼的“疯”只是听说,而且并不相信多少,但除夕夜亲眼见证后,她似乎就对宋书和秦楼的关系产生了一点不安。
除夕夜当晚,宋书就被她叫出去单独谈过了——
“书书,你跟妈妈说实话,你真的愿意和秦楼一起相处吗?”
宋书点头。
“他没有欺负过你?”
宋书微怔,随后很轻地笑了下。“他只是看起来很凶。”
白颂想想晚上秦楼的表现,显然并不赞同宋书的话。但和女儿对视几秒后,白颂还是无奈地笑了,“你很喜欢他。”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这世上除了秦楼以外,最了解宋书的一定就是现在的白颂了。
宋书也没有否认,她轻弯下眼角,笑,“就像以前我在电话里说过的,因为他,我才成了现在的我。”
白颂半是担忧半是欣慰。
“好。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订婚和留学的事情便这样口头约定下来。
在这公私双重的因素下,白颂三人这个年是留在秦家主家过得。
然后佣人间慢慢有了些议论。
宋书第一次听到是在大年初二的白天。
那天上午,长辈们在一楼的正厅偏厅和上门拜访的客人交谈,宋茹玉和宋帅姐弟被拎下去当“吉祥物”。
秦楼这样的他们藏起来还来不及,自然不会让他下楼,而宋书也不是在这种场合能言会道的性子,所以两人都留在空荡的楼上。
秦楼很想把他家小蚌壳搬到他的三楼,但是宋书拒绝得不留余地:
“是你说不许我上三楼的。”
“我没说过。”小少爷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宋书慢吞吞地瞥他一眼,停下手里的画笔,微绷起腰,学着某人当初的口吻:“我在的时候不准上三楼,不然打断你的腿去塞游泳池,洋娃娃。”她重新拿起画笔,低回头去继续画画,“这不是你原话么。”
秦楼:“。”
秦楼从除夕夜后放肆了许多,现在已经敢蹭在女孩儿颈旁说话了。所以这会儿他牙疼似的趴到她耳边哼哼,“那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吗,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行,做人要守信。”
“那我先收回,这样可以吧?”
“不。”宋书用言语表明懒得和他多说了。
秦楼耐性告罄,眯起眼威胁:“小蚌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走我就把你连人带壳一起端上楼了啊。”
“……”
宋书没说话,抬起头安静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秦楼就怂了。
“行吧,不上就不上。”
达成一致的两只去了二楼通往三楼的休息平台。从当年那件事后,平台的桌上就不再摆置花瓶,空落落的留给两人。
宋书在桌上铺开画本画画,秦楼坐在桌角,叠着长腿,一边看宋书笔下的画,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转手里的六阶魔方。
每次复原完他就把魔方放到女孩儿面前,女孩儿重新给他打乱,他再拿回去重新复原。
半上午都安安静静,两个人“玩”得不厌其烦。
夜路走多了会撞鬼,背后坏话说多了就会撞到当事人——临近中午,当家里两个佣人再次谈起最近两天家里私下流传的闲话时,声音恰好从二楼的长廊里飘上平台。
“这么多年真是没看出来啊,本来以为白小姐是没什么心机的,没想到其实她才是最厉害的。”
“可不是吗?为了拿到公司的管理权,连女儿都能‘卖’了。”
“说到这我就不太懂,她那儿说到底也只有当年老一辈一起创业时白家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吧?就算现在拿到了一时的管理权,又能有什么用?”
“你傻啦?都说她卖女儿了,能只是管理权那么简单吗?秦楼少爷可是秦家如今的独苗,秦家的股权绝大部分以后都是他的。如果他和宋书订了婚,这些股份的话语权将来不还是在白颂那里吗?”
“那秦老先生就这么放给她?”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秦楼少爷那性子以后才不会管公司呢,秦老先生这是在替他孙子铺路,所以才所谓的儿女私事在前,公事在后——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把公司交给白颂啊!”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秦扶君这么反对那两个结亲留学的事情了……”
“我甚至怀疑,白颂当初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才送宋书来秦家的,那这一套美人计的伏笔可就长久了。”
“不会吧……”
“怎么不会?不然什么父母会把女儿嫁给秦楼少爷?那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话声戛然而止。
佣人们正停在楼梯口,僵住。他们的目光里,秦楼顺着木质楼梯一阶一阶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少年手里还转着个魔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秦——秦秦秦楼少爷!”
两个佣人脸色瞬间惨白。
“继续啊,别停。我正听的兴起呢。”秦楼在离着二楼还有三四级台阶的时候停下了,他笑着侧倚到楼梯旁的墙上,“你刚刚说小蚌壳嫁给我是羊入什么口?”
“我我我我们……没、没说……”
之前说得最欢的那个想起除夕夜的事情,吓得几乎要哆嗦起来了。
秦楼眼里笑意一沉。
“你没说那就是我幻听?”
“……”
佣人吓得更厉害,磕磕巴巴一句解释都没说出来。
“秦楼,别玩了。”
休息平台上又传来声音,安安静静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秦楼回过头。
宋书仍趴在桌上画着她的画,从头到尾,那两个人的话好像对她没有半点影响或者触动。
秦楼轻啧了声,然后玩味又恶意地笑起来,“小蚌壳,他们说我中了你的美人计。”
宋书想了想,“美人计是说夫差和西施的;最后一个亡国自刎一个被沉了江,这个比喻不好。”
“这么惨吗?”
在所有背诵相关的科目里从来不学无术的某人枕着手,没心没肺地感叹,“不过美人计么,也算死得其所了。”
晃了两圈他又突然停住,皱眉问:“那谁先死的?”
“吴王夫差。”
秦楼眉头一松,“这还差不多。”
“……?”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女孩儿停下画笔,转回头看他,乌黑的瞳里盛着点茫然。
显然连宋书这一次也没听懂秦楼这句话的逻辑。
秦楼并不解释,只坐在楼梯扶手上,笑得恣肆。
“你以后可一定要死在我后面啊,小蚌壳。”